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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冰雪聪明

雪花飞下,浑似江南画。

你看,这白色的精灵飞舞着,像一位狂草书法家,肆意地挥洒着激情。田野里、小河旁、屋顶头、枯草上,瞬息留下了或浓或淡的白描,苍茫万物,笼盖四野,仿佛有一股久未迸发的豪气,在天地间驰逸。

大美无言。雪这天地之间灵魂的舞者。她无声无息,舞出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奇幻壮丽,舞出了琼楼玉宇的诗情画意,舞出了瑞雪兆丰年的吉祥和希冀……像一片片轻盈的梦,用洁白的身躯深情地拥抱着肮脏和浑浊,掸去尘埃,滋润枯瘠;然后悄悄地卧着,如婴儿嘴角安恬的微笑,静静地守护着世界,从最初的混沌中洁净地苏醒。

雪,下的多可人心意。给一连串的潮湿阴冷作了总结,又开启了新春的朗润明灿。

雪霁天晴。冰替代雪继续留守乡野。冰棱冰锥挂在屋檐下,把寻常草屋装点成水晶宫。一根根水晶在阳光下,一边晶莹地闪烁,一边耐心地濡湿地面。我掰下来,拿在手中做武器。在缺乏玩具的童年,它等同于黑白电视上侠客手中的宝刀宝剑,可以用来叱咤风云。有时仰着脸攀着冰,水珠冷不丁地滴到脖颈里,一个激灵,一跤跌倒在地。在伙伴们的哄笑中沾一身泥浆爬起来,冲天怒气下,我拣起一根木棍,刷拉拉一阵横打猛扫,一片冰溅玉碎。待我捣毁水晶宫,刚刚坐稳江山,未料想惊动了宫中的龙王,龙王张牙舞爪,咆哮而出,吓得我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冰冻封住了河面,我们像一群野兔,胆战心惊地履冰而行。待一步步探向河心,验证了脚底下沉实安稳,就放肆起来:追逐,跳跃,打滚;那时候的冰真是厚道,从没发生过碎裂的危险事件。乡间多有这样天然的溜冰场,远比城里的清新坦荡。春风吹暖了阳光,冰像我们身上的衣服,渐趋单薄,不能让人在上面渡河了,我们还能够贴着冰面扔小石块滑片片。等陪伴我们走过了最寒冷寂寥的日子,冰才慢慢地酥软,魂飞魄散。

雪是冰的魂,冰是雪的魄,养育出我们纯洁明艳的肌体。我们的心,被冰雪净洗过了-——只要我们认真地爱过它们;在凛冽的岁月里,依然有壮志豪情。冰雪无声,你能否听见,这是江南,有个故乡托自然捎来的口信?

“冰雪净聪明,雷霆走精锐”。雪夜,灯下,读到杜甫《送樊二十三侍御赴汉中判官》,我不知道,那个樊二十三是谁。推开窗,还想着这个莹白清香的句子。冰雪聪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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