第1卷 (16)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好男人。他能在这个时候把文娴赶出去，让她住在大马路上吗？他把文娴拉进屋，“外面现在正下着雨，天又那么冷，要不今天晚上你先在我们家睡吧？”闻听此言家华妈妈很是高兴，满心欢喜地对文娴说：“是啊是啊，就先在我们家住好了。”文娴连忙推辞：“不行，不行，太给你们添麻烦了。”家华妈妈劝道：“住下吧，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有多不方便。先住下再说。”文娴眼眶湿润：“那太谢谢你们了。”家华妈妈拉着文娴往里走：“谢什么，你跟家华那么要好，我们应该帮你的。”文娴侧头去看家华。家华二话没说，将文娴放在厅里的行李往里拉。
第二天家华从客厅的沙发里醒来，天已经大亮。阳光照得家里亮堂堂的。文娴穿着粉色围裙，正在朝饭桌上摆早饭。看家华醒来，连忙放下早饭，坐到他身边，“你醒了？快起来吃早饭吧。”家梅艳芳菲华还没刷牙，连忙捂着自己的嘴，有些不好意思。衬衫已经熨平，整整齐齐地搭在家华身旁的椅子上。家华不好意思伸手去拿，只知道道谢。家华妈妈笑着看着两个年轻人，禁不住插话：“你看人家姑娘，多周到，多贤惠啊。”文娴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心想要在人家家里住，不做事，怎么能让自己顺理成章地留下呢？“没有啦，你们这么好心收留我，我帮你们多做一点也是应该的，再说这些事一点都不麻烦的。”家华妈妈不禁喜形于色：“文娴啊，以后你在我们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啊。”家华心里有些别扭，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眼角余光，文娴看到了家华的表情。她伸手拿起杯子，替家华打上豆浆。“家华，喝豆浆，对身体好。”她笑吟吟的，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只争朝夕。《飞虎》剧组现场，所有的群众演员都在紧张地试装。机会放在面前，这是很多人从这里走出去，和以前说再见的。更低或者更高？家华看到以前，却一阵莫名的冲动。说是莫名，看到他手上分到的这件警服，各位也都能理解了。周围的群众演员也纷纷穿上警服，各人新鲜好玩的神色，甚至互相开起了玩笑。甲问乙，“像不像警察？”说完，“啪”的一声敬了个礼。家华几乎要冲过去，跟他说，举反了，应该是右手！！还是按捺一下吧，他摘下警帽，摸着上面的警徽。导演过来叫集合，身边还跟着一个穿便衣的人。演员们站成一排。
导演介绍身边这位中年男子，虽然是便装，但是姿势挺拔，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这位是警署的蔡警官，我们特地请来教大家一些警察常规的训练动作，像怎么掏枪啦，怎么瞄准啦，怎么发现目标啦，怎么躲闪啦……我们这部戏有很多这方面的镜头，希望大家认真学，认真练，开拍之前，每个人都要熟练掌握。明白吗？”众演员齐声道：“明白了！”导演征询地望向蔡警官，蔡点头。导演点头示意道具：“好，发枪吧。”道具捧着个木箱过来，每个人都从箱子里取一支手枪。导演说：“这些是真枪，只不过拍的时候会是空弹。蔡警官，我们开始吧。”蔡警官点一下头，一脸严肃叫：“立—正！”大家立刻站得笔直。家华也在其中。蔡警官首先示范：“好，我们先学握枪和瞄准。大家注意看我！”大家按照蔡警官的动作模仿着。蔡警官一个个纠正着大家的动作。家华站得尤其挺拔，蔡警官走到他面前，拍拍他：“做得很好！”声音大极了。家华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敏感还是真实的，但是觉得心里特别的轻快。
随后，蔡警官教大家怎样持枪偷袭和躲闪自卫、发现目标，然后射击等等动作。众演员纷纷模仿，家华的动作敏捷熟练。是金子总会发光，一会蔡警官就注意到了他。蔡警官指着家华，对导演低头耳语：“第三个，不错。”导演一侧头，看到家华站在众人中：“哦？刘家华！”家华出列：“到！”导演命令：“你把蔡警官刚才教的动作给我连续地来一遍！”“是！”蔡警官叫：“预备—开始！”家华开始掏枪，目光四下搜索，慢慢靠墙前行，蹲下又站起，突然转身躲藏，举枪忽左忽右地瞄准，警惕前行，发现目标，射击。动作干净利落。所有人看得都目瞪口呆，包括蔡警官：“他真的很熟练了。”导演也很满意：“你什么时候练了这么一手？很好，很好，我要给你加戏！”家华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我上了3年警校，做了5年警察。”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突然有点想哭的冲动。众人一下子都给愣住了。
