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天野影视城的时候,路坦平很严肃地对乔织虹说:“小乔书记,我现在就回省里向马书记汇报,然后再向中央汇报,你们也要开会认真研究处理这个大爆炸案,在此我强调三点,一要及时抚恤死难者家属,把党的温暖和政府的关怀送到老百姓的心坎上,二要针对侯寿山纵容弟弟搞豆腐渣工程展开深挖细查,看看我们的干部队伍中是否还存在腐败现象,一经发现,必须从严处理。以雷佑胤和侯寿山为反面典型,进行一次反腐倡廉教育,使我们的干部在教训面前得到启发,使腐败分子无处藏身,使天野的明天更加美好。”
乔织虹赶紧说:“我们一定落实路省长的指示,牢记您的教诲,把天野的事情办好。”
听了乔织虹的话,路坦平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官有官道,商有商道,在中国不是有这样的话吗?做官要学曾国藩,经商要学胡雪岩,何况我们是共产党人呢?最起码的一点,不能为人民服务的官员绝对不是好官啊,希望你们都能做个好官。”然后一一和大家握手再见,文史远很恭敬地帮路坦平开了车门,路坦平一边上车一边对文史远说:“小文,希望你这个市委副书记一定要协助小乔书记做好爆炸案的善后工作,给组织和群众一个交代。”
文史远点头哈腰地说:“一定一定,路省长放心。”好像他现在已经是天野市的代理市长了。而路坦平最后的话无异于告诉人们在天野市委内部文史远的作用比王步凡的作用更大。
路坦平的小车消失在萧瑟秋风之中,天野影视城广场上的尸体开始往运尸车上装,家属们哭声一片。乔织虹擦了擦眼泪,挥了一下手说:“大家回市委开会。”说罢上车走了。其他人也都分别上了自己的车回市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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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市委会议室,向天吟就嘲讽般地说:“咱们省领导的态度变化也真快啊,上午呼延书记还口口声声说天野的爆炸案可能是一起意外事故,下午路省长又说爆炸案肯定是一起责任事故,还美其名曰有调查才有发言权,那么是不是说明呼延书记根本就不肯调查研究?侯寿山一死才有人来搞调查研究?真是说的比唱得好听啊!”
文史远急忙附和向天吟道:“其实根本就不应该让侯寿山离开天野市,代理市长也是第一责任人吗,况且他还是天野影视城爆炸案的嫌疑犯,天知道他贪污了没有,怎么能够让他离开天野呢?不过现在侯寿山死了,即使说他应该千刀万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文史远的话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乔织虹沉着脸没说话,廉可法瞪一眼文史远说:“咱们的小文同志就是爱放马后炮,这话如果侯寿山死前说出来是多有分量啊!也许还能解救小侯一命呢。”文史远听了廉可法的话红着脸低下了头。
其他人没有参与口舌之争,都在等着乔织虹下达具体的指示。
乔织虹开腔了:“我看我们还是落实路坦平副省长的指示吧,那个啥,一是加大力度破案,看天野有没有腐败分子;二是尽快拿出一个理赔方案,避免天野出现动乱局面。大家谈谈吧。”
时运成先表态:“我准备去省城一趟,向省纪检委建议,有必要的话对侯寿山的案子进行审查。虽然侯寿山死了,但事情远没有结束,组织上还得下个结论呢。”
乔织虹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不过那个啥,要看看省委和省纪检委的态度呢,我们只是建议,不能越权啊!”
向天吟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以我看,‘一零七惨案’显然是一起责任事故,现在又有那么多的涉案的嫌疑人死亡了,如果不惩办元凶,下个恰当的结论,只怕我们难向天野人民交代。那么元凶究竟是谁?也许他在天野,也许不在天野!”
