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船阿伯这日很早出船。他运送着一船柴禾到温州一户大户人家中。今日那户人家娶媳妇要摆酒席。早几****经过此地时那家老爷就吩咐过他要他今日多带些柴火来,他还记得那老爷满面通红,笑声爽朗地对他说:“李老实呀,你人如其名,做买卖也老实,过两****家儿子娶媳妇,需要一船柴禾预备给厨师摆酒给客人吃。你从家里多运些来。”李老实答应着。这天天还未亮就起床装柴禾了。他还顺便把雨网带上了,想着顺道可以打点鱼。船划到温州府前桥下,他听到桥上热闹非凡。好象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哭。他抬头看了一眼,远远看到一个穿浅绿纱裙的女子正欲跳桥。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咚”的一声往下跳了。他吓得婚飞魄散,飞快地往前划。划到桥下,他还能看见那个女子不断浮起的长发。不多时,人已经看不到了。他赶紧放下浆,凭着多年出船练就的良好水性,他跳了下去。
黄三袅迷迷糊糊中醒来,看到自己躺在柴堆里。身边一片黑暗,身体摇摇晃晃的仿佛在梦境中。她感觉腹部隐隐作痛,她艰难地坐起来,喃喃自语道:“这是哪里?难道是地府?我是不是死了?”她摸了地上,木质的冰冷滑过她的手指。她努力回想刚才的一幕,她记得自己在拼命地跑,拼命地跑。之后她从桥上跳了下来。她开始往下沉,身体却越来越轻。灵魂仿佛在对面徘徊。她的嘴角吐出鱼一样的泡泡。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条鱼,她被网在了渔民的网里。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使劲抓住那张网,她还能感觉到种撕裂的疼痛。她知道,她不能放手,如果一放她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听见了身边有咚的一声,又一声,似乎有人往下跳。不多时,声音消失了。她的眼前闪现出五彩的光晕,坠入了无比的宁静中。
黄三袅正愣神,外面的布掀了起来,阳光射进仓内,黄三袅不禁捂上了眼。她从指缝里看到一个老汉花白的胡子。老汉开口说道:“姑娘,莫怕,我是卖柴禾的船阿伯。姑娘为何跳水轻生?有何伤心事可否告知老汉?也好让老汉为姑娘分忧解劳。”
黄三袅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船老汉急了,他搓着手说:“姑娘,不要哭了。姑娘若是不想说,老汉也就不逼你了。姑娘告知我家中地点,老汉好送姑娘回去。”
黄三袅却扑通一声跪下说:“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我狂兄若是知道我还没死,肯定不会罢休。我家官人现被关在监牢里,我纵使有家也回不去呀。”说着又去捂肚子。
船老汉说:“姑娘,你兄长为何要狂追你?”
黄三袅艰难地说道:“老伯有所不知。我本是乐清盐盆盐商之女,姓黄名三袅。爹爹将我许配于乐清下羊角的林定郎,我们从小青梅竹马,相亲相爱,自爹爹死后,我大哥便嫌弃无父无母的林定郎,想将我终身改嫁于白石的无赖表哥。他们三次诬告我家官人,说他强抢民妻。温州知府胡文渊贪赃枉法,将我判给表哥。我不从,跳窗逃走。不料被他们发现,对我紧追不舍。我逃到府前桥就跑不过他们,无奈只得跳下桥。三袅想如若被他们抓去,还不如自行了断,好为林郎保住这清白之身。”
船老汉听到这,唏嘘不止:“姑娘真是个三贞九烈之女。姑娘现在不必担心,我救起姑娘时只见几个壮汉跳下桥去寻姑娘。我怕对姑娘不利也不敢声张,划着船就开走了。你兄长理应不知姑娘还活着。老汉名叫李老实,今儿是给一户办喜事的人家送柴禾。姑娘若不嫌弃可以与我一同前去。我去那户人家要件旧衣裳给姑娘换上,姑娘方才掉于水里,又喝了不少冷水,现在衣服还是湿的。姑娘这身子骨怕是熬不住这的冷水。”
黄三袅感激地磕了一个头说:“谢谢李大爷。”
李老实拿起船浆划了起来,黄三袅望着船浆荡开的水花发呆。她觉得浑身发冷。
李老实在一处地方靠了岸。带着黄三袅穿梭在集市之中,不多时,来到一处张灯结彩的大门前。新娘子的轿子正停在大门口,旁边吃着糖的小孩子起哄着,满面春风的新郎笑着掀开帘子,新娘盖着红盖头。黄三袅看到这一幕,想起了自己与林定郎新婚的那刻。她的心里充满了幸福。而如今,世事难料,却落得无法相见。想着想着,她不觉流下了眼泪。李老实赶紧拉了拉黄三袅的袖口。黄三袅擦了擦眼泪,从偏门进去。李老实跟这户人家的管家结了帐,他将一贯铜钱交给管家说:“管家,可否为小女换一件干净的旧衣服,小女调皮不慎落水,没有衣服带来。”
管家很客气地说:“我们家办喜事,今儿就送你一件了。我们家小姐旧衣裳多得是。”说着吩咐下人拿来一件粉色的罗裙,几乎还是全新的。黄三袅在厢房里换好衣裳出来。管家看呆了,对李老实竖起了拇指说:“老头好福气啊,竟然有一个如此标志的女儿!”
李老实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憨厚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