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厅堂那边,黄三袅却哭得晕了过去。春香送来点心时发现姑娘扑在棺材上一动不动,她大叫起来。阿兴眼见黄世忠追来,春香大叫:“阿兴阿兴!”阿兴来不及解释对着她喊了声:“快,快通知三姑娘……”阿兴没来得及说完,眼见后面两人要追上了,想要保命要紧,再找机会救小姐,于是一溜烟往外走去。春香因担心黄三袅来也不及多想阿兴地话,见黄世忠和汪志文朝这边走来,赶紧喊他们:“快!快!小姐晕倒了。”
黄世忠和汪志文无奈停下来。汪志文见机行事说道:“我来背三表妹上楼休息吧。”
春香赶紧拦住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她亲大哥来背吧。”
黄世忠无奈道:“好吧,先上去再说。”他背起黄三袅朝阁楼走去。汪志文看着黄世忠背上的黄三袅,她身体的曲线妙蔓多姿,他一时看呆了眼。
黄世忠将黄三袅背到阁楼,黄三袅躺到床上,回头对春香道:“快去请郎中。”春香急急下楼,碰见愣在楼梯口的汪志文道:“还愣着干嘛,快去请郎中呀!”
黄三袅到了阁楼就苏醒过来。她对春香说:“刚才我好想听见阿兴在叫喊,他叫什么了?”
春香正想说话,却被黄世忠一把抢先道:“没事,阿兴方才偷了表弟的玉佩,我们索要,他不归还,结果还逃走了。我们这才追他。”
汪志文在黄世忠的示意下也赶紧说道:“是,是,他最近去赌博,结果欠下一屁股债。就盯上我这个玉佩了,想拿去当了换钱,却被我们知道,这才去追他。没想到还是给他逃了。”
黄世忠又道:“表弟放心,我这就派家丁去抓他回来。”
春香生气道:“大相公,你可别污蔑阿兴,他是出了名的老实人,怎么可能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呢?”
黄世忠心虚地说:“我也觉觉得奇怪,但他偷了就是偷了,我们两个难道还冤枉他不成?”
春香不服气还想再争辩,却被黄三袅一把拉住说:“好了,春香,我也累了,让大哥和表哥下楼吧。”
黄世忠道:“三妹,你方才晕倒了,我去请各大夫给你瞧瞧吧。”
黄三袅道:“大哥,我没事。许是方才伤心过度,现在没事了,我睡会便好。你们都下楼吧。”
汪志文心虚,拉着黄世忠道:“表哥,让表妹休息吧,我们下楼吧。”
黄世忠点点头道:“那三妹好生休息。我们下去了。”
春香关上门回转身焦急地问黄三袅道:“小姐,怎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呢?阿兴哥绝不是这样的人,不能让他们去污蔑!”
黄三袅叹口气道:“我也知道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那小姐为什么阻止我说下去呢?”
“跟无赖争辩就等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样,你还指望争出什么来?你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去追阿兴,肯定是阿兴偷听到了他们的阴谋。”
“对呀。”春香惊跳起来,“他们是不是还要逼小姐改嫁?”
黄三鸟眼泪出来了,她不想去承认这一点,但她不得不去想。她流着眼泪道:“春香,我想走,但是娘的后事还没办,我已经不能见娘最后一面,我不能再这么不孝,最后一程我一定要去送她啊。”
“小姐,不要担心,有春香在,不会有事的。要不这样,我去下羊角通知三婶过来。”黄按袅摇摇头道:“你不能去,去了大哥就怀疑我了。”
春香道:“那可怎么办是好?”
黄三袅无奈道:“也许是我想错了吧,眼下最要紧的是娘的后事。大哥也不至于在娘的丧事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这边疑心很重的黄世忠对汪志文道:“表弟,看来我们要提早行动了。我三妹肯定对我们已有所怀疑,我们再不行动恐失了良机。”
“怎么行动?”
“现在我两个弟弟和妹妹还在,不能让他们知道。”
“那要怎么办?”
“我们提早两日让娘出殡,头七就不做了,以免梦长夜多。等他们走后我们就将三妹反锁在楼上。”
汪志文惊愕道:“如此不妥吧?头七是要做的。”
“不要拘泥这种礼节。春香恐怕已经逃去了,再等六天恐怕那丫头又会搬什么救兵来。”
“可是……”汪志文迟疑着,“这样三妹会同意吗?”
