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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身后事

“好好的孩子则么就……”

人群一阵躁动,江流推开人挤到江振心前头,“我刚刚问了我家小子,原来、原来文仪带着我家童童、江小x和别的小孩到河边捡河螺,这不是昨天下了场雨,河水涨起来高一尺多,童童太小了,根本不明白,照平时那样下去,结果脚一滑,就落河里了,正巧他身边站着文仪,文仪这孩子心热,跳下去救童童,结果……”

童童被救上来,江文仪反倒“牺牲”了。

许是江振心表情过于仇恨,江流之前一番强调江文仪主动救人,童童年纪小后,他接着补充到,“人死不能复生,我实在没办法,我赔钱给你吧。”

“你!”

“流子说的没有错,人死不能复生,是这么个道理,振心先把文仪请回家,再讨论下面的事。”江九爷无声无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家也不要聚在这里,不管你们心里想个什么,围在这里,都想看热闹的,对逝者不敬!”

死者为大,在南门,活人的地位排在逝者之后,每逢清明、端午,由江九叔组织领着村民一起祭祖,每家每户准备的好酒好菜,得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祖宗先人,然后轮到活着的人吃冰胀冷气的饭菜。

把尸体带回去,不能说“带”,要说请,第一层意思是恭敬,第二层则是咱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不要再找上门。

江父江母把江文仪“请”回了家,然后要沐浴换身新衣服去招呼外面的客人。

“爸,咱们不能要江流叔的钱”,江文礼焦急拉着江振心说。

江振心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礼礼,你有什么办法?”

江文礼卖个关子说,“爸,我弟弟可是为救童童才牺牲的,我们不能让他去的悄无声息,应该让所有都知道,我弟弟是个英雄!”

“哎——”,江振心呼出口愁闷的气,“礼礼,说的对,咱们的儿子是英雄……”

江文礼见状,再接再厉,“现在这个社会,小孩当着大人面落水里,不见有谁救,江文仪这是雷锋精神,党和国、家都会记得他的,爸,那你就是英雄的爸爸了,妈也是英雄的妈妈了,国、家怎么可能让英雄的爸妈苦哈哈的过日子哩!”

“咱们这是要飞黄腾达了?”江萍颤声问。

江振心一听,可不就是那回事么?!

“孩子他妈说什么话!赶紧下去洗洗干净,外面的人等着呢!江沁也弄弄干净点,当着南门大伙的面,别把老子的脸给丢了”

南门有个习俗,如果有人过世,逝者的家属就必须洗干净,装一身新衣服去招待帮忙的客人,有些人家里实在拿不出新衣服,只能穿上自己最干净的衣服,全当遵守了这条规则。

小透明江沁难得入了次江振心的眼,这三伏天,直接往身上泼冷水都不嫌冷,他们快速快速洗了个战斗澡,就出来招呼人。

在场,江九爷辈分最高,他坐在正主位,江流也在场,他不安的抖着脚,头低着,看不见上头的表情。见到江振心出来,他第一个迎上去。

“老弟商量的怎么样?”一开口就把他的心虚抖个底掉。

“哼!”江振心背着手,重重哼了一声,“我家文仪的命,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这开场白不就是狮子大开口的前奏!

江流双脚一软,原本想着同是姓江的,江振心能讲点情面,留一线,将来大家好见面,没想到他的心肝是黑的!

无声的博弈在两家人间展开,所有人都好像忘了失去江文仪的疼痛,江沁安静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这一切。

她本可以不管不顾的漠视,毕竟大多时候江文仪同江文礼一样不给自己好脸,但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想起每天傍晚,她呼唤江文仪回家后,他亲切叫“姐姐”的模样……

江振心突然打破沉默,“大家赚钱不容易,江流老弟,我还不知道你的难处啊!我不用拿钱,仪仪是为了救童童牺牲的,是英雄,我不能拿你钱,毁了他的名声。”

江振心嘴上越伟大,底下憋的越不是好蛋,江九叔看着他长大,甭管他脱没脱裤子,放的什么屁,他老人家心里门清。

“振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听听,你九叔公的心站在正中间,不会偏袒任何一个。”

听到老爷子的话,江振心立马跟吞下个定海神针似的,任尔东西南北风,都不慌。他环视一周熟的不能再熟的乡亲父老,不自觉挺起胸脯。

“我就想把我儿子的事迹发扬光大,报到上头去,让我们家江文仪被大家好好认识认识,学习学习。”

江九爷一愣,显然是意外江振心不要实用要虚名,“放心,九叔公一定办的让你满意,就是这个上报,实属费时间、力气……”

“九叔公,不报给上头的人知道,那就没意义了!”江振心一阵抢白。

江九叔神色不变,右手摸摸下巴上花白的胡子,他的眼神穿过人群,落在江文礼身上,江文礼正注意他这边动静,眼神不巧和江九叔撞到一起,江文礼立马生了惬意,整个人直躲。

地方就那么点大,又能躲到哪去呢?江九爷笑笑,“别慌别慌,振心小子,老头子的意思是上报很费时间,你要等得。”

江振心见九叔公点头,脸上欣喜遮都遮不住。他拉过江萍,“孩子他、妈,赶紧烧一桌好菜,招待客人!从后院鸡笼里,逮两只母鸡加菜!”

“一只母鸡一年能产百多只蛋,就这么吃了?奢侈!”江萍嘴里嘟囔,但她不敢上去和江振心理论。

干净的衣服,丰盛的饭菜,江沁难得被允许上桌吃饭,江沁只觉得这一切甚至比过年还要好,但她的心里沉甸甸,没有任何一丝和高兴相关的情绪……

“江振心这是交好运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咱们南门村就看不着他这号人物哩。”

“羡慕个屁,人家有个好儿子,你有吗?赶紧回家热炕上、媳妇,争取生个。”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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