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恢复意识的沫苒突然有一种悬空之感,好似有谁把她吊在半空,紧接着便是极速的坠落,耳畔呼呼的风声灌进心田,她不由得想睁开眼睛。只是身体像被催眠了般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这是梦吗?不像!以她多年来依赖的直觉,她轻易否定了想法。
身侧刺痛的感觉传遍全身,似乎是树枝的钩挂不慎伤了身体,她下意识地护紧胸前。嘭的一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而抵在腰间的质感却让她为之一喜,它竟然还在!
而这一笑却扯到了受伤的神经,好疼啊!她揉揉眼睛,然后把眼睛撑起来,眼前似乎是一片丛林。前面那棵大树的枝桠明显有撞落的痕迹,很可能是刚刚自己从上面掉下来时撞掉的。只是,自己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她只记得她们在演出,然后,然后变天了,白光包裹了她们,然后她们失去了意识。既然自己没事,那白诺她们也应该没事!这样想着,她环视着周围,期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她的希望最终要落空了。这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她缓了缓劲儿,试着站起来。虽然很疼,但还不影响走路。贝斯肩带破损了,应该是刚刚摔下来时磨破的,沫苒紧紧抱着贝斯,缓缓地走着。
对于陌生的地方,沫苒向来有一种恐惧之感。她还记得,第一次远离家乡踏上异地时,那种感觉就像一只在深海的游鱼突然间被抛在沙漠中一样,尤其,当她面临那样一种灾难却没有人帮助的时候。她抱紧了贝斯,把自己的思绪从痛苦的记忆中剥离出来。已经过去了,一切,已经过去了。
风中似乎多了一抹不寻常的味道。她皱皱眉,向前走着。
没走多久,便看到一群人拿着刀或者鞭子,围着一个,呃,美丽的女人。那女人一头长长的墨发散披着,略显凌乱,身材高挑,那小巧的脸庞精致得让人无法呼吸,尤其是她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媚眼如丝。她那一身火红的袍装已经染了灰尘,掩了其原有的浮华,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了她身上出尘的气质。
女人如水蛇般扭动着肢体,却堪堪躲过那些人的一招一式。
看来这帮人是在抢劫了。沫苒摇摇头,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女人!还不来救我?”就在沫苒刚刚转身之际,一道不辨雌雄的声音传来,声线中带着愤怒。
沫苒听着这比寻常女生低得多的声音,转头扫视着女人的胸前,那里平坦得没有多余的东西。难道,那个女人,不,那人是男的?!这个认知使得沫苒的脑袋有了一瞬的空白。而下一个认知,却让她差点咬了舌头。
刚刚只注意着那女人,呃,是像女人的男人,而忽略了她们身上的服装。那些拿着杂七杂八兵器的众人,虽然衣着破烂不堪,却明显地表明,那不是她所见过的服装,那类短袍,坎肩,以及那男人的长袍,以及这些男人脑后留着的长发,无一不显示了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
联想起之前那道白光,难不成,自己穿越了?
男人见她无动于衷,边躲避着那些不长眼的刀剑,边换了一种态度继续道,“姐姐,他们欺负我!”发嗲的声音加上不停眨动的媚眼,如果换个女子看,肯定会融化在他的深情凝视中。可惜,她是沫苒。
“那与我何干?”沫苒回过神来,不觉冷笑一声,远远地走开了去。
沫苒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更何况是在受伤的情况下。她还没到嫌命长的时候。
但事与愿违,那男人似乎赖定了她,不把她拖下水誓不罢休,“你们要的东西,在她那里!就在那个琴里面!”
“真的?”为首的人有了一瞬的犹豫。
“真的!”男人使劲点着头,怕他不相信似的,连眼珠也不敢乱转。
“你守着他,你跟我来!”那帮人的首领随手指了几个人,向着沫苒奔去。
察觉到他们的行动,沫苒不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用自己所能用的最快速度向着树林深处移动。只是她还有伤在身,最快的速度也不过是正常人的慢跑而已。很快,沫苒便被他们包围了。
“小妞,交出你手里的琴,大爷我饶你不死!”首领是一个黑壮的汉子,嘿嘿一笑便露出满口的黄牙,配上他脸上的一道长疤,甚是狰狞。
“这是我的贝斯!”沫苒紧了紧怀里的贝斯,盯着他及其他人的动向。如果他们敢有一点硬抢的想法,她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它的周全。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抓起来!”汉子的神情蓦地变得深沉,语气冷了许多。而他的手下在话音刚落之际,一个个伸手为爪,争相抢夺唾手可得的功劳。
沫苒堪堪躲避了前两个,第三个避无可避,被人擒住了咽喉,而怀中紧抱的贝斯也落到了汉子手中。
“我的贝斯!”沫苒只喊出这么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严重的缺氧让她感觉快要窒息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汉子把断了一半的肩带扯断,油腻的大手一寸一寸摸着贝斯的每一个部位,然后随手敲着琴面,那沉重的声音让沫苒忍不住干呕,忍不住愤怒。贝斯,一定很难过吧。可恶的人!
黑汉子摸索了半天,一无所获,耐心似被磨净,一丝狠厉在眼中闪过,双手举起贝斯就要往地下砸。
“不要!”此时,沫苒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冲开掌控着自己性命的铁爪,飞奔过去想要抢回贝斯。
可她终究晚了一步。在一步之差的距离,贝斯落在地上轻轻打个转,琴面率先裂开,紧接着琴弦嘣的一声相继断掉,时间在这一刻蓦地变慢,似乎是在放慢镜头,它的每一次破裂,大的小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颗勉强粘得完整的心,如同破裂的贝斯一般,再次碎成沫屑。
恍惚中,耳畔飘来一道好听的声音,“不要怕哦,我教你弹贝斯,你听着听着就不会害怕了!”
“我跟你说哦,这把贝斯是有魔法的,好人听着好听,坏人听来就是恶咒。你觉得好听是吧?那你就是好人喽!”
“阿嬷说,人死了不会上天堂,也不会下地狱,而是会附在最喜欢的东西上。贝斯,归你了,以后我会跟在它身边保护你的。你是好人,好人应该坚强!”
声音渐渐变得飘渺,终成为最沉寂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