黄世忠道:“顾不了这么多了,现在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都在,会妨碍我们,早点让娘入土,他们也早点走,我们好行事。”
次日一早。兄弟姐妹几人齐聚一堂,询问昨日为何厅堂吵闹之事。黄世忠解释道:“昨日阿兴偷了志文表弟的玉佩,现逃走了,我们去抓他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各位弟弟妹妹受惊了,大哥在这陪不是了。”
“不对,我还听到了三妹的哭喊声。”二哥黄世仁道,“只是娘子说,是三妹想念娘太伤心了才哭的,叫我不要去打扰她,我便没去。”
黄世忠赶紧接嘴道:“是啊,是啊,三妹就是哭得太伤心了。我去她房间安慰了几句,她却越发伤心起来,还说什么要追随娘而去,我真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失常之事。以前都是我对不住她,想起来我这做兄长的都没照顾好妹妹,还让她受尽委屈,我真该死啊。”说着竟挤出了几滴眼泪。
四人见黄世忠这副样子,也消除了对他的怀疑。黄世义率先安慰道:“大哥,过去的事就算了,今后我们都要好好保护三妹,她在家最小,我们做哥哥的应理照顾她。”
黄世忠假装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是担心三妹哭得太伤心,想将娘的后事提前两天结束,也好让娘早日入土为安。不知道你们几个对此有何异议?”
“这个……”四人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黄世仁道:“这个恐怕三妹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你们同意了便行,都是为三妹好,她会理解的。”
黄二姐道:“这样吧,我们去问问三妹,看她心意如何?”
黄世忠赶紧阻止道:“别,别去问,三妹情绪不好,怕你们问了她会更伤心。”
此时突然响起了黄三袅的声音:“我不同意!娘的头七一定要做。”说着她将眼睛射向了黄世忠道:“大哥,想必你是别有用心吧?”
黄世忠佯装不知说道:“三妹,你多心了。大哥这纯粹是为你好。大哥知道自己以前对不住你,所以昨日也不好意思见你。但见你哭得如此伤心,大哥也委实不忍心啊。”
黄三袅苦笑道:“谢谢大哥关心。我没事。但娘的后事一定要办妥,这是你这个长子必须要做的,不然娘不会原谅你的。”说罢转身上了阁楼。
黄世仁安慰黄世忠道:“大哥,三妹就是这样嘴硬心软的人,你以前做得是太过分,只要你从今往后真心为她着想,三妹会原谅你的。”
黄世忠见这招失效,只得再想他招。他想着想着,觉得三妹是个心软之人,可打亲情眼泪牌令她放松警惕。这日夜里,因二哥三哥大姐二姐都有孩子需要照顾,无法守夜,黄三袅仍旧独自守夜。她眼泪汪汪地坐在棺材旁边,全然不觉黄世忠朝她走来。黄世忠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黄三袅转头道:“娘,是你吗?”
黄世忠声音哽咽道:“三妹,是我,大哥。”
黄三袅随即声音冰冷道:“你来做什么?”
黄世忠却对着棺材跪了下来:“三妹,大哥对不住你。你打我骂我吧,今天娘也在,我对着娘发誓,以后我再也不做这混帐事了!你就原谅我吧!”说到这,自己的心里一惊,但话已出口,知道无法更改,他心里惶恐不安,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其母正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他的寒毛直立,但他努力忍住内心的不安,继续装可怜道:“三妹,你真的不原谅大哥了吗?都是大哥不好,都是大哥混蛋!大哥该打!”说着他还真啪啪地朝自己的脸左右开弓打起来。那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响亮。
心软的黄三袅被这苦肉计迷惑了双眼,她赶紧拉起地上掌掴自己的黄世忠道:“大哥,别这样,快起来!”
黄世忠哭哭啼啼道:“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黄三袅拉着他说:“别这样,我原谅你就是了。”
黄世忠马上换上一副笑脸道:“真的?”
“真的。”
黄世忠站起来道:“太好了,三妹,你原谅我我就心安了。你千万别误会,大哥也是见不得你如此伤心才说要将娘早日安葬的。只要你答应大哥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大哥答应做娘的头七。”
黄三袅点点头。黄世忠又道:“这样就对了。今夜我与你一起为娘守夜吧。”
难得一副温馨感人的场面,拆开看却是一副虚假的心肠搭建起来的乌有乡。黄三袅选择了原谅,这是人性深处可贵的善良。她相信血浓于水的亲情。她不知道,她又一次被利用,被谋算,又一场灾难正在她面前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