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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烟鬼戒烟(22)

可是,一进沟,觉得风头不对,怎么原先窄窄的雪道踩得锃明瓦亮,跟溜过冰似的?再往前走,了不得啦:只见山民们黑压压来了好几百,手里举着斧头、镰刀、二齿钩子……,漫山遍野地拦住去路。为首的一位老人对高大款说:“你是打神树的主意来的吧?告诉你,如果是国防工程或者科研项目需要,我们山里人不是不识大局的混蛋,可你是为了你私人家的买卖张扬,那却错了主意。我们就是迷信了,你爱哪告哪告。五个村轮流保护神树,想达目的,把这些人铲除净了再说。”

许聋子警告高大款:“再看见你,可别怪我的狗不懂人事啦。实话对你讲了,当年省委吕书记在这儿下乡改造,他老人家是学林业的出身,嘱咐过我爹,说椴树没见到有活这么大的,何况它还救过抗联名将的命,留下过吓倒小日本的传说,它就更有了文物价值。吕书记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好保护好这树,我爹去世后,我就在这儿替他守着,人家吕书记直到退下去了,还几次来信打听过树王的情况呢,你一个小小的土鳖财主,说砍就给砍了?你长几颗脑袋?听着,我已经给吕书记写信去了,你等着。”

见此阵势,派出所长小声对高大款说:“高总,众怒难犯,我也没法子把这么多人怎么着,何况,他们也没犯法。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高大款悻悻地带人撤走了。他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那许聋子是啥东西,居然比县领导还难缠?老树拿不到手,我算是栽在无名小辈手里,以后没脸见人!高大款手下聪明人多,不久,就又有了主意:智取,先把那老树砍倒,藏起来,谁问,就是不知道,那老树还没定为保护文物呢,到时候,他许聋子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高大款召见了许聋子一个表哥,见面就给一万元人民币,感动得那表哥就差管他叫爹啦。高大款招待了他一顿酒饭,叮嘱道:“你近些日子要多跟许聋子走动。他不是爱喝酒嘛,你给他好酒喝;他不是没老婆嘛,这里有张不丑不俊的女人照片,你拿去,就说这女人的男人是杀人犯,枪毙了的,没人乐意娶杀人犯的女人,许聋子若是有意,你可以帮忙介绍,特别要跟那两条狗混熟了,达到你喂它什么,它们都肯吃。一个月能不能做到?我听你的回话。”

那表哥就来看望表弟,夸许聋子有胆量,帮村民们护住了神树,将来必有大福,说着,就拿出酒菜,跟聋子吃喝。喝酒时,又提出要给他介绍个人儿。看过照片,许聋子压根儿就没怀疑,他把表哥当成了自己人,亲戚嘛。表哥没用一个月,就跟许聋子混得相当熟,出入茅草房如逛超市,跟那两条狗敢在地上打滚玩儿。

时机成熟,高大款对表哥说:“你按照我的办。事成后,给你十万元,你带着老婆孩子远走高飞,许聋子找不到你的。”然后,如此这般布置了一番。

旧历大年三十傍晚,表哥带了好酒好菜,来陪许聋子过年。哥俩喝得高兴,表哥就说,过了初五,让未来的弟妹来认认门儿。说得许聋子迷迷登登,像真的搂上了媳妇,那酒不觉就醉了,其实是表哥按高大款的布置,在他杯里下了安眠药……醉倒许聋子,他又把掺了剧毒的熟肉喂给两条狗吃,没过五分钟,俩狗都蹬了腿,表哥就在草房前燃放了几枚烟花,给大款报信……高大款早带领五个心腹,带着油锯,从山上绕了过来。山顶上,还有埋伏好了的几十个力工,都是花高工资雇来,只等大款发信号,他们就冲下岗来抬走割成片的树王。大款很为自己的计划得意,大年除夕,老百姓看重的就是这个年,都忙着接祖宗包饺子看春节晚会去了,谁还会轮流看守这棵老树?

高大款估计得一点没错,表哥很容易拿下了许聋子这一关。烟花亮起来不久,他们就下山直扑老树王。大款笑着戏说了一句:“树爷爷,不好意思啦,我想给您创造个永垂不朽的机会……”一声令下,几个油锯手各自动手,只听轰隆隆一阵响,手电光下,锯沫子乱飞!大款冷笑道:“你倒是淌点血吓唬吓唬我呀,扯,尽是白木渣子!”

树王眼见得活不成了。锯停下来,一个负责技术指导的油锯工突然脸色大变,哆嗦着说:“高总,坏了,这树它不倒!”