散场了。家华和文娴一道出来，两人拦上了一辆计程车。关上车门。文娴习惯性地挽起家华的胳膊。家华望着车外驶过的大街，一言不发。其实没上车之前，文娴就已经发现家华情绪不对。人前不便问，眼下只剩下两人，她心里有些不安。她松开手，是因为自己住在他家的事，影响到他心情了吗？文娴侧头，问了个其他问题：“怎么了？今天试装不顺利？”家华摇头：“哦，没有啊，突然再穿上警服，感觉有点怪怪的。”文娴也猜出了八九分：“是不是有点怀念当警察的日子？那这回演戏正好可以重温旧梦了嘛，没有必要伤感啊。”“嗯。谢谢你劝我。
”文娴说：“咱们这么熟了，干嘛还对我这么客气？”家华心想，熟是交情，客气是把你当朋友。文娴你要我怎么对你说呢？他鼓起勇气，侧头面对文娴：“文娴……”文娴笑道：“干嘛突然这么严肃？”“你是个好女孩，一直以来都这么关心我，可是你明白吗，我一直是把你当妹妹看的。”不该来的终不会来，该来的怎么都要来。躲不了就直面挡回去，其实文娴心里早有准备。哥哥，我只是把你当哥哥。你怎么好这样同我说？只听她笑着答：“我也是把你当哥哥看啊，我从小就没有哥哥姐姐，在香港又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你把我当妹妹，事事都关心我，还给我地方住，我好开心啊。”一点喘气机会都不给他留。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当下，车子驶过中环，后面还跟着辆车。里面戴着墨镜的正是阿梅。两人出电视城门口的时候，阿梅刚好把车泊在电视城门口，准备下车。看到两人上了同一辆车，阿梅愣住了。犹豫片刻，一跺脚又发动车追上两人的计程车。这一路，她闯了数个红灯。路越开越眼熟，这不正是阿华家附近吗？阿梅来过，又让她伤心的地方。或者还是路过？可能两人只是碰巧搭路？路边的其他车子嘀嘀地朝她这辆车按着喇叭：小姐让路！！小姐！！阿梅戴着墨镜，一个急转弯，把车子开到了一边。终于，还是开到那幢楼面前，家华的家。那车上的两人一起下了车，提着东西梅艳芳菲上了楼。阿梅将车停到一旁，呆呆地看在眼里。她震惊又伤心：“好啊，都带回家了，骗子！”都是骗子！！都是骗人的！！阿梅疯狂地发动车，飞驰而去。她的车在香港的街道上疯狂地前行，好像也带着怨恨。路人被惊吓得纷纷让开。
深夜，家华从沙发上坐起来。已经是半夜2点了，他黑着灯，坐起来抽烟。该怎样对待这个女孩？恼起来，连带外面的月亮也看不顺眼，明晃晃的，映照得人心烦。他烦恼的是文娴。现在他都无法为阿梅的事烦恼，因为眼下这个女孩，让他不忍伤害，但他现在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去接受她。此时，家华妈妈的房间里传出声响，不一会儿，家华妈妈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家华懒得动弹，依旧靠在沙发里。母亲见家华还坐在客厅里抽烟，咳嗽了两下：“家华，叫你不要抽烟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听见没？”母亲以前从大陆来香港，现在还带着大陆的江浙一带口音。有时候她讲话，总是让家华听得很感动。以前做警察的时候，碰到外埠来的老人，总会忍不住伸手帮一把，只都是因为母亲的关系。“怎么还没睡啊？”母亲坐在家华身边，顺手拿过烟灰缸和家华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拧灭。“哦，就睡了。”家华活动了下脖子，装出没睡好的样子。家华妈妈拍了拍他，站起身：“你到我房间来一下。”
家华不出声响，默默跟着母亲进了房间，在床边坐了下来。家华妈妈拍拍儿子的手：“你跟妈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家华妈妈接着说：“出来进去街坊邻居都看着呢，我也得跟大伙有个说法呀。”家华道：“管他们做什么，如他们觉得好奇让他们来问我。”家华妈妈急道：“你怎么不替人家姑娘想想，她这么没名没分地在这里住着，算什么？”家华却说：“妈，没有那么复杂啦，她没地方住，在这里暂时挤挤嘛。”家华妈妈看着儿子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看文娴样样都好，人家哪配不上你？真不知道你还要挑什么。”家华被说得沉默不语。心想，她没有配不上我，只是我不爱她而已。连母亲都来逼我！我能有自己的选择吗？家华妈妈接着说：“我看你要是没什么意见，还是尽快明确和人家的关系，这样文娴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住在这里，啊？”家华干脆道：“妈，我和她的关系已经明确了，我只是把她当好朋友，当妹妹的。”