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夜间的乌衣楼是很昏暗的,只见独孤刚刚迈出一条腿,便觉脚背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那东西很有弹性,很结实。
他低下头,只见竟是方才的那位姑娘。
阿姗睡得很深,即便是被独孤轻轻的踢了一脚,也只不过是呢喃了一声,伸出了小巧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她靠在墙上,半躺在地上,双手护着胸口,样子十分可爱。
不过可爱归可爱,但她为什么要睡在这里?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独孤心里这样想道。
既然人家睡得很香,独孤也没有必要打扰。深夜出门,他只是想去对面的藏书阁看看。
既然《两仪护心功》修炼不了,那么便再换一本试试。
在玄素武院偷听了半年,对于这些玄功虽未曾有什么强烈的欲望,但也免不了产生一丝好奇。
他感觉这很神奇,很好玩。
小孩子大抵都是爱玩的,尤其是在不用劳心娘亲与自己的生计之后。
他好玩的心性仿佛又破茧而出了。
独孤拿起一本红色书皮的玄功,借着油灯的火光,认真的翻阅起来。
这本玄功叫做《禅定功》,主练手少阳三焦经。而这条经脉一旦打通,便能成就龙象之力,常人极难匹敌。
独孤就地盘膝而坐,双手结无量印。这门玄功,是由两小指之中的关冲穴开始练起,经四五指,入骨腕,通手肘直取灵台,可为天阶玄功。
微弱的火光映在独孤的脸上,灯油渐渐的少了许多,但他依旧没能感觉到气感。
“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
独孤的眼神有些犹豫,但他依旧没有放弃。索性将《禅定功》放回原位,又拿出了另一本玄功。
《七绝经》,主练足少阴肝经,修至大乘,身如鬼魅,常人难以捉摸……
《气桩功》,主练足阳明胃经,修至大乘,灵台清净,内息平稳,为中庸之功……
一本,两本,三本……
整整四十九本玄功,竟没有一种能够修炼!
独孤有些失望,莫非是他的资质不够,与这些玄功无缘么?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将手伸向了最后一本玄功。
也许它并不能够称之为玄功。
因为这本玄功是用来充数的,用来使整个书架看起来盈满,正正好好是五十本。
这本玄功叫做《坐忘功》,并没有品阶。
这应该是一门不入流的玄功吧,独孤这样想到。
不过那整整四十九本玄功都试过了,他也不差这一本。
索性借着蒙蒙亮的天色,翻阅起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
致虚极,守静笃,心如止水,坐忘收心。
这是《坐忘功》的开篇,整本书只有短短的二十几页,不过片刻独孤便看完了。
这本玄功很奇怪,一般的归元功法,都是从身上的某一条经脉修起,直至打通之后,将气感引入丹田,才能成就归元中境。
而这本玄功,竟是直接从丹田练起!
这本书已经很旧了,旧到原本白色的绢布已经泛黄。倘若有人能活过千载,定能知晓这门玄功的来历。
这哪里是什么玄功,这分明便是上古练气士所修炼的吐纳功夫!
说是上古,倒不是说它很厉害,这仅仅只是上古时期一门极简单的吐纳功夫,也是最基本的吐纳功夫。
独孤盘膝闭目,眼观鼻,鼻观心,双手轻轻的按在了丹田上。
接着,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气感!
这股气感无形无质,但偏偏又真实存在,端的是好生玄奇。
回想着书中所载,独孤缓缓的将这丝气感提起,沿着任督二脉,渐渐的流动了起来。
任督二脉本就是通的,严谨的说,是半通的状态,它需要人的引导,在体内流转周天。经由周身的毛孔,来引天地玄气入体。
而当这两条经脉全通之后,便无需人的引导。玄元会自主的在体内流转不休,届时便犹如那浩瀚江海一般,湍流不息了。
独孤运转了三个周天,虽然今夜未眠,但依旧是容光焕发的站起身来。此时的他,已经是归元下境的修士了。
走出藏书阁,此时已到了辰时。独孤本想回房间洗把脸,却不曾想那位姑娘竟已经在自己的床榻旁候着了。
阿姗手中拿着铜盆,盆中装满了水。在她的手肘上,还挂着一条毛巾。
“你怎么又来了?”独孤很不理解,这姑娘明明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这般的缠着他。
“少主,洗脸。”阿姗没有回答,见到独孤,她这才将铜盆放在了床榻旁的架子上,随后身子退了退,就站在铜盆后面不远的地方。
她站的很规矩,双手叠起放在身前,只是眼神中,还依旧对独孤有一丝忌惮。
“哦,好。”
独孤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本就是要洗脸的,虽然不想被这位姑娘伺候着,但他没有理由拒绝。独孤总不可能因为这盆水是阿姗带来的,就不洗脸吧?
不是说他小家子气,而是独孤真的很不习惯被人伺候。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很尴尬接过阿姗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
“少主,楼主说让你换一套衣服。”
见到独孤洗完脸,阿姗这才将放在桌子上的衣物拿了过来,对着独孤说道。
“你到底要干嘛?”
昨夜还要死要活,今日竟对自己百般照料,独孤真的很不懂她。
“我说过,我是你的婢女,伺候你是我的责任。”阿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恭敬,很温顺,就像是一个跟乖巧的女孩一样。
“我不用你伺候,你还是走吧。”
独孤本就是个乡下小子,若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孩随身伺候,他想一想都浑身不舒服,更何况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发疯。
他忽然觉得,这位姑娘应该与自己的娘亲得了同样的失心疯,只不过阿姗的病情轻了一些,不发疯时还是很正常的。
“让我来伺候少主是楼主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阿姗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伸手替他宽衣。独孤刚要反抗,便听那姑娘猛地喝道:“不许动,倘若你起了什么歪点子,我立刻死给你看!”
此话一出,独孤便更加不敢动了,只得任凭阿姗摆布。不过好在虽然他的外衣很破,内衣还是十分干净的,故此也免去了诸多尴尬。
这件衣服通体玄黑,是一件长袍。独孤记得师父身上,也穿了与这件同样款式的长袍,想来应该是乌衣楼特有的服饰。
待得换完衣物,独孤这才对着阿姗又道:“我真的不用你伺候,你走吧。”
“你要赶我走?”阿姗一愣,随即紧咬着下唇,双手还不停的攥着身上的黄裙,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这是楼主的命令,你要赶我走,你自己去和楼主说!”
她话音落下,便径直的跑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独孤见此,不由揉了揉脑袋,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头痛了。与其与这位姑娘待在同一片屋檐下,他倒不如再去和房玉郎打一架。
不过她口中的楼主,应该便是师父吧?
看来有必要和师父说一下,他真的不需要人伺候。
打定主意,独孤便正了正衣襟,随后踱步走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