“不倒?锯透了不是嘛,那怕什么?咱们推。实在不行,发信号给山上的人,大家用绳子拉,也能把它拉倒。”

“哎呀我的高总呀,”那油锯手说,问题严重了,他操了几十年油锯,还没遇上这等事:树不倒,锯树人的生命就受到威胁:你刚想逃离,它会突然朝你逃离的方向倒去,树根部体积小,还较容易躲闪,而树冠庞大,哪个枝条都可能把你砸成肉酱;你就算在原地不动,它可能会突然倒下,这树根一撅,纵然是钢铸铁打,也挡不住它万钧之势呀……这一说,那几个油锯手竟然齐刷刷跪在地上,直劲磕头:“神树爷爷呀,我悔不该贪图姓高的钱财,伤害您呀,我死在大年三十,好可怜哪……”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高大款如何不怕?可他是主心骨,不能先乱了阵脚,就提了提气,命令道:“它不倒,你们嚎也没用。现在咱们共七个人,我看,咱分头逃开,各奔一方,如果它确实是卡住了,那大家远远地观望,等会儿一刮风,它必倒无疑,那时再回来分解;实在不幸砸着哪位,我高某把他当烈士待,家中一切,由我安排。怎么样?”

这样一说,大家只好听他的,于是五个人分好五个方向,有两个油锯手原地不动,手电筒光死死照定树根,只要它一倒,赶紧朝相反的方向躲闪……分派好了,高大款心里有一分得意,他选择逃跑的方向有几棵相当粗壮的大树,即使树王倒向他,那大树也可以抵挡一下,他逃生的概率就高出一截,这样一想,老高一声令下,五个人分头逃命……五个人逃出去十几米远近,就听树王喀叭叭响了一声,那响声似乎灌满了整条沟筒子,响得惊心动魄,随着巨响,老树从根上断了,树冠冲高大款逃跑方向的左侧倒去,其他四人见状,赶紧往相反的方向跑。

谁知道夜黑树多,几个人撞在一处,聚了堆,反而逃不快了,那树王往老高左侧一倒,树冠担在几棵树上,没砸倒树,它自己被树一拦,树冠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一下子调转方向,把四个帮凶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雪地上,两个还会哼哼,另两个早背过气去了!树根下这俩,当指导的那个极有经验,见树根一动,忙往同伙肩上一按,同伙被按得趴倒在地,他却借力朝旁侧一跃,双脚刚一着地,没想到树根转了方向,只一撅,把他劈胸撞上,飞出好几米远,倒在了血泊中……这边高大款见树王朝相反方向倒去,再滚再撅,也伤不着他呀。刚松了一口气,哪知道,大树倒地时,砸断了一根枯树枝,一截一米长短的粗棍,借着巨大的反弹力,“呜”地冲高大款飞来。这一着在伐木工人行当中叫作“回头棒子”,不但速度快,力度猛,又无法躲避,棒子飞来,一眨眼的工夫,不偏不倚,恰好击碎了高大款的脑袋,他哼也没哼,第一个做了冤鬼!

树根下只剩下一个吓呆了的油锯助手。树倒了,老板却死于非命,他慌得忘记了如何应付局面,正这时,斜刺里竟传来呼哧哧的喘气声,抬头一看,吓得他“妈呀”一声,不知从哪里窜过来一只大黑熊,劈肩一掌,把他打晕在地,待他醒来时,疼痛难忍,已经被狗熊舔掉了半边脸……公安局来人时,涝米洼已经围了好多群众,不少人跪在雪地上祷告。老树王安静地横卧在雪中,白花花的树根刺疼了锁龙沟多少人的心!经过公安人员的勘察,才发现,这老树离地三尺时,就已腐烂空心了,洞口在树梢分杈处没人发现,中间烂成了筒子,那只黑熊便年年爬进去冬眠,估计是一阵油锯声把它惊醒,便想出来看个究竟,它爬到高处,使老树重心发生变化,才突然断倒,算来,杀人主犯应当是那只笨熊了!

七个偷伐树王的,四死三残,却没地方讨赔偿去,老百姓都说,活该。

高大款死后,他的一些劣迹暴露了出来,原来,他用钱买通许多实权人物,包揽工程,还偷税漏税,用非法所得的一小部分,假意搞些公益事业的赞助,捞取政治资本……他的财产被没收充公,还牵出一大批贪官污吏来!老百姓道,你说这树王神不神!

树王被害,许聋子哭得惊天动地,埋葬了两条狗,把小草屋点着,他自己竟不知哪里去了。

一年后,树王倒下的那片空地,齐刷刷长出几百棵小紫椴芽芽来,而且生长极快,不久就成了林。山民们说,你们看,神吧,几百年的树竟然这么有繁殖能力,没孩子的求他老人家赐子吧。于是,这里又盖起了树王庙,很快发展成旅游区。

现在,你借给条命,都不敢有谁打锁龙沟树木的主意,有树王的神灵护着呢。

水沟翻船

刘二牛在本厂是有名的“刘大吹”,他能把兔子说成驴,能把苍蝇说成苍鹰,能吹到国家某领导人跟他同宗且比他小一辈儿,因此工人们闷极了,常常把他请到酒桌上,小葱大酱散装酒,听他胡吹乱侃逗乐子玩儿。刘二牛自己渐渐也就觉得高人一头,当领导的也不过白吃群众,他差不到哪儿去。