家华妈妈微微怔了怔：“这么说你就一点都没有对人家……”家华很坚决：“妈，我说得很明白了，你以后就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月亮高照，第二天果然日头高照。电视城里《飞虎》拍摄现场，建筑物的楼顶，家华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这演的正是一场警匪追逐的戏。家华身手敏捷，动作利索，尤其拔枪射击，更是酷帅十足。导演在一边喊：“CUT！这条OK，上条也保留。”家华停住动作，众工作人员纷纷围上来，帮着他收枪补妆，难免要夸他两句：“家华，你真的好帅啊。”此时导演上来插话：“这是发挥他的特长嘛。家华，你演得不错。”家华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额头的汗，很是诚恳地道：“谢谢导演。”导演一挥手：“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呢，收工！”众人欢呼起来。
27 念你如昔 (2)
难得今天没有夜戏，家华赶紧离去，急着回家补觉。昨夜没睡好，其实早已撑不住了。走到电视城门口的时候，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怕人看见，还得掩着嘴。小赶两步，只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那人不正是阿梅吗？果然是，连车带人，阿梅在和几个女友靠在车边聊天。这回连墨镜都没有戴。睡意立减，家华提口气，走了过去。“阿梅，这么巧。”他还要装热络。阿梅慢慢地才将头转过来：“哟，是你啊？”她是果真没有看见。“我一直想找你，总也碰不到你。”“行了，你想说什么？”“阿梅，那天的事……”那天什么？那天我就跟在你后面，什么都看了真切。你还有什么能狡辩的？阿梅脸一沉：“我不想说那天了，哦，我还没恭喜你是吧。对不起，现在补好了。恭喜你找到了合适的女朋友，什么时候带出来大家认识一下，我请客。”
旁边的几个阿梅的女朋友看着家华，他们早就听闻两人有那么点说不清的关系，这回看了这架势，心里更是十分亮堂，都笑了起来。两个还窃窃地说些什么，再望着家华的时候，笑得家华心里一阵阵发慌。“……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旁边的人终于待不住了，拍了拍阿梅的肩，纷纷道：“阿梅，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聊吧。”末了，还给家华一个飞眼，看得家华一阵冷汗。阿梅一一回应：“嗯，好。明天见！对了，明天把你说的唱片带过来别忘啦！”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一转头，立马正色望着家华，家华真是服了女人的表面功夫。阿梅没好气道：“曾经我觉得了解你，可是现在你真的让我看不清。”家华连忙解释：“阿梅，文娴帮了我很多，可能她对我有些想法，但我真的只把她当妹妹来对待。”阿梅立马反驳道：“你每认一个妹妹就把她带到家里住是吧？”
家华一愣。真是世上无不漏风的墙，一定是谁又在背后搬弄口角了。片场这些人，没一天，芝麻绿豆点事就能传个遍了。他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阿梅亲眼所见。“她租不起房子，在香港又举目无亲，我作为朋友总不能看着她露宿街头吧。我以人格担保，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界限的东西。希望你相信我。”家华虽然嘴巴上硬，但是家华的表情，不论阿梅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是最信任的。她看出了家华的坚定诚恳，他的诚恳从来都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也许……也许真如他所说？再怎么样，阿梅的神色都有所缓和了：“那你为什么天天和她在一起有说有笑，却不理我，还故意躲着我？”家华赶紧道：“阿梅，请你原谅，我前一段时间状态不好。”阿梅干脆把话挑明了：“什么状态不好，你是非要等到事业有起色了才觉得可以和我交往是不是？”家华也坦白道：“阿梅，我承认是我所谓的自尊心在作怪，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这个人干嘛把什么都要放到肚子里，烂在肚里值钱啊？”阿梅嘴里说着气话，脸上却有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