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是愉快的。
结账是痛苦的。
在收银通道，林凌看见了一个又一个被大叔大妈们扔出购物车的商品，其中有一些是他看着就觉得没有购买必要的奇怪商品，也有一些是他看着还挺不错的生鲜食品。他看着那些被拿出来的蔬菜水果和肉类，心中突然萌生出一股想要为谁烹饪的冲动。
就在林凌拿出他在卖场中新购买的手机，打算打个电话随便给谁叫来家中午吃饭，口袋中的另一台商务手机突然传出了一阵极为有规律的震动。
有两个号码的他买手机当然不会只买一部。
震动的频率暗符莫尔斯电码。
不用看来电显示，林凌就通过手机的震动明白是谁打来的电话。
“长话短说。”他接通了那个来电。
“方便吗？”
如同林凌不会没事主动打电话给碧律己，平日里也刻意当作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碧律己也不会没事打电话给他。
“方便。”林凌摁下一个键，开启通话保护装置。
这部同样购自于这个卖场的商务手机立即启动了它的通话保护功能，防止漏声或者被别人窃听。
“黑暗理事会的陈煊到达了天文市，他在饭桌上，和你表哥说想要和你见一面。当然，他不知道你叫什么，只是透露出了这个意思。”碧律己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查了查，他未来和你是同学，你准备怎么办？”
“不见。对了，你把我和你的事情告诉了吴俊？”
林凌微微加重了握住手机的力道。
“你的表哥不是蠢蛋，他知道你和我有一定的关系，而且，别忘记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少数有可能知道你是谁的人，你的那张玩家主厨报名表上写着的游戏ID可是零。”碧律己平静地说道，“还有，我的钱快要用完了。”
在玩家主厨的报名表上诚实地写上了自己的ID，是林凌的一大疏忽。
为此他在参赛时和线下挑战赛当日的供餐服务中一直身穿戈登厨房的工作服，竭力避免暴露出他的ID。
“需要多少。”
林凌把写有邻居家电话号码的纸条交给收银员，两侧的感应设备开启，自动将感应范围内的商品条形码信息和货物数量扫入收银机中进行结算。
“不，我还没有到需要向你要钱的地步，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个项目，发财的项目。”碧律己说道。
“项目？”
林凌将他的信用卡交给收银员，使用指纹密码确认了付款。
“一个运输港的投资，你的父母在火星不是有个农场吗？有一个运输港的建设需要征用到农场外一个山谷里的土地，这部分土地在你祖父与外祖父的名义下，但至今为止，没有人提出对这片土地拥有所有权。”碧律己交待出了所谓的项目，“如果你有办法搞到涉及这部分土地继承权的亲戚签名、包含指纹的签名，投资方愿意让你以土地的方式入股，他们给出的价码是占总股本的四成。”
“投资方是谁？”林凌警惕地问道。
“和黑暗理事会有关联的一家公司。”碧律己说道。
“你觉得我可能答应吗？”
林凌推车购物车走下自动人行道，满满一购物车的商品肯定无法靠一个人搬回家，他委托卖场内的送货服务将大部分商品打包成箱，以市内捷运的方式在稍晚的时候送到家中，自己则提着两袋卫生纸走上班车。
“这笔交易对你有好处，黑暗理事会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中有的人也对另一部分人秉持的新人类理论感到厌烦和可笑。”碧律己耐心地劝说道，“和他们打交道，可以让你在他们中找到一部分盟友。”
“我觉得我的能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分裂黑暗理事会的程度。”林凌确实是想过要从黑暗理事会中寻找到盟友，但有一个前提，对方必须有脱离黑暗理事会控制的意思，“什么能力做什么事，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不，你有，我直说吧，吴俊已经开始脱离我的掌控，我自己的积蓄也在调查里花的差不多了，需要通过另外的、可公开的渠道创收。”碧律己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躁，“你要是希望我继续帮助你调查黑暗理事会，你最好答应这个事情。”
“帮我？”林凌发出声冷笑，“但那同样也是在帮你。”
