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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宝玉伤心

这是宝玉与宝钗新婚的次日。

晨曦已经透过窗户,射进屋里。宝玉努力睁开了眼睛,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使劲揉了揉,再次睁开,看到身旁的美人,光溜溜的身子背对他,还在均匀地呼吸着,宝玉伸手去挠她:“林妹妹,快醒醒,天亮了天亮了。”

美人翻过身来喃喃地说:“干嘛呀,大清早的,人家还想睡会呢?”

“怎么是你?”宝玉看到转个身来的居然是宝钗,惊诧无比,“宝姐姐,你怎么睡在这里?”

宝钗轻轻地一笑了:“呆子,为什么不是我睡在这里?我昨天已经和你成婚了呀?新婚夫妇不睡在一起?你让我睡哪?”

宝玉傻呼呼地坚持说:“不对,不对,你骗我,我昨天明明是和林妹妹结婚的。怎么变成了你了?”

“谁跟你说的?昨天顶着盖头跟你拜堂的是我,送进洞房的是我,与你缠绵一夜的是我,你这个呆子。”宝钗说着,又向宝玉跟前靠了靠,想和宝玉亲热亲热。

宝玉连忙阻止宝钗:“别碰我,我警告你,别再碰我,昨天,奶奶也跟我说了,和我成亲的是林妹妹,凤姐也告诉说‘你马上就和黛玉成亲了,别再愁眉苦脸的了,精神点,乐一乐。’”

宝钗噗嗤一笑:“那是大家逗你开心的吧?不要说大观园里的人都知道,地球人都知道,和贾宝玉成亲的是薛宝钗,而不是林黛玉。生米都做成熟饭了,你还想怎的?”

宝玉竟呜呜地哭了起来:“你骗我,他骗我,大家都骗我,你们都把我当呆子,我要林妹妹,我要林妹妹,你宝姐姐代替不了林妹妹的”贾宝玉那迷糊劲又上来了。

宝钗一见连忙哄到:“宝玉,宝玉,别哭嘛,如果你愿意,我们就一起去寻林妹妹如何?”

宝玉止住了哭声忙不迭地问:“真的?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找林妹妹?”

宝钗说:“真的,真的,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找林妹妹,宝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如果骗你,我就是小狗!”

宝玉跳了起来:“好,这就去。不许耍赖!起床,走,我好像两天没见到林妹妹了,他们总是哄我,都要结婚了,不能见面了。你就忍两天吧。尽在咫尺,却像远在天涯。”宝玉拉着宝钗就要走。

宝钗连忙往回拉住宝玉:“你看你,不是姐姐说你,你还没穿衣服呢,怎么去找林妹妹。要是这样去找林妹妹,她还不打你屁股?”

“打是亲,骂是爱,我就喜欢林妹妹打我屁股,可是她就是不打。”这会儿的宝玉天真地像个小孩。

宝钗的心里一阵酸楚,至少到目前,她算是明白了,不,是彻底明白,想尽各种办法,排斥黛玉,一心想得到宝玉,,现在宝玉就在自己的身旁,可是他的心却不在这儿。

也许在精神方面,她薛宝钗永远代替不了林黛玉。就是说,她薛宝钗虽然得到了宝玉的人,但得不到宝玉的心。

宝钗好不容易哄着宝玉穿好衣服,梳洗一番,又领着他一起去挨个儿给长辈们请安。这是新婚第一天的礼仪,不可或缺的。这事本该是宝玉领着他,可是他还是小孩子的心智,哪里管这些礼节上的事?

宝玉不管见了谁,他都会问:“林妹妹怎么还没来?”

宝钗那个心里呀,真是打翻了醋坛子,酸的难受啊,你这个呆子,什么时候这样关心我呀?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生怕宝玉更不待见她。

拜完门子了,宝玉立即挽起宝钗的胳膊:“好姐姐,现在可以去找林妹妹了吧?”

