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埃塞
2011年2月13日夜，我们中国援埃塞俄比亚第十六批医疗队一行十五人，从北京国际机场出发，乘坐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ET605次航班，赴埃塞俄比亚参加两年的援外医疗工作。对大多数医疗队员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走出国门，甚至是第一次乘坐飞机，既新鲜兴奋又紧张担心。而我则很平静。这是我第三次参加援外医疗工作，这条航线也飞过多次，再熟悉不过了。在漫长的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中，我多是戴上耳机听音乐或睡觉。
次日早上六点，东方渐渐露出光亮来。初升的太阳从天边的云彩里喷薄而出，绚丽的朝霞映红了东方，蔚为壮观。大家从舷窗口向外观看、拍照，颇为惊叹。
七点钟，飞机抵达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国际机场。经商处朱沧洋秘书、第十五批医疗队队长曹清云带领老队员前来迎接我们。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见到祖国的亲人，大家心情都很激动，相互寒暄问候。看见老队员个个黝黑憔悴的面容，可以想象他们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的艰苦。
老队员过来帮我们把行李装上车，然后大家一起驱车到我们的临时住处——中国经援招待所。机场很大，是非洲的航空枢纽。广场上到处是树木花草，郁郁葱葱，建筑也挺现代的。可一出机场，路边低矮破旧的房屋、肮脏的街道，衣着褴褛、神色黯淡的人们，让我一下子意识到这个国家的落后，远不如我上次去过的赞比亚。
经援招待所是中国在埃塞俄比亚较早的接待处。院子很大，两边是平房，正面有一栋三层的楼房，院子中央种着很多花草。分配好住处后，大家把行李卸下搬到各自的屋子。招待所许总经理招呼我们吃早餐。经过一夜疲劳的旅行，飞机上的快餐单调不合口味，大家肚子都不舒服，现在终于可以吃上中餐了。早餐有稀饭油条馒头小菜鸡蛋。油条虽炸得不怎么好，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有意思的是鸡蛋，比鸟蛋大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鸡蛋，但吃起来很香，是真正的柴鸡蛋。
下午在老队队长曹清云的带领下，我和我们队张秀珍队长一起去拜见经商处领导。钱兆刚参赞和朱沧洋秘书放下手头的工作，热情地接见了我们。钱参赞对我们新一批医疗队的到来表示欢迎，向我们介绍了埃塞的总体情况。埃塞俄比亚是非洲很重要的国家，非洲联盟总部就设在这里，非盟大厦由我们中国政府无偿援建。中埃关系很好。这里治安状况还算好，但人身安全、财产安全、交通安全还是要注意。现在在埃塞的中国人很多，每年都有一些中国人出现安全问题。埃塞俄比亚是非洲极少数没有被欧洲殖民的国家，人们自尊心很强，要尊重他们。埃塞俄比亚经济十分落后，医疗条件很差，大家要有思想准备。上批医疗队在这里两年，工作很好，获得了埃方和中方的赞誉。钱参赞要我们接替他们，为当地人民解除痛苦，为中埃友谊继续多做贡献。张秀珍队长则表示不会辜负国家和领导的重托和希望，一定把各项工作做好。钱参赞还对我们的工作做了具体的指示和要求，并说我们初来乍到，让我们有事找经商处。
2月15日上午，张秀珍队长和翻译任多喜老师去埃塞卫生部，拜见了卫生部副部长科拜德·沃库（Kebede Worku）。晚上大使馆在招待所举行招待会，欢迎新队员，欢送老队员。顾小杰大使、钱兆刚参赞、徐庄声参赞、朱沧洋秘书等参加，和大家一一握手。会上欢声笑语，新老队员先做了自我介绍。老队队长曹清云发言，谈了他们第十五批医疗队两年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其中有辛勤付出收获的喜悦，也有艰难困苦和生活的烦恼，不时流下泪水。我们新队张秀珍队长发言，表示一定不会辜负国家的重托，圆满完成两年的援外医疗任务。顾大使对上队的工作表示肯定和感谢，也对我们新队寄予殷切希望。
