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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影子王国(2)

天际盘旋着几只雪鸟,震动双翼几片雪白的羽毛落在少女的青丝之上。女孩看上去还未成年,草绿色的留仙裙包裹着柔美的身躯,如月光般纯洁的脸颊不染分毫胭脂俗粉。她满脸的欣喜,神情激动的把脸埋在沉睡的少年怀里:“洛颜哥哥,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看影儿了!影儿从来都不相信洛颜哥哥会死去!”

彩虹田野之上馥郁的芬芳浸透少年的每一处皮肤,阳光般温热的脸颊被影儿捧在手中,她不知在这里熬过了多少日夜,多少星辰,她每一夜都会数着天空中的星星,岁月中许多被她寄托思念的星辰被黑暗淹没,亦或者陨落在黑暗之中。

月亮升起,落下。繁星闪烁,消散。战争开始,结束。战士出征,死亡。她多想推开帝国的城门望一眼城外的战场,可她更害怕白骨皑皑不见君颜,时光荏苒君心不再。终日站在彩虹田野那片与他相遇的地方,每一刻她都在期盼危险的来临,如此,或许心中的人儿会来到自己的身边。

在布袋中掏出那封泛黄的信笺,俊秀的文字如少年容颜,在她心中墨迹永不会褪去,这文字里有希望,有他留给自己永恒的阳光。她并未打开,只是贪允着信笺上他留下的绕指香,申旦达夕,常常如是。

伊凡手指轻轻晃动,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感知中四周一片宁静,只有淡淡的花香,这味道与