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禅台之上闭目养神的秦玄,听见黑袍弟子的秘密传音,知道冷湘来了,便睁开了眼睛。
她扎着双丫髻,身着淡绿锦罗衫,颈中挂着一串明珠,圆圆的脸蛋凝白若脂,秀眉纤长,一双杏眼正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又谨慎地四处张望。
“啊,族长!”走到里面,突然看到禅台之上的秦玄,冷湘一惊,跪倒在地。
秦玄抚平搭在膝上的衣袍,漫不经心道:“洗干净了倒还耐看些。”
冷湘听不太清,只知道族长在评论她的样貌,神色之间隐约有笑意,她不禁伸手抚了抚脸蛋,忸怩道:“不知如儿和乐儿在水里放了什么,下水之后以前干活留下的老茧、粗皮和伤疤都掉了,就连皮肤都白嫩了许多。”
那是涤尘丹的作用,本来修士的外表是随修为的提升而变化的,但是冷湘在冷宫因吃了太多苦,身体发肤沾染太多尘垢,如浸在凡尘的粗糙和庸俗中一样,与中正宫秦幽雪等人相差甚远,甚至连婢女的气质都不如,违和感太强,秦玄便给她用了一枚涤尘丹。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指着下首的一个蒲团道:“坐吧。”
“坐?”冷湘讶然张嘴,在族长面前,她可不敢坐!于是,她笑着摆手,“不必了族长,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冷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冷湘习惯站着,习惯站着,呵呵。”
秦玄眉头微皱,俊颜变沉,瞅着她,“你现在已非冷宫贱民,而是中正宫弟子,不用妄自菲薄,本座让你坐你便坐,本座有话问你。”
“哦。”她乖乖点头,移过去,规规矩矩地盘膝而坐,屁股刚一挨着蒲团,眼睛就眨巴起来,“咦,这个东西好凉哦,好似凉气跑进我的身体里一样。”
“那是冰蚕丝所织,自然沁凉。”
“哇,冰蚕丝!听说那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冰蚕一年只在冬至这天吐丝一天,做这样一个蒲团得一个冰蚕吐几百年的丝啊!”
秦玄拧眉,“等一个冰蚕吐丝岂不是花儿都谢了。”
“是啊是啊,可以很多只冰蚕一起在冬至这天吐丝的。”
秦玄摇了摇头,自己怎么突然跟这个丫头讨论起这样无聊的事情?难道白痴也会传染?
言归正传,他轻咳两声,问道:“现在本座在你眼里是什么样貌?”
冷湘本来不敢直视族长面容,他这么一说,她的眼睛便盯了上去,只觉神魂皆被他漆黑的眸子吸走,呆呆道:“一如既往的俊美无俦......”
忽一阵冷风压来,冷湘回神,摸着后脑勺脸红。
“冷湘,你今年多大?”
“十三岁。”
才十三岁怎么就看见美色就走不动的样子?
“族长,我也有个问题很奇怪。”过了一会儿,冷湘出声。
“你且道来。”
“嗯......”她藏在睫毛下的眼睛偷偷睨他几眼,小心翼翼地问,“秦幽雪是你的女儿吗?”
秦玄点头。
冷湘的眸子惊讶地眨巴一下,脱口道:“敢问族长几岁成亲?”明明看起来才二十岁的模样,竟然已经有了那么大的女儿,族长果真与众不同。
秦玄听出她问题之后的隐意,脸色沉下,眸若冰霜,心中更是万分不解与无奈,袍袖一挥,一卷竹简落于冷湘怀中,他冷冷地磨着牙道:“你的资质太......与众不同,宫中弟子的修炼功法不能使用,这本功法,你且拿去试着修炼,有什么疑问再过来找本座解惑。”
冷湘捧起竹简,傻傻地问:“族长的意思是今天的问话就这样结束了,让我走吗?”
他睨着她,幽深的眸子紧了紧,淡淡吐出两个字,“废话!”
族长发了话,谁敢忤逆?冷湘抱起竹简一溜烟逃似地跑了出去。
候在外面的秦乐儿一看,赶紧追主子,这一追就追到了所居小院,秦乐儿累的气喘吁吁,“姑娘,您怎么突然跑出来了?族长都跟您说了什么?”
冷湘将怀中竹简拿出,晃了晃,“没什么,只有这个,从现在开始,你们都不要打扰我,族长给我的功法,我一定认真研读,努力修炼!”
被父亲撞见自己在冷湘院中,虽然自己并未像秦香桐与秦霜儿那样欺压冷湘,秦幽雪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后悔好奇心重,随她们前往。所以,当秦香桐与秦霜儿都跑到她的院子里来的时候,她的脸色不怎么好。
秦香桐不理会秦幽雪高不高兴,大模大样如自己家一样坐到桌前,压抑着恨意说道:“幽雪姐姐,那个冷湘不过是冷宫幸存下来的贱民,伯父为何那般袒护?难道以后就任由那种贱民与我等平起平坐,姐妹相称?霜儿,你说呢?”
秦霜儿道:“我倒还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幽雪姐姐这般一等一的人儿,竟要忍受与冷湘平起平坐,岂不是对姐姐的侮辱?”
“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见秦幽雪始终绷着不出口,秦香桐上前拉扯秦幽雪的胳膊。
秦幽雪拂开她的手,挺直着腰背,昂着下颌,掩藏起心中的恼恨与无奈,清晰地说道:“我本是父亲的骄傲,更是卫都的明珠,与那等贱民计较作甚?过几年我等皆会进入宗门修习更高深的功法,那等贱民自然留在凡界,与我等再无半点瓜葛,何苦为她费神?”
秦香桐听来这话不无道理,可是她一想到刚才伯父无视她的感受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丑的事情她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不禁道:“这半年来伯父不再疼我了......”
秦幽雪看着秦香桐,深有同感,但骄傲如她,无论如何是不会承认的,反而安慰道:“父亲率众从北冥山归来后被妖兽所伤,元气大损,当下要紧的自然是养身健体,早日康复,才疏于对你的关心,你别多想罢。”
秦霜儿看着她们姐妹,眼底隐隐有笑意浮过,她附和道:“是啊香桐,你的父母为家族而牺牲,族长自小待你视如己出,现在只不过是一时罢了。”说着,审视着她二人脸色,话锋一转,“不过,族长对那个贱民冷湘也的确太好了一些,若她有你我这等天资也就罢了,可她是一个连灵根都测不出来的废物!”
秦幽雪讥讽一笑,“正因她是废物,我们才不必担心,假以时日,定要她因此,爬的高,摔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