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走进班级，我跟过去，蹲在房门外，侧头朝里看。漆黑的教室里，周之将每张桌子上的书本打乱次序，发出阴森森的笑声……
我的头皮一炸，因为除了周之的声音外，我似乎还听见了别的声音，有哭、有笑、有朗朗的读书声，但教室里，只有周之一个人而已。我摇摇头，这样的夜，很容易让人产生幻听，更何况我是个爱幻想的人呢！
周之搞乱了所有书的顺序后，走到窗边，一屁股坐在窗台上，仰头朝外面看。他仿佛是个观星者，在享受地看着漫天繁星。看了一会儿后，他拉开窗户，起身站在窗台上，我顿时觉得不妙，急忙站起身，喊道：“周之……”
周之僵硬的回头，脸如纸白，上面挂着阴森森的笑容。他说：“看，他们都在呢！”
我被这句话吓到了，打个激灵，四下看了看，当视线再次返回窗边时，那上面空空如也，周之消失了……或许不是消失，是……
我跑到窗边，朝下看，周之躺在空旷无人的操场上，身体扭曲着，路灯的照射下，一摊鲜血逐渐扩散，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
寂静的夜空在下一秒被我打破了，我嘶声高喊着，整个校园，甚至整个城市都能听见这一声高亢的叫喊。几分钟后，寝室的灯逐渐亮了，有学生陆陆续续的从寝室楼走过来，不一会儿，楼下边黑压压一片，大家纷纷议论着。
有学生报了警！
有学生叫来了救护车！
有学生给亲戚朋友诉说了此事！
晚上的课取消了，一名高高胖胖的警察给我录了口供，我将怎么看着周之起床，怎么看着周之跳楼的过程详细地描述了一遍，但没提鬼神的事儿，这种事即使说了，不但警察不信，或许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次回到寝室已经凌晨3点多了，寝室里还在谈论着周之的事，郭小小凑到我身边，那张脸没有悲伤，反而略带一些兴奋，他问：“你说，周之为什么会自杀呢？”
我摇头，没回答。
郭小小自言自语地继续说：“我看啊！是他撞邪了。”
我不由想起周之死前说的那句话，那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他说：“看，他们都在呢！”
周之的母亲来学校取遗物，我帮着周母收拾，偶然间在周之的床铺底下发现一些东西，有十字架、大蒜、经书、还有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很少的类似水的物体，黏黏的，像唾液，但又不像，我拿着瓶子研究，这时周母走了过来，她说：“周之这孩子着了魔，说想要看看鬼长啥样，这东西是牛眼泪，我托人给弄的。”
周母一边说着一边抹泪。我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帖子，有人说将牛的眼泪擦在眼睛上，就能看见鬼。难道说周之真的这样做了？这就是他自杀的原因？有点牵强了吧，即使看见了，也没必要自杀啊！
也许郭小小说对了，周之是撞邪了。
夜晚来袭，我再次失眠，眼睛盯着周之空空的床铺，突然有种冲动，我也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那个装着牛眼泪的小瓶子，我恳求周母送给我了，如今它就踹在我的兜里，若想看，擦上去便是，但，我有点怕。
怕这个字，对于男人是耻辱！
我咬咬牙，从兜里拿出瓶子，然后起身，看了一圈寝室的其他人，确定都熟睡了，随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我来到教学楼，此时手心、额头已经冒了一层冷汗，心也跟着怦怦乱跳，我手里紧攥着瓶子，走到班级，用钥匙打开门……
班级里空空的、静静的，我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打开瓶子，一根手指伸进去，碰触到眼泪，然后拿出来，在右眼睛擦了擦，又在左眼擦了擦，两只眼睛紧紧闭着，心跳更快了，汗水已经打湿了脸，我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紧紧地攥着，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睁开左眼，又睁开右眼……
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奇！
我的眼前多了很多人，活生生的人，他们跟我年龄相仿，有男有女，眼神无一例外，都看着讲台。讲台上，一名女老师手里拿着书本，细声地朗读着。这老师，我不认识，这些学生，我也不认识。他们都是谁？
难道……
我不禁打了个激灵，紧张地从座位上站起。我想逃，出人意料的是，讲台上的女老师突然看向我，眼圈微红，眉头紧皱。我似乎打扰到她上课了，她不满地看着我，目露凶光，脸色惨白惨白的。
我咽了口唾沫，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忘记了呼吸。
女老师起身，走到我面前，严肃的说：“夏子楠同学，你有事？”
我僵硬地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好上课。”老师说完，转身回到讲台上。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这是梦，我想尽快醒来，这时，身后有人捅了捅我。我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周之？”我惊叫道。
周之咧嘴笑了笑，那张脸如此惨白……
警笛划破长夜，教室里的学生纷纷起身，走到窗边，我跟着过去，看见操场上站着很多人，大家纷纷聚集在了寝室楼。
周之说：“你已不再是那个世界的人了。”
我不信，疯了似的跑下楼，来到男寝，挤进人群中。当我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个“我”时，我想，我的瞳孔是放大的，我的表情是惊讶的。
周之站在我身边，平静地说：“人鬼之间是有规则的，就如课堂，白天是人的课堂，当他们下课后，就是我们上课的时候了，可学校却打破了这种常规，所以要有人来制止，你我的死，或许能让校方将制度改回来。”
我呆呆地问：“可鬼是无法移动实实在在的物体的，那些课本为什么会被移动？”
周之答：“当然不是鬼移动的，是你，鬼利用你的身体去移动那些课本，被我发现了，于是我找来牛眼泪，可还没等用，我就是鬼了。”
我猛然想起，周之曾说过的一句话。当时郭小小问我是不是生病了，周之看着我，阴沉沉地说，“他撞邪了”。也许那时他就已经发现了我的这个举动，也正因为他发现了这些，所以不得不死。可我呢？我为什么要死……
周之冷笑一声，说：“因为你也看见了他们。”
周之指了指楼上，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楼上，那位女老师和一群陌生的学生面无表情地在朝我摆手。我在想，或许鬼没那么可怕……
那个高高胖胖的警察，在给郭小小录口供，我走过去听。
郭小小说：“我看着子楠起身走出寝室，我好奇跟了出去，却看着他朝楼上跑，一直跑到顶层，然后打开窗户，站在窗台上。我试图叫住他，他回头，很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跟我说：‘看，人都在这儿呢！’随后就跳了下去。”
我是你们口中的鬼了，对于郭小小描述的那段，我没有任何记忆，现在，我还是每天上课、下课、在教室里打闹、谈心，然后放学，回到寝室，讲着那些奇怪的传说。只是，我跟你们的时间不同……
白天，是你们的时间。
晚上，是我们的时间。
希望你我都能相互遵守，否则……
……
两天后，校领导发出声明，废除了“午夜教书制”，争议就此结束。如果你看报纸，关注过子乌市财经大学，也许你会看到这则新闻。
新闻的标题是这样的：“财大两名学生坠楼，午夜教书制害人不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