“好吧好吧，这件事对我们两个都有利。”碧律己决定投降，和林凌接触那么多次，他也大约明白了他的性格，只要自己稍微退一步，语气诚恳一点，最重要的是可以给出一个明确的理由，他肯定会答应自己的提议，“听我说，小林，投资方的意思是和天文市本地的家族联手，和你们学校联手，郊区的质量加速器二期工程在年底就会结束，到时候天文市宇宙港会有一个短暂的吞吐量过剩的情况，只要我们有运输港的建设批文，就可以获得购买宇宙港的泊位、机库与仓库的购买权，那些设施，就算我们不用，租借给其他的运输公司使用，都能大赚一笔。”
“喔？”林凌不得不承认，碧律己说得极具诱惑力。
宇宙港的泊位、机库与仓库单价要上亿，但黑暗理事会内有着不少手眼通天的角色。
他们关心的可能只有钱。
只要相关条件符合，再运作一下，说不定只要几千万，甚几百万，他们就能买下那些泊位、机库与仓库。
收购运作、债务剥离和上市圈钱可是黑暗理事会中的某些人强项。
“你会在未来的公司中处于什么地位。”但林凌还不会被这些利益冲昏头脑，他有必须要坚守的立场，“我又能安排什么人进入什么样的岗位。”
“有时候我真想，你真的只有18岁？”
碧律己听得出林凌是松口了，开了一个玩笑后，他继续说道：“要是事情成功，他们许诺我成为总经理，留给我安排的职位有一个经理和三个副经理，都是养人的职位。”
总经理？
林凌发出一声嗤笑。
不是针对碧律己，而是黑暗理事会里那些自作聪明的人。
碧律己要是真得在乎钱，怎么可能辞职不干？要知道爬到他过去级别的资深记者，随便出席一个公司的发布会拍几张照，都能收到不少的恩惠，记者证和紧急采访也是他们用来抵消交通罚单的最好挡箭牌，各个部门的官员对于他们更是客客气气，哪怕是被话筒塞进嘴里，也得面带微笑的说“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研究一下”。
“要是他们反悔，我们可动用的反制手段不多。”
林凌对碧律己警告道。
“我会告诉他们签名是吴俊仿造的。”碧律己显然已经考虑周全，他和林凌把吴俊推到台面上，本来就是当作替死鬼使用。
万一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替吴俊赡养两个老人罢了。
“他到底是我的表哥。”对于吴俊的未来下场，林凌其实也不怎么关心，毕竟如果吴俊愿意按照碧律己的步调行事，碧律己肯定会把他从这件事中捞出来，如果他连给予他奢侈生活的碧律己的安排都不愿意执行，那么林凌也不会去理会他的死活。
在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吴俊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多大把握将这个公司搞到手。”并且，林凌相信碧律己不会心甘情愿地为黑暗理事会打白工，比拼天文市的本地人脉，只是外来户的黑暗理事会不一定会有碧律己来得深厚。
“如果你能击垮他们在《永恒》投资的几家公会，逼迫他们抽走这边的股份追加投入《永恒》中，我有超过九成的把握可以把这家公司变为我们的企业……我认识几个很有手腕和实力的朋友。”碧律己顿了顿，又以一种胜券在握的口吻说道，“而且不用担心报复。”
“看来，以后我要改称你为碧总了。”
林凌笑着说了一句后，沉下语气：“我不敢保证我可以击垮他们投资的公会，但至少会让他们加大对各个公会的投资。”
“呵，我说过，你有这个能力，下周一之前我会把具体的名单交给你。”碧律己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凌也把手机放回口袋。在搭乘班车回家后，他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舅舅舅妈，告诉他们自己的父母找到了一个还钱的方法，请舅舅舅妈通知各家亲戚，下周六带借条到舅舅家汇合，他到时候将把债务本金全部还清。
至于利息，还要过一阵才能凑出钱来。
舅妈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林凌感谢后挂断电话，碧律己只说过，他们需要的是签名和指纹，并不在乎是否对此事的签名和指纹。但他觉得，运输港建设涉及的土地所有权既然是他们亲戚共有的，那就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讲述这个项目的前景和未来，争取到他们的同意。
为了赚钱而去坑、去骗自家的亲戚，这种事情林凌可干不出。哪怕他们再混蛋，彼此之间到底也曾经有过一份香火缘，最多不再来往罢了。
他们若是同意拿这部分土地入股自然好，有自家的亲戚进入公司对碧律己进行牵制，他到是可以放心不少。
若是不同意，那林凌也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