王步凡道:“目前最要紧的是稳定人心,谁是元凶,组织上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省委在这个问题上肯定会很慎重,目前是否可以实行一下理赔承包责任制和号召全市人民捐款,天野只怕也有正副处级干部几百人吧。两个处级干部承包一个死难者的理赔工作,工作和责任都要具体到人。在财政上还没有拿出资金和捐款没有到位之前,让干部们自己去想办法,另外把侯寿岩的所有资产没收,充作救灾物资,这样也许对天野市的稳定会产生比较好的效果。”
乔织虹点着头,觉得王步凡的话特别称她的心,每逢到了关键的时候,王步凡总能想出一些让她满意的办法,她越来越看重王步凡了。乔织虹这时望着向天吟说:“向主任,我们要把这次救灾工作当成政治任务去完成,谁完不成任务就摘谁的官帽子。我看步凡同志这个建议很好,希望市委的这个决定得到人大常委会的支持。”
向天吟当即表态道:“我赞成王书记的意见,也拥护乔书记的决定,是否应该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对副处级以上干部晓以利害,明确责任。”
乔织虹又点了点头,对墨海说:“老墨你去通知吧,下午三点钟开会,让各个县区的领导都来参加。这样吧,那个啥,咱们分成两组,一组由向主任带领,文史远、王宜帆和廉主席配合,到事故现场去,讲明政策,稳定人心。我和步凡等同志为一组,发动处级以上干部救灾。那个啥,咱们要双管齐下,同心协力,一定要稳定天野的大局,绝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就在天野市委召开副处级以上干部会议动员全力以赴救灾的同时,省委也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天野的事情。下午五点钟省委书记马疾风亲临天野,事故紧急调查组也进驻天野,对天野发生的大爆炸案进行实地鉴定,至于鉴定的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要拿到省委常委会上邀请省安全委员会的专家去研究。而马疾风的行踪也有些神秘,只找了个别人谈话,没有召开大型会议,也没有会见天野的官员们。
十月八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向阳来叫王步凡,说是乔书记让他去开个会。
王步凡来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里,见向天吟已经坐在那里。他坐下后,向阳给他倒了水退出去。乔织虹也不再玩什么深沉,直截了当地说:“刚才省委马书记分别与向主任和我通了电话,省安全委员会的专家们初步认定天野市的爆炸案是一起责任事故,诱发事故的原因是地下古墓坍塌造成不合格的管道断裂而后引起爆炸,责任当然要侯寿山和侯寿岩来承担,决定给侯寿山追加一个撤职处分,把主管安全的副市长撤掉,城建委主任已死,经贸委主任和安全局局长一律撤职,其他同志就不追究责任了,这个处理意见已经向中央有关部门汇报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省委在捂盖子,马疾风在和稀泥,看来一切都是根据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意图在运作的,现在把责任全部推到侯寿山这个死人身上,就能够起到一举两得的效果,其他人就不用担心,对天野烧死的二百九十八条生命好像也有了一个交代。他这时胸口有些发闷,似乎有一条巨蛇在胸膛里吞噬他的心脏,阵阵作痛。他忽然良心有些不安,很想站出来大声疾呼,或者想向中纪委反映侯寿山与呼延雷之间的关系,做个反腐败的英雄,可是他只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胆,他没有可靠的证据,也不可能得到省委的支持,最后只得保持沉默。他点了一支烟,左手夹着烟,右手不停地在胸口抚摸。
向天吟叹道:“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侯寿山是怎么爬上去的,他自身不干净,难道他的后台老板就干净了吗?还是省委马书记站得高看得远。他强调要以河东省的稳定大局为重。私自改变输气管道的路线,责任在雷佑胤、郑清源和城建委主任身上,当时雷佑胤主抓这项工程,是他们把关不严造成的,不应该把谁都牵涉进去。”
王步凡觉得自己在这种是与非较量的同时,想保持中立是十分困难的,不表个态也不合适,就说:“那我们只好与省委保持一致了。我有个提醒,咱们身在基层,对情况比较了解,我可以肯定地说天野的爆炸案是一起责任事故,但是上级不一定清楚,他们是听汇报的,这个事情我们不要下结论说哪些人应该承担责任,最好让省里下这个结论,一旦中央对结论有怀疑,重新展开调查,将来我们也不至于陷入被动境地。不出问题,皆大欢喜,出了问题,我们也还有个退路,免得自己织个套子套住了自己的脖子。这起重大事故肯定与侯寿山有责任,至于与其他人有没有责任,会不会牵涉到其他人,我们也没有必要去猜三猜四,就等省委来作决定吧,我说的话可能直爽了些,不管谁是元凶,只要抓住就行。”
向天吟显然很听马疾风的话,经过秘密交谈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上午还情绪激动地要为民请命,现在却平心静气与高层保持一致了。王步凡很佩服向天吟的应变能力,他甚至觉得《天野日报》上的那篇《尊重人大决定权》的文章也是应时之作,现在也许向天吟已经不再计较什么决定权了。不管元凶是雷佑胤还是侯寿山,只要能给天野群众一个交代就行。
乔织虹一直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省委“把主管安全的副市长撤掉,城建委主任已死,经贸委主任和安全局局长一律撤职,其他同志就不追究责任”的决定正合她的心意。她不是开拓型的干部,更像个看家的老妈子。她的后台老板刘远超现在像个缩头乌龟,总不肯露面,是在坐看风浪起,还是要从天野这次爆炸案中获得点儿什么好处,一时还让人看不透。
大家要离开乔织虹的办公室时乔织虹说:“王书记留步,我还有点儿事情说。”
王步凡又坐下,乔织虹等别人走后就挨着他坐下说:“尤扬和刘畅谈上了,你知道了吗?”
王步凡以为乔织虹要提拔尤扬,就笑笑说:“知道,小伙子不错,挺能干的。”
“是这样,那个啥,刘书记的义女和尤扬谈上了,市委办公室主任老方有病,干脆把尤扬的职务明确了吧。”
王步凡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真没想到乔织虹会是这么一个没有压力感的人,天野现在像炸了锅似的,她还有心思去考虑尤扬的事。他知道乔织虹和刘远超的关系非同一般,领导身边无小事。只好说:“我没有什么意见,就照乔书记的意思办吧。”
乔织虹又笑道:“如果尤扬能够娶了刘畅,对他的前途也是有好处的,也是你培养的结果。”
王步凡点点头:“这是不争的事实嘛!”忽然王步凡想起驻京办事处的那三个人,就说:“乔书记,咱们天野驻京办事处撤回来的那个事我向你说过,现在他们回来了,主任梅慧中一直在组织部闲置着。”
乔织虹点点头没有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