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最后的审判 （1）
集中营房内。1945年春天。
空旷的营房里，偌大的通铺上孤零零地躺着赫夫曼一个人，拖着伤腿，茫然地望着天棚。
去逮捕赫夫曼的罗克和戴维推门走进来，赫夫曼顿时一惊，立刻盯着他们。
戴维：“你好，赫夫曼将军！”
赫夫曼：“你好……”
罗克：“赫夫曼将军，得知你腿骨折，我很想照顾你一下，但是，主审大法官赖斯勒先生传来命令，明天你必须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如果有什么遗嘱，可以留下来，我会转达的。”
赫夫曼冷漠地：“没必要了。”
罗克：“那好，赫夫曼将军，我告诉你一个消息，隆美尔将军早在去年十月就自杀了，当然是接到元首的命令自杀的。我们很赞赏他的明智之举！”
赫夫曼惊讶地盯着罗克：“……”
罗克：“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明天见！”两名军官转身离去。
赫夫曼惊愕而茫然地愣怔着，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躺下去，从内衣兜里掏出两张照片，久久地凝视着，又掏出那张遗作看着……
暮色降临，室内一片昏暗。赫夫曼木然地望着天棚，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帮破衣褴褛、疲惫不堪的苦力下工回来了，一看赫夫曼躺在床上，立刻火冒三丈，冲他发起火来。
“你他妈给我滚远点！别占着我地盘！”一个小伙子猛地往床上一躺，一下子压在赫夫曼的伤腿上，疼得赫夫曼“啊”地一声惨叫：“啊——疼死我了——”
小伙子咬牙切齿：“你也知道疼？我真想一下子再给你压断喽，让你好好尝尝痛苦的滋味！”猛地扯开自己的胸襟，露出里面的伤疤：“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一帮人团团围住赫夫曼，纷纷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伤疤。
赫夫曼惊讶地盯着一张张愤怒的脸：“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管屁用？我要你向我们下跪谢罪！”
“对，向我们下跪谢罪！”
赫夫曼：“向你们谢罪的不应该是我！”
“那应该是谁？”
赫夫曼：“阿道夫.希特勒！”
大家面面相觑，惊愕地盯着赫夫曼。
赫夫曼：“我知道你们恨我，我知道我是一个悲剧人物……”
“我们都他妈是悲剧人物！”
赫夫曼：“可你们毕竟有自己的祖国，有同情你们的亲人……可我却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只有别人对我的恨……”
“你不要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为自己开脱罪责！”
“你他妈不要开脱罪责！这是你们德国人自作自受！打他！”
“打死他！”众人喊叫着，一齐围上来殴打赫夫曼。赫夫曼丝毫不反抗，任大家拳打脚踢，直到突然传来维克多的一声怒喝，大家才罢手。“住手！快住手！”
维克多急火火地奔进门来，一把拽开围攻的人，嗔怒：“你们这帮混蛋，快滚开！赫夫曼将军，你怎么跑这来了？”
赫夫曼：“我的房间来人了……”
维克多：“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小伙子鄙视地：“维克多医生，我一向很佩服你，可今天……”
维克多：“你们听着，从今以后，谁也不许跟这位将军过不去，如果谁再找他麻烦，我可不客气！”
赫夫曼：“维克多医生，谢谢你，已经不需要了。”
维克多敏感地一愣：“他们来通知你上法庭受审了？”
赫夫曼点点头。围攻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维克多和赫夫曼。
维克多：“什么时候？”
赫夫曼：“明天……”
维克多大吃一惊，好一会儿才嗫嚅道：“也许不会……”
赫夫曼：“不，我已经知道审判结果了。”
维克多大惊：“……”
赫夫曼：“他们让我像隆美尔一样自杀，可我想见到你，谢谢你和拉丽特对我的关照。”撸下手上的金壳手表：“把这个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维克多拉着赫夫曼的手：“不！也许不像你想的那么糟……”