会后举行招待晚宴。新老队员穿插坐在一起，酒桌上欢声笑语。新队员向老队员询问这里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老队员传授两年的经验和应该注意的事情，殷切之情溢于言表。新队员还各自找自己同专业的老队员了解自己所在的医院和专业情况，也算是工作上的交代。新队员都急于知道这些情况，以便尽早适应这里的工作和生活。
2月16日上午，我们新老两队进行工作交接。两队都是十五人，专业变化也不大。老队在亚的斯亚贝巴有十一名队员，分别在黑狮子医院、圣彼得医院、牙科中心三家医疗单位，队员们也分住在三处。我们新队除这三家医院外又增加了圣保罗医院。老队原来在首都外纳兹瑞特的四人医疗点要撤销，而我们新队有三名队员要搬往新建的位于奥罗莫州图卢布卢医疗点。两队进行了财务交接、财产交接。财产交接时，我们看到老队员们的住处，多数屋子破损漏水，破旧不堪，就知道他们的艰苦。他们告诉我们这里虽然是首都，也经常停水停电，要注意存水，以防停水无法做饭。
由于时间紧张，我们没法到纳兹瑞特交接那里的财物。老队张占利点长在首都向我们书面交接了那里的财产，说那里虽然没有队员看守，但有医院的保安值班，还有三条狗看门，财产应该是安全的。
2月16日晚上，埃塞俄比亚卫生部在民族饭店（Culture Restaurant）举行招待会，欢迎新队员，欢送老队员。中国驻埃塞俄比亚大使顾小杰、埃塞俄比亚卫生部副部长科拜德·沃库等中埃双方官员参加。会上，科拜德·沃库盛赞中埃友谊，对老队的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和感谢，对新队表示欢迎和期待。顾小杰大使对埃方长期以来为医疗队工作和生活上的支持表示感谢，表示中国医疗队会永远在埃塞俄比亚工作下去。两队队长分别代表两队发言。作为对医疗队员工作的肯定和感谢，埃方卫生部还为每个老队员颁发了援埃医疗荣誉证书。拿着证书，老队员们脸上写满了欣喜和自豪，让我们羡慕不已。我们也期待两年后也能拿到同样的证书。
接下来开始用餐。这是当地的特色饮食，有牛肉、羊肉、鸡肉和各种蔬菜，是自助餐性质，大家排队去领取。主食是英吉拉（Injera），这是当地一种叫苔麸（Teff）的农作物面粉做的，样子很像毛巾，卷成卷状。十年前我在厄立特里亚吃过这种东西，味道酸酸的。很多新队员第一次吃这种东西，难以下咽。当地人吃饭不用餐具，而是直接用手抓。看见他们用手抓着吃的样子，新队员觉得新奇可笑。老队员们在这里生活习惯了，也用手抓着吃。饭店也为我们新队员准备了刀叉等餐具。
饭后是当地的民族舞蹈表演。非洲人是热情奔放、能歌善舞的民族，跳起舞来令人着迷陶醉。埃塞人身材特好，男子高挑俊健，女子苗条秀美。跳起舞来时而热情奔放，时而如痴如醉，时而含蓄羞涩，时而大胆直率。有的舞蹈着重于甩辫子，有的则是抖肩部、扭臀部，舞者服饰奇异多彩，乐队乐器古老独特，这些让没有见过异域舞蹈的新队员大开眼界，惊奇不已。演员还下来和我们队员互动对舞，老队员舞姿像模像样，新队员拙态可掬，引来一阵阵欢笑。大家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2月18日晚上，第十五批援埃塞医疗队员在完成两年的工作之后，乘飞机途经欧洲回国。我们到机场为他们送行，大家依依不舍，互道珍重。老队员祝我们保重身体，工作顺利。我们祝愿他们的欧洲之行愉快，回国后家庭幸福，万事顺意。
人犬情未了
中国医疗队在埃塞俄比亚原有两个医疗点，一个在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另一个在距离首都约一百公里的纳兹瑞特。
2月中旬，援埃塞俄比亚第十五批医疗队完成两年的援外医疗任务准备回国。在纳兹瑞特医疗点工作的医疗队员回到首都，参加我大使馆举行的欢送老队员、迎接新队员联欢会。同时他们向我们移交了那里的工作和财物。由于该医疗点这次要撤销，那里的财物需要搬运到新医疗点图卢布卢。在移交过程中，他们特别向我们提及驻地三条看家护院的爱犬——狗熊、贝贝和盼盼。说这三条狗忠诚懂事，活泼可爱，如果我们要就全部带走，如果不要，有中国公司已经打过招呼说要，就送给他们。
