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定郎回到下羊角,去了父母亲的坟头。他抚摸着墓碑上父母的姓名,目光触到了儿时,父母正相依相偎地坐着。他哽咽地说道:“爹,娘,孩儿不孝,回来看你们了。”他呆呆地坐在坟头,时间仿佛回到了痛失双亲的那刻,有什么东西梗在他的心头,疼痛像把刀子在切割着他的心。多少年了,他由过早深谙世事的少年郎摇身一变为堂堂八尺男儿,他经历了太多命运的捉弄。他与林三袅青梅竹马,互相爱慕,他后悔这么多年里一直将自己的爱意深藏在心里,从未对黄三袅表示过爱意,反而是黄三袅在最后时刻给了他安慰和温暖。他高傲而又自卑,他小心翼翼地怀揣着这份易碎的幸福。他害怕自己身份的低微会为这场爱情迎来不幸,所以他将爱深藏。他一直在努力,以为有朝一日能够昂首挺胸地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然而,不幸终究还是来了。并且来得有些快了。这让他措手不及。他沉浸在深深的无奈和后悔之中。
连日来,他在自己破旧的茅草房里借酒浇愁。林三婶来看过几次,规劝无果后终于在这一天给了林定郎一个大嘴巴。她生气地对着他大声呵斥:“你这算什么?做茧自缚吗?谁没有不如意的时候?至少三姑娘对你还是有情有义的。不像三婶我一嫁过来就死了夫君。可我还不是很坚强地活着吗?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这样做三姑娘要是知道了她会生不如死的,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努力攻书立志。等将来考取功名了。就去找她,那时候看谁还敢看不起你,看谁还敢棒打鸳鸯!”
林三婶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林定郎捂着生疼的脸,怔怔地听着,愣在那里,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等到他醒悟过来,林三婶已经走了。他朝父母坟墓的方向久久地跪着,喊了句:“爹,娘,孩儿不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三婶早早地起床做早饭。林三婶打好白米粥,正准备开门去叫林定郎吃饭。这一开门,却发现林定郎顶着冷风站在门前。
“定郎,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快,快进来。喝点热粥吧。”三婶将林定郎拉进屋里,关切地说道。
“哎,三婶。昨天我想了一夜。我想通了,三婶说得对。我不该自暴自弃。从今往后我会振作起来的。”他说着低下头去喝粥,努力掩饰自己的窘态。
“你能想通就好。三婶昨天说话是重了点,但希望你明白,三婶也是为你好。”
“我明白,三婶。放心吧,我一定不再自暴自弃了。我想把家里那茅草屋收拾一下,好好在家攻书立志。”
“可你那草屋日久失修,下雨天都要进水了。”
“我在黄家做工这么多年,也积攒下一点钱,整修一下房子的钱是有的。可是接下来,我要专心在家读书,闲时我可以帮三婶做下农活,还想在屋旁开一个菜园。三婶认为如何?”
“定郎啊,这些你放心,都不用你操心。三婶虽然家道贫寒,可是有三婶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你。你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一日三餐三婶会帮你准备好的。我孤苦一个人,无儿无女,我早就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了。”林三婶抹着眼泪,她总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挥霍,她明白自己除了这产自体内的眼泪外已经拿不出太多用物质包装起来的真情。
“三婶……”林定郎站起来,哽咽了。
“别说了,孩子,快吃吧,趁热吃。”
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林定郎感觉浑身上下又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林三婶示意林定郎继续吃,她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年青人,长相秀气,看样子跟林定郎一般大小。林三婶问道:“请问这位客官是?”
“阿婶,请问这里有个叫林定郎的人吗?”
“是呀,我侄儿就是林定郎。”
林定郎寻声听到来人问自己的名字 ,赶紧抬头,兴奋地叫道:“是阿兴哥啊,快,快,快请进屋。”
“不了,我家老爷吩咐我了,要速去速回。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希望林公子能够收下。”
“这是……”
“这里有一百两银子,我家老爷说了,林公子在黄家这么多年,受苦受累,这点工钱应该收下。”
“哦,不……这万万不可。“林定郎赶紧将银子推回去,“工钱我都拿了,这么多年承蒙岳父……不,黄老爷照顾,小生已经感激不尽了,不能再要这银两。”
“林公子,您就不要为难我了。老爷说林公子要是不收下,就让我不要回黄家了。老爷其实心里也有很多难处,还望林公子多多体谅。这个钱我是送到了,林公子若是不要岂不是让我丢了饭碗?”
“这……”
“定郎,这也是你岳父的一番好意,你就成全他吧。说不定他当初赶你走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林三婶插嘴道。
“是啊,姑爷,老爷说了,其实他也不相信那事是您做的,他还说您永远是他的女婿。”
“那……好吧。”林定郎略一思索,接下了银子说,“算是我借黄家的,日后定当奉还。”
“这就对了,那我先回去了。”
“您走好。”
林定郎将阿兴送到河边,阿兴对他挥一挥手说:“回去吧。我们老爷嘱咐你好好用功读书!”阿兴上了船,林定郎望着阿兴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