赫夫曼：“不，即使希特勒不处死我，盟军打过来也不会放过我的。这点，我比你更清楚。”又从怀里掏出那首遗作，“请你把这首遗作送给金铃，就当是我留给她的最后礼物。我不希望让这首歌跟我走进天堂，它应该留在人间，应该留给千千万万个母亲！要让人们知道，战争不仅是给被侵略的国家带来灾难，给侵略者带来的同样是灾难，甚至是更残酷的灾难！告诉你的这些朋友，一定好好地活着，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维克多接过歌曲，迅速浏览一遍，再也忖不住内心的激动，与赫夫曼紧紧地拥抱。
集中营厨房外。晨。
一帮苦力在窗外排着队，等待拉丽特给打饭。轮到维克多了，他悄声对拉丽特说：“赫夫曼今天被押上军事法庭了。”
拉丽特大惊失色，勺子里的汤一下子洒到地上。
苦力已经上工了，烟气腾腾的厨房里只剩下拉丽特和两个女人忙碌着。
拉丽特魂不守舍地望着窗外，忽然看到两个士兵押着赫夫曼从营房里拄着棍子走出来，急忙跑到窗前，望着赫夫曼一瘸一拐地爬上吉普车，吉普车疾驶而去。拉丽特眼里忽然充满了泪水，无力地靠在窗台上……
拉丽特失魂落魄地忙着活计，不时呆愣地停下来。
一个女人突然喊道：“哎，拉丽特！那个德国佬又被押回来了！”
拉丽特急忙向窗外望去，只见赫夫曼又被两个士兵押回来，向营房走去，她惊喜地大叫一声：“我的天！”急忙从窗子跳出来，不顾一切地向营房跑去。
集中营房内。
拉丽特猛地推开屋门，赫夫曼惊讶地一愣：“你？”
拉丽特气喘吁吁，急忙冷漠地问道：“为什么把你又送回来了？”
赫夫曼：“啊，昨天夜里，美国飞机把法庭炸了，把主审‘7.20’案件的大法官法赖斯勒炸死了，卷宗全部炸光了，所以……”
拉丽特惊讶：“那他们就不会审判你了？”
赫夫曼：“不知道……”
拉丽特声音冰冷：“我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赫夫曼惊惑不解，完全误会了她：“拉丽特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对待我，我并没有伤害你……”
拉丽特：“我不希望你被德国人处死……”
赫夫曼疑惑：“那你希望我被盟军处死？”
拉丽特突然大声吼道：“你这个笨蛋，难道连我的话你都听不明白吗？我不希望你被处死！尽管你罪大恶极，可你毕竟还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有人性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活下去！这回你听明白了吧？笨蛋！”
赫夫曼完全惊呆了，呆愣地盯着拉丽特，好一会儿才嗫嚅一句：“谢谢……”
拉丽特把几块马铃薯狠狠地扔到他面前，气愤道：“我不听你的狗屁谢谢！”转头向门外跑去。
赫夫曼呆若木鸡地望着她的背影……
资料：
成千上万的苏军坦克冲过奥得河；
遮天蔽日的苏军飞机猛烈地轰炸着柏林市区。
集中营房外。初夏傍晚。
炮火连天，不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爆炸声及房倒屋塌声。
党卫军匆匆忙忙跑来跑去，冲着营房大声喊道：“谁都不许逃跑——谁跑就打死谁——”
罗克和戴维匆匆跑来。
罗克：“希姆莱将军命令，把在押的叛逆分子全部干掉！第一个就是赫夫曼！”
两人向赫夫曼住的营房跑去。
集中营房内。
营房被震得摇摇欲坠，尘土飞落。人们惊惶失措地趴在床底下，胆战心惊地盯着外面。维克多和赫夫曼也在其中。头上忽然传来一声炸弹飞近的刺耳呼啸，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颗炸弹在外面爆炸了，顿时房倒屋塌，尘埃落地，一片硝烟。
爆炸声骤然停止了，周围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一群狼狈不堪的苦役从废墟里爬出来，惊愕而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场面：到处是一片狼籍，横尸遍地，残垣断壁，其中有戴维和罗克的尸体。
维克多和赫夫曼从废墟中爬出来。
赫夫曼：“战争结束了。”
维克多惊讶：“真的吗？”
赫夫曼：“肯定是。”
这时，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达声，一辆印着苏军五角星的坦克开过来，从坦克上跳下几名苏联官兵。一名苏联军官来到他们面前，用俄语大声喊道：“朋友们，你们自由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什么。
赫夫曼：“他说朋友们，你们自由了。”
维克多惊讶地瞅赫夫曼：“……”
赫夫曼冲他点点头。
苏联军官用俄语问道：“你们这里谁懂俄语？”
人们再次面面相觑。
维克多忙瞅赫夫曼，赫夫曼回答：“我会。”
