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回来了,春香也领着茶馆老板娘杨秀月来了。杨秀月颠簸着一双小脚气喘吁吁闯到黄府。却只见黄世忠和郑氏正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晚饭。杨秀月气不打一处来,扑过来将桌上的饭菜掀翻在地。黄世忠生气地扇了她一巴掌,朝他喝道:“臭婆娘,你疯了!”郑氏冷笑一声继续吃饭。杨秀月捂着脸抽泣着:“好啊,你竟敢打我,枉我还担心你被你这死婆子打死,跑来救你,你竟然还打我!老娘今天跟你们拼了!”说着端起郑氏的碗“啪”地一声摔到地上,地上顿时米粒滚落,水花四溅。黄世忠一手抓起杨秀月,将她推了出去。门“咚”的一声关上。杨秀月在门外骂骂咧咧地喊道:“好啊,你这无情无意的家伙,你三妹在我那,看我不跟你算这笔账不可!”
黄世忠这才想起黄三袅还在她那里呢。方才喝了酒,酒劲一上来连这等重要的事都忘诸脑后了。他急急地喊来阿兴问:“快去救小姐!”
阿兴低头道:“小姐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黄世忠急道。
“小姐说自己不回黄家了。”
“什么?那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都快给我去找!”
春香也责备阿兴将小姐看丢了。两人在河边急得团团转。天渐渐黑下来了,阿兴和春香还找不到人,只得回到黄府。黄世忠问:“人寻回了吗?”
“没有。”阿兴摇摇头。
“都是酒囊饭袋!”黄世忠脸色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黄府这么多下人都找不到一个女人,她是不是逃到下羊角去了呢?还不派几个人去看看!”
“还不是您干的好事,凭什么怪我们?”春香嘟囔着。
“你这个死丫头,用什么态度跟我说话?”
这时春香突然听到楼上一声闷响。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跑上了楼。眼前的一幕让她花容失色。黄三袅直挺挺地悬挂在一根红色的丝带上,眼睛痛苦地闭着,像个木偶一样摇来晃去。她大喊着,搬来凳子站了上去,艰难地把小姐弄下来。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她使劲地掐黄三袅的人中,三袅从咳嗽中醒过来。看到春香,突然大哭扑进了她的怀里。她声音哽咽地说道:“春香,你为什么要救我,何不让我死了好?”
“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怎么回来的,我们都急着找你。”
“我趁哥哥不备偷偷溜上来的,本来是想拿走龙凤婚书再走的,但我想着即便拿到了又怎么样呢?哥哥不会放过我,我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想到自己的命运,如果是嫁给那个禽兽表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没等春香发话,黄世忠就上来了,他见黄三袅寻死,想必是一时想不开,心想先稳住她再说,于是他对黄三袅道:“三妹,此事是大哥对不起你 ,大哥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逼你了。”
“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呀。你还有姑爷呢,我春香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并且让自己活得更好才对呀。”
“是呀。”黄三袅擦了擦眼泪,对春香说,“我不该就这么放弃的。我死了岂不是让大家都痛苦,我不该这么自私。”
“是呀,小姐,你先起来。我们一起去求大少爷。”春香扶起黄三袅。黄三袅坐了下来,接过春香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心里顺畅了一些。她的脑海里开始闪过无数的画面。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人的呼吸落地有声。
黄三袅默默地坐着,黄世忠尴尬地盯着地上,黄三袅突然对黄世忠说道:“大哥,我有事跟你说。”
黄世忠他不自然地对妹妹一笑:“三妹,你说。大哥不知道多担心你呀。你可别想不开呀,活着多好,吃好的穿好的。嫁那穷鬼的事我们日后再议。大哥也不想你过苦日子嘛,你要理解大哥才是。”
“大哥,你说的对。经过这一次我也想通了。人生苦短,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三袅与哥哥同爹娘命运却不同,哥哥享尽荣华而我三岁却婚配穷鬼,三袅还望哥哥为我做主,让我重婚该嫁个好人家。”
“什么,三妹?为兄没听错吧?三妹真想通了?”
“真想通了。”
“不逃了?”