后来,厂子被私人买断,二牛下了岗。工人们也没心思再请他胡侃了,他想,自己应当发挥一技之长,凭三寸不烂之舌混他个暴发户给大伙瞧瞧。于是,刘大吹开始打听并牢记市里哪个领导姓什么叫什么,有什么特长爱好,特别是有什么小道绯闻……掌握了这些,他就开始四处胡吹,说自己跟市领导关系如何如何铁等等。他满以为一开口保准有人上当,可只恨新闻媒体对轻易上当被骗的事揭露太多,任他磨破了嘴皮子,没人买他的账。

恰在这苦闷时,刘二牛偶然认识了一个乡下汉子老顾。老顾家乡那地方偏僻呀,几乎是土得掉渣儿,大吹一阵神侃,吹得对方张口瞪眼,如听天方夜谭,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刘二牛是个脑袋瓜与众不同的人,他灵机一动,嘿,怎么就没发现农村这广阔市场呢?城里人信息灵通,确实不容易被说动,而乡下人智商低,那伙人只晓得土里刨食儿,又加上对城里人那种崇拜心理,瞅瞅老顾这德行……对,先从乡下打个缺口,图个开门大吉再说!

刘大吹一番认真策划,自认为天衣无缝了,这才印了名片,搞到一份假证明,买上一身崭新的劣质服装,按老顾提供的地址来到那个叫榆木疙瘩村的偏僻小山村,下了公汽,他打的摩托,直接来到老顾家门口。

果然,老顾领着一群乡下人笑嘻嘻地出迎。刘大吹一看这些人穿得不伦不类,优越感就上来了,他掏出餐巾纸,轻轻地擦了一下那双廉价皮鞋,说:“没想到这道路还可以呀,早知道,坐我的车来多方便。”乡下人便七嘴八舌地赞叹:“刘总有车呀。”“白说了,人家大经理什么没有?”刘大吹这人不抗捧,听到夸赞,精神头又来了,他一边跟乡下人握手,一边发名片,名片上印着“神州二牛山菜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刘二牛”,还有手机号码、公司地址、电话以及“伊妹儿”,当然都是假的,反正那老顾只不过跟他在小吃部里见过一面,不晓得他根底的。名片一发开,自然又是引来一阵赞誉之声,可不,乡下人别说拥有名片,见过的人也没几个!

寒暄一阵,老顾邀请客人进屋往炕里坐。一见老顾那寒酸的土炕,刘大吹的腰板又拔高了一寸,他把那双从早市上花50元买的皮鞋拿到窗台上,假装抱歉地对乡亲们说:“不好意思,我这鞋是名牌,市长助理胡文章送的。”

见大家大眼瞪小眼地欣赏那双皮鞋,刘二牛见火候到了,就开宗明义:“我为什么舍近求远,到这么偏僻的山沟来呢,主要有三层意思,”他尽量模仿大官儿那种慢吞吞的语气,“第一,我跟老顾是朋友,不给他面子给谁?第二,咱们山里人太穷了,我在这儿办公司,不但我自己发财,也富了乡亲,《刘老根儿》看了没有?对,就是那个意思;第三,咱们这儿的野菜是天然纯绿色食品,国际市场上能卖到好价钱,我根本不同国内商人做生意,他们没多少钱……”刘大吹见乡亲们都信他的了,便要像刘老根那样要求大家入股,1000元打底,多入不限,多入多分红利,早日暴发。

乡亲们早听老顾宣传过了刘总这次来的目的,对未来的好日子非常憧憬,大家说,先回家商量一下入多少股,然后再定。

老顾征求刘二牛的意见:“那就下午召开股东大会。刘总,您准备准备讲话?”

众人散去后,老顾悄悄对刘二牛说:“刘总呀,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入个股还得跟老婆商量,您不会见笑吧?”

刘二牛刚想说“那有啥,我在家见天挨老婆的骂”,可话出口却变成:“理解,夫妻平等是文明的象征,说明乡下人进步了嘛。”

老顾又说:“乡下人贪小便宜,怕刘总收了钱没处找去……”

刘二牛想,有处找我费这么大劲到这榆木疙瘩群里来?话出口,却是:“什么话?我刘总为了挣国际的大钱才屈尊来到这儿,若为这几万元小钱,还不够我打一下午麻将输的。”

“那?有个方法能稳住人心。您不妨请股东们吃一顿。咱这儿还真有家小饭店,才开张的,连院子坐50人没问题。见刘总您像个有钱的样子,大家就放心啦。”

“这……我一身名牌怎么不像个有钱的?笑话。那好,你安排吧。不过,我没带秘书,身上就1000多元小钱,吃超了标,只好改日送支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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