宝钗无奈地说:“好吧,这就去。”

宝钗忽然看到王熙凤在后面向她招手,轻轻地喊道:“宝妹妹,你过来一下。”

宝钗松开宝玉的手:“宝玉,你在这等我一下,别乱走,我马上来。”

宝玉嘟囔着:“这个凤姐真烦。”

凤姐小声问宝钗:“妹妹,你不是真的要带宝玉去找黛玉吧?”

宝钗无何奈何地说:“那还能怎么办?那傻劲又上来了,只好这样哄哄他了。”

凤姐平静地说:“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黛玉昨晚走了。”

宝钗吃惊了:“走了?怎么会这样?”

“命薄呗,既然要去,你稍等一下,我派人去潇湘馆布置一下,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想。”凤姐吩咐宝钗说。

宝钗领着宝玉绕了道,来到潇湘馆时,已经布置好了,房门打开,靠北墙挂起了黛玉的画像,像的两侧,已经点燃了两根白色的蜡烛,一朵黑色的布花挂在画像的上方。

宝玉一步跨进门,大笑起来,宝钗愣住了,不会真傻了吧?这个时候怎么能笑得出来?宝玉笑着跟宝钗说:“姐姐,这个妹妹真会变着法子玩,大清早的,居然布置起灵堂来玩。真有趣。”

宝钗小心提醒宝玉说:“林妹妹真的走了?”

宝玉止住了笑声:“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别又是合伙骗我吧?我不信。”说完话,便满屋子乱钻,叫唤着:“林妹妹,林妹妹,快出来,快出来,别让我逮着你。”

宝钗跟在后面央求道:“宝玉,别找了,林妹妹真的走了,她到天堂享福去了。”话没有说完,眼泪就扑簌扑簌掉了下来。

本来,宝玉已经看到这屋子里的变化了,凡是黛玉用的东西,已经全部没有了,整个屋子里空空如也。宝玉忽然跪倒在黛玉的画像前,潸然泪下:“好妹妹,为什么呀,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独自走了?你走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也随你去吧。”宝钗吓坏了,连忙抱住宝玉,大叫:“来人呀,来人呀!”

几个人拖拖拽拽,总算把宝玉弄回了新房里。宝玉躺倒在床上,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我要林妹妹,我要林妹妹。”无助的宝钗坐在一旁守着宝玉,自己也不停地抹掉着流淌在脸颊上的泪珠儿,她不是为黛玉伤心,而是为自己难过,刚刚结婚,蜜月还没有过,就这样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宝玉忽然提笔写了一首诗: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一场欢喜一场悲,

抵头曾为研诗词,

执手是盼常相会。

虽说花开不同时,

无奈花落却同悲。

写完了,递给宝钗:“姐姐,你看看,写的怎么样?”

宝钗看着宝玉写的诗,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我怎么怎么命苦啊,新婚的丈夫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

那宝玉见到宝钗哭了,非但不去安慰,反而拍手大笑起来:“原来姐姐也会哭啊。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姐姐哭呢。以前还当姐姐不会哭呢。”

“人家伤心死了,你还笑?”宝钗白了宝玉一眼。

哪知宝玉一见宝钗这么看他,居然吓坏了,一头栽倒在床上。

“你怎么啦?宝玉,宝玉,别吓我啊?”宝钗伸手抱宝玉,却不再说话了

就这样,宝玉居然一病不起,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唠唠叨叨,翻来覆去的一句话,就是“我要林妹妹。”他的心里也天天寻思怎样才能找到林黛玉。忽一日,宝玉狂笑不止,离家疾走:“我找到林妹妹了,我找到林妹妹了。”

宝钗连忙随后追赶,宝玉虽然病了数日,现在走起来却非常快,根本不像生过病的样子。宝钗紧追慢赶,看看追上,宝钗连忙伸手抓宝玉,似乎抓住了宝玉,仔细一看,却是空荡荡的衣服,不见宝玉踪影。众人赶到,忙问:“人呢?宝玉人呢?”

宝钗哭了,呜呜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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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