由于新医疗点图卢布卢距离首都约八十公里，只有我们三名中国医生。在非洲安全很是问题，看家护院狗是必需的。当我们说要时，他们要我们答应一定要照顾好这三条狗，它们是我们中国医生的忠实朋友。特别要照顾的是那条老狗狗熊，它是上好几届医疗队留下来的，为医疗队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已经十多岁了，年老体弱。它对我们医疗队忠心耿耿，只要是中国人来，就会上前摇尾示好，表示欢迎。而当地黑人进来，它就会扑上前去，疯狂吠咬。自从有了它，医疗队院内再也没有丢过东西。有一次，有一位中资公司的中国朋友想试试狗熊的忠诚和聪明程度，就拿着医疗队的东西往大门口走，结果狗熊上去咬他，不让他出门，他放下东西，狗熊又跟他亲热起来。
两年来他们和狗熊朝夕相处，产生了深厚的感情。狗熊不但是他们的忠实护卫，更是他们生活的乐趣。平日在驻地，他们和狗熊逗乐、嬉戏、玩耍，其乐无穷。外出钓鱼带着狗熊，它曾击退两只豺狼，逮住过几只野兔。如果没有狗熊，他们的生活可能是另一番样子。现在狗熊年事已高，身体愈来愈衰弱，近来不吃不喝，生命快要走向终结了。队员们给狗熊打针喂药，维持它的生命。他们说着说着，不禁唏嘘流泪，连我们也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他们还叮咛我们，驻地的狗食不多了，在去纳兹瑞特的路上有家肉店，给三条狗买五公斤鸡爪子。搬家时一定不要遗弃狗熊，可把它装在笼子里带走，让狗熊在我们中国人的看护下平静地死去。
第二天，我们即到纳兹瑞特考察情况，准备搬迁事宜。经过近两个小时，我们抵达纳兹瑞特。医疗队驻地在一条主要街道上，两扇大铁门打开，就有两条狗跑上前来。虽然我们是第一次来，但看见我们是中国人，就前来和我们亲热。我们问狗熊在哪里，当地厨娘说狗熊病了，在内屋躺着。
我们走进内屋，一条灰黄大狗躺在地上，神志恍惚，目光呆滞，身体羸弱。我们喊狗熊的名字，它前腿挣扎着站起来，点点头，算是对我们的问候。我们把在路上买的鸡爪子送到它跟前，它连闻也不闻。我们知道狗熊将不久于世，但如果我们搬家，一定要把它带走。
考察结束我们下午回到首都的驻地，即派两名队员樊长河和郭喜勇去纳兹瑞特看守财物。当他们晚上七点多钟到达后，发现狗熊已经死了，样子很平静。
可怜的狗熊，为我们多届医疗队看家护院，忠心耿耿。直到看到我们新队员来后才平静地死去，也算是完成了交接任务。
他们当即打电话把这一不幸消息报告给张队长。张队长说狗熊为我们多届医疗队服务，功不可没，定当厚葬。并嘱咐他们把狗熊埋葬在医疗队驻地院内，就让它永远留在十多年来它一直守护的地方，也算是对它的一种褒奖。
两个队员按队长的指示，葬狗熊于院内一棵大树下。两人在泪水中埋葬了狗熊，在坟上插上鲜花，并按我们中国的习俗，用蚊香点上了香火，以表示对狗熊的敬重和哀悼。我在首都感慨万千，代表医疗队写了一首小诗，用手机短信发给在纳兹瑞特的两名队员，作为对爱犬狗熊的悼词：
悼爱犬狗熊
爱犬狗熊，呜呼哀哉。
寿终正寝，天赐遗爱。
看家护院，十余年载。
耿耿忠心，队队信赖。
机智勇敢，聪明顺乖。
逊我华人，吠其夷外。
啧啧口碑，人人爱戴。
今辞我去，涕零伤怀。
葬于院内，融入家宅。
永世守护，以志我爱。
撤点搬迁
纳兹瑞特是埃塞俄比亚第三大城市，距离首都约一百公里，是中国医疗队在埃塞俄比亚早期的医疗点。1994年，中国援埃第八批医疗队十四人开始在纳兹瑞特的阿达玛医院工作。埃塞方为中国医疗队租了房子，当时的队部就设在那里。1998年医疗队部分队员到首都工作，以后，纳兹瑞特医疗点的队员越来越少，第十五批医疗队只有四人。到我们第十六批，根据埃方的强烈要求，要把该医疗点的中国医生撤到奥罗莫州的图卢布卢医院。图卢布卢位于首都西南约八十公里，是一个无名小镇。之所以要撤到那里，主要是因为那里是现任总统吉尔马·沃尔德·乔治斯（Girma Wolde Giorgis）的家乡，那里缺医少药，新建的图卢布卢医院总共只有两名当地医生。
医疗队在纳兹瑞特多年，累积的物资很多。送走老队员的第二天，我们几个队委就到纳兹瑞特医疗点考察，准备搬家事宜。
医疗队驻地四面围墙，院子很大。院子里树木繁茂，鲜花四处开放，一片绿荫。一辆破旧奔驰中巴车趴卧在院子当中。正房有一个接待活动室、几间卧室、一个公用洗漱卫生间和一个药库；右边是医疗队自建的四间住房，左边是一个乒乓球活动室和一个发电机房；后边一横排房是电脑房、厨房和几间住房，住房已经好久不用了。
医疗队的主要财产有一台发电机、两个卫星接收天线及解码器、三台大冰柜、两台冰箱、四台DVD、一台电脑、多台电视机、一台洗衣机和一些桌椅及炊具等。
考察完，我们下午返回首都，派樊长河和郭喜勇两名队员赶往纳兹瑞特看护财物。两天后我和张明也赶到纳兹瑞特，帮助整理物资，准备搬运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