苏联军官：“请您告诉大家，柏林解放了，你们自由了！过几天，我们会派车把你们送回家去！”
赫夫曼对大家用法语翻译：“他让我转告你们，柏林解放了，你们自由了，过几天，他们会派车把你们送回家去！”
人们不敢相信，仍然一脸麻木。
苏联军官：“但有一个人除外，请你问一下，这里谁叫赫夫曼？”打量着赫夫曼的制服。
维克多顿时一惊。
赫夫曼：“我就是……”
苏联军官点点头：“请跟我们走吧！”
赫夫曼握住维克多的手：“再见了，维克多医生，见到拉丽特小姐，请代我谢谢她。请代我向金铃小姐问好，祝你们幸福……”
维克多：“谢谢……”与赫夫曼紧紧地拥抱。
苏联军官催促道：“快点走！”
赫夫曼松开维克多，向苏军吉普车走去。
维克多：“赫夫曼将军，请多保重……”
拉丽特满身尘土，脸上被划出了血印子，从远处急匆匆地跑过来，一看赫夫曼被苏军带上了吉普车，顿时惊呆了，眼泪“倏”地流出来。维克多忙跑过来，搂着她肩膀安慰她。
拉丽特哭泣道：“我们还能见到他吗？”
维克多痛苦地摇摇头。
艾得利蒙小镇街头。日。
两辆满载着苦力的苏式汽车开进小镇停下来，维克多、拉丽特、艾德蒙等人急忙跳下汽车，纷纷与久别重逢的亲人热烈拥抱。街头一片喜极而泣的动人场面。
金铃带着托力不顾一切地向维克多跑来，激动地哭喊着：“维克多——”
维克多：“金铃——亲爱的——”
金铃：“亲爱的——”
两个生死相恋的年轻人越跑越近，终于紧紧地拥抱到一起了。
豪特带着一帮人热泪盈眶，纷纷拥抱着维克多。
郊外墓地。日。
维克多和金铃将一束鲜花放到母亲墓碑前，对着墓碑默默地祈祷。
维克多又将一束鲜花放到西蒙的墓碑前……
金铃卧室。晚。
维克多与金铃默默相望，狂热地亲吻……
维克多对金铃已讲完赫夫曼的情况，金铃啜泣道：“他会被处死吗？”
维克多摇摇头。
金铃满眼泪水，走近床头，拿起那只工艺鹦鹉，爱恋地抚摸着。
维克多：“赫夫曼还给你带来一件礼物，这是他准备去法庭受审时给我的，他说他不希望这首歌跟他一起进天堂，它应该留在人间，留给千千万万的母亲……”
金铃接过那首血迹斑斑的遗作，顿时潸然泪下，扑到维克多怀里大哭起来。
响起米丽亚美丽的歌声：
“孩子，你走了。你走向炮火纷飞的战场，请带着母亲的祝福，祝你平安归来！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的期待……
孩子，你归来了。你带着战争的伤痛与泪水，请接受母亲的祝福，祝世界天下太平！这是天下所有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的期待……”
小镇广场会场。日。
露天搭起台子，大幅横幅上写着：“艾得利蒙镇纪念英灵、表彰英雄大会”！
会场上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人们喜气洋洋，相互拥抱，沉浸在胜利后的喜悦中。台上坐着各界领导。乐队奏起欢乐的乐曲。
哈尔德镇长站在主席台上，大声讲道：“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朋友们！
首先让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向那些在反抗德国法西斯的战斗中英勇牺牲的英灵们，表示沉痛的哀悼！尤其要向尊敬的西蒙先生哀悼！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工人的儿子。我们要告诉英烈们，我们胜利了！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让我们高呼盟军万岁——比利时万岁——”
台下响起一片口号声：“比利时万岁――”
哈尔德镇长：“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
今天，我们要向为比利时人民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中国女子金铃小姐，表示崇高的敬意和真诚的感谢！由于她的努力，才使我们无数的亲人幸免遇难！金铃小姐是中国人民的女儿，也是比利时人民的女儿！她是中国人的骄傲，更是我们比利时人的骄傲！现在，我们请她到台上来！”
台下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维克多与金铃兴奋地拥抱。
金铃微笑着走上台来，向台下群众连连招手。人们沸腾了，众多人向台前拥来，纷纷向金铃投来鲜花，给她戴上花环。
镜头从一张张被金铃救过的人脸上一一掠过；从豪特那帮游击队员的脸上一一掠过；从最后一批一百二十多人的脸上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