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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里的春天

早晨,送儿子到了棋校下楼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左走,穿过那条小巷,来到热闹的西大街,去逛逛商场或者去菜市场。而是向右,向那河水荡漾处的公园走去。

微雨,河面上翻飞着一只只燕子,岸边,已是染柳烟浓,绿意披拂。过了小桥,是一座红檐飞翘的亭子,亭中小立,心下迟疑,是否继续向前。我知道,这样的时刻,园子里是很少有人去的。回头,桥后,是鳞次栉比的高楼,还有纷至沓来的喧嚣……我跨入园中。

春色满园,一片青翠。踏在青灰色的砖块铺成的曲径上,独步探幽。树木丛生,蒙络摇缀;青草遍地,野花夹杂。白杨挺拔高耸,根上竟缠绕着一圈圈的藤萝,细碎的叶子在风中颤抖着,像个偎在英雄身边的美人,楚楚动人。假山旁几棵高大粗壮的樟树,枝叶如盖,倾着大半个身子,遮着假山顶,似个温存的父亲。一群灰鸽子散在前面,见我走近,从容地跃起,又落到草丛中,是想和那不知名的蓝色野花打个招呼吗?我倒是想和它们打个招呼的。偌大的园子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我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大声呼喊“我来了,我看到你们了。”但那声音只是在我胸中汹涌,却没冲出口。

浓密的绿荫中伸出几抹嫣红,艳丽多姿。我走上前,原来这里还藏着几棵野桃树呢,满树桃花,枝上密密匝匝地挤成一簇簇的,名副其实的花满枝丫。那花开得繁复恣肆、鲜艳夺目,在这密林深处和她对视,颇有些惊心动魄的味道。

那边还有棵银杏树,去年秋天的时候曾和它一接前缘,现在灿烂华美的盛装一落,她是什么模样了呢?想到她,脚步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很快,站在她面前,她没变,一样的俊美飘逸。不过换了一身绿装,显得英姿飒爽。周身探出毛茸茸的小手,在风中鼓掌么?她反而没有初次相见时带给我的震撼了,那时金黄的她美得令人晕眩。

一片葱郁中,却看到两棵光秃秃的树立在不远处,令我诧异。什么树,在这个时候如此精神却没绽吐一点绿意呢?清秀刚劲,挺立着;用手摸一摸,光滑。枝干屈曲光洁,呈青白色。视线向上,看到枝上竟绑了一页塑料纸,上面写着“紫薇千屈菜科落叶乔木”。哦,竟是紫薇树。曾听一个写字的女友说过,她在院子里读到白居易的诗“丝纶阁下文章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觉得很美很向往。一日黄昏,她偶然得知,她家院子里那棵伴她多年的树就是紫薇树,她对着那些粉嫩娇媚的紫薇花却不知道,真想不到,所追求的东西一直就在身边,所向往的境界其实早已得到。一时欢喜,她把博客名改为“紫薇花对紫薇郎”。我当时听了也极神往。没想到,猝不及防,我们就这样相遇了,在这个平常的春天的早晨,在一块熟悉的的土地上。那么,我是早就见过紫薇花的了,这园子,我是从哪一年就来过了呢,我来了有多少回啊!看到其中一棵树上写着“树龄:30年”心中一怔,紫薇树啊,这世上有我的同时也就有了你呢。纵使相逢却不识,总是擦肩而过。如果不是多了这一页字,再过三十年,我还是不识你吧?世上是不是有许多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识也不懂得一直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和物,漠然就忽视了我们所拥有的。

河那边响起鞭炮声,轰隆震天。或是新商铺开张吧。那边,此时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河之隔,我却似遗世独立。只是转了一个身,却像在另一个天地。但我知道,我是从那边来的,还是要回到那里去。

一次背道而驰,我和春天,有了一场美丽的邂逅;一场无意的艳遇,生动了这个平常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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