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定郎到达京城。离皇城不近的街道人来人往,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林定郎不时在书摊前驻足,他翻翻这本看看那书,看到好书两眼发光不肯放下。摊主笑脸相迎道:“客官,买一本吧?都是好书。”
张板六拉住他说:“贤婿,你看这天色已晚,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吧,这些闲书少看为妙,要专心准备科举考试呢!”
林定郎笑笑放下书走了。那书摊主人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没钱就算了,装哪门子清高呢?你以为这科举考试是人人都能中的?你长得虽不赖,谁知道你肚子里是不是一肚子草包呢?”
张板六迟走一步,耳朵尖听到了他的话,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对着那摊主说:“你小子别狗眼看人低,他可是我们温州的解元,乐清县考头名,温州市也是考头名的,你小子有能耐别在这儿摆摊,也是考个头名给我看看?”那卖书的人悻悻地闭了嘴,不再做声。
林定郎转过脸问道:“岳父,怎么不走了?”那张板六随即大踏步上前,超越了他。林定郎又在后面喊:“等等我!”两人赛跑似的到了“迎宾馆”,累得真喘气。
店小二出来招呼道:“两位客官,是来赶考的吧?这考试还未开始呢,你们为哪门子事累成这样?”
张板六道:“我们是苦中作乐而已,你莫问了,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吧。”
林定郎道:“岳父,不要两间了,我们两个大男人一间足矣。也不要上房,一般的就可以了。”
张板六却道:“哎,就两间上房。你岳父我这几年当差也积攒了点积蓄,我一个大老爷们花不了多少银两。你既然已经认我为义父,这钱花得值得!你就不要再推托了。再者你要参加科考,不能分心。一个人住安静些,对你有好处。你只管安心准备参加科考,其它的都包在义父身上!”张板六说完拍了拍胸脯。
林定郎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见张板六快速交了银子,将钥匙放到林定郎手心,林定郎只得接过钥匙,上了楼。
夜色静悄悄地低垂下来。林定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想到黄三袅那佼好的容颜,那温柔的声音,那浅浅的笑意,那暖暖的话语,他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默默地滴落在枕巾上。白天他在人前努力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他努力不去想她,可是孤身一人时,他还是控制不住他对她蓬勃的思念,那情丝剪不断理还乱,结成一个又一个伤疤在他的心头怒放着。他握紧了拳头,发誓自己要为妻报仇。恍惚中他看到她在轻轻地呼唤他:“官人,官人,官人……”他睁开眼,看到她满面垂泪站在他的床前。还是原来的样子,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只是那种美加入了深深的忧伤,她的样子惹人怜爱。他站了起来,向她走来,他伸出手想帮她擦去泪痕,却发现她还是远在天边,他触摸不到她。他朝她扑了过去,抱住的却只是一团空气。他大喊道:“娘子,不要离开我……”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一身冷汗,他赶紧起床四下寻找,却是没有黄三袅的一丝动静。他推开窗户,外面月儿高挂,很圆,仿佛那****与她在温州客栈的房顶上相互偎依时看到的那轮一样。月儿静静的,有一丝云轻轻飘过,月里的嫦娥仿佛在跳着寂寞的舞。他凄苦地念道: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念完怅然道:“娘子,你在哪里呢?我不相信你舍得抛下我就此去了,你出来见见我,我想你啊。”他靠着窗子,闭上眼睛,想重新入梦寻找黄三袅。夜色清冷,林定郎靠着窗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怀中的“金丝古盘”在黑暗中发出璀璨的光。
次日张板六因水土不服病倒了。他的身上长出很多红疙瘩,奇痒难忍。林定郎靠着夜风睡了一夜,却毫发未损,虽然心中有痛,但精神依旧很好。张板六感叹道:“女婿,我这练武的身体居然会病倒,而你这弱不禁风的书生却是安然不恙,好生奇怪呀!”
林定郎应道:“是啊,我也想不通。昨夜我也未睡安稳,只是做了许多梦。”
张板六想说是不是梦到义女黄三袅了,怕提起他的伤心事,话到嘴里又咽下去了,他只得说道:“你有科考要参加,不生病是最好不过,我去买点药膏来擦擦就无碍了。”
林定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抽出那个小巧的金丝古盘递给张板六说:“岳父,你今晚抱着这个睡觉试试,我昨晚就是抱着此盘睡觉的,以往我也有过水土不服的症状,此次没有出现,指不定就是这个宝贝的功劳。”
张板六疑惑地接过盘子,顿觉全身滚烫的地方一身清凉。那肿块突然不红了,也消下去了许多。张板六这才不得不信这果真是个好宝贝,难怪胡文渊为了得到这个宝贝知法犯法要把黄三袅判给汪志文,把林定郎投入监牢,还活生生拆散了一对美满的姻缘,害林定郎失去了贤妻,还害他失去了义女。他抱着这个宝贝,神情复杂。
林定郎注意到张板六的异样,问道:“义父,怎么了?”
张板六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定郎,这个宝贝虽落在我们手里,但我们该怎么处置它?毕竟是献给皇上的宝贝,在我们这说不定会给我们惹麻烦。”
林定郎说:“我也担心这个,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过了科举考试,宝贝的事我们日后再谈。义父可要小心保管,莫入他人之手。”
张板六说:“放心,有义父在,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准备科考就是,可千万别分了心。”
林定郎道:“是。”张板六退出。林定郎翻开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书。然而他越看心越烦乱,于是想在包袱中换一本书看,却看到了包袱里躺着几个瓯柑,想必是细心的林三婶放进去的,这一路上他都未曾有心思去吃。看那瓯柑历经数月仍旧完好,心里感慨它的活力之好。水果如此自己怎能萎靡不振呢?想到这他便拿起一个吃了起来。顿时心里清爽了许多。他便想出去散散心,于是拿出剩余几个瓯柑走了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宫门口,此时正值清晨,前去早朝的各路朝廷大臣陆续赶往宫门。林定郎拿着瓯柑正要返回,却被一个人叫住了。他回头一看,此人正穿着朝服,他知道定是位朝廷大臣,赶紧上前施礼道:“大人,您叫我?”
“是,这位后生,看你样子应该是读书人吧?上京赶考的?”
“是的,大人。”林定郎恭敬道。
“你手中拿的是瓯柑吧?”那人指着他手道。
“是,大人,这是我家乡的水果,风味独特,肉质柔软多汁,清甜可口,还有养生的诸多功效,大人不嫌弃的话可以尝一尝。”
那人却笑道:“哈哈,不了, 我认识这种水果。你还有多少带来?我卖与我行不?”
“不多,就这几个了。”林定郎道。
“那你将这几个卖于我,多少钱尽快开口。”
林定郎连连摆手道:“不,不,大人要晚生怎敢收钱。大人都拿去吧。不要耽搁上朝的时辰了。”
那官员抹着胡子点一点头道:“后生真是不错,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定郎,是今科考生。来这是要……”
林定郎话未说完,只见那官员疾步朝前走去,消失在晨雾里。
此人正是内阁首辅张璁张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