“不了。”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黄世忠高兴地把手搭在三袅肩膀上,来回摇着,“哥哥早就有主意了,想把你重婚配给白石的表弟汪志文,怕你不肯,才把你绑去盐商茶馆,看来哥哥是多此一举了,对不住妹子啊,你不会怪大哥吧。”
“当然不会。三袅知道哥哥是为我好,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哈哈哈,如此甚好。妹妹早点想通就好了,也不用我如此劳心了。”
“是。三袅以前年幼无知。如今被哥哥一通训导,如醍醐灌顶深受启发。我自知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苦,跟了那穷鬼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经过这一遭妹妹明白了哥哥的良苦用心,现已悔过自新,还望哥哥成全。”
“好好好。”黄世忠高兴得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其实我早就给你安排好了,这个月十四是个大好日子,十三黄昏志文会派人送来聘礼定亲,十四大红花轿抬你去成亲,本来怕你不同意,还想秘密行事,不让表弟大张旗鼓。现在可好了,可以通知表弟摆大场面了。我们亲上加亲,给你好好热闹热闹!”
“大哥,如此真是谢谢大哥了。”黄三袅对着黄世忠掬了一个躬说道,“但是时间是不是太紧了呢?今天已经是初八了,十四也没几天了,那我的嫁妆呢?这么急嫁妆怎么来得及准备呢?没嫁妆我可不嫁的。好歹黄汪两家都是大户人家,我堂堂黄家三小姐出嫁怎能没嫁妆,那是很没面子的事。说好了,没嫁妆我可是不嫁的。”黄三袅故意生气撅起了嘴坐在了床上。
“妹妹说得也对,我们黄家是大户人家,我黄世忠的妹妹出嫁怎能没嫁妆呢?可是这时间定得也确实紧了点,还得去温州买,很麻烦的,怎么办是好呢?”黄世忠面露难色说道。
“要不这样,哥哥,我的嫁妆就折合银子给我,把银子放箱子里抬过去,也很风光,也不会丢黄家的脸面了。”黄三袅试探道。
“这样啊?”黄世忠考虑着。
“是啊,大哥,白花花的银子送过去当然是最体面的了。大哥还犹豫什么呀?大哥要是还不答应那我可要悔婚了。”黄三袅赶紧拉着黄世忠的衣袖说道。
黄世忠听到悔婚这两个字就紧张了,他说道:“好吧,那就折合银子一千两算了。”
“什么?才一千两?不行,一千两也太少了,我不同意。”黄三袅摇起了头。
“妹妹,一千两都还嫌少啊?”黄世忠坐了下来问道,“那你说,你要多少?”
“至少五千两。”黄三袅拿出了一只手。
黄世忠看到伸过来的这双手眼睛都直了,他连连摇头说:“妹妹,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呀,哪有姑娘家的嫁妆有五千的?想当初你嫂子嫁过来也就带了两千嫁妆过来。你莫要太贪心了。”
黄三袅拉拉春香,示意她说话。春香佯装不知,摇摇头。黄三袅于是说:“春香,你说五千多不多?”她拼命对春香眨着眼,右手卷出三个指头。
于是春香过来讲道:“大相公,我来当个讲理的人,开价总有还价的,小姐也不要说五千,您也不要说一千,我们讲中间过,三千,怎么样?”
“好吧。”黄世忠无奈地应承下来,转头对三袅说,“三妹,既然春香都这么说了,三千怎么样?
“好,三千就三千。”黄三袅伸出了一只手问道,“那三千银在哪呢?”
“着急什么?那三千银子我自会一箱一千装进箱子,在十四你大婚那日差人抬去汪府的。”
“哥哥,我不信,你这个人是守着金山不放松的人,那夜我为新娘坐在轿子中,你要是把石头放进箱子当白银我也不知。”
“放心吧,妹妹,我怎么可能把石头放进去呢?你只要肯嫁大哥我就舍得散财。”
“哥哥,我还是不信。”
“那你准备怎样?”黄世忠耐着性子问道。
“我要看到真金白银放在我面前我才放心嫁过去。”黄三袅一字一句有力地说道,“我要哥哥你现在就准备好三箱银子放在我的阁楼,这样我才有信心。”
“好吧,就依你。” 黄世忠下楼命帐房准备白银。
春香一脸着急地问黄三袅:“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呢?你怎么能嫁那个混蛋呢?亏我还帮你要嫁妆。这嫁妆要过来也是没意思的。”
“春香,你小声一点。”黄三袅坐了下来说,“你给我拿来笔墨。”
“要笔墨做什么?小姐,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不是方才奈何桥上一路颠簸回来弄糊涂了?”
“你快点拿来,我自有主张。”
春香拿来撅着一张小嘴不情愿地拿来笔墨。她替三袅铺开宣纸,研好墨水。黄三袅开始写了起来,写好后折好封进信封。在春香耳边耳语了一阵,春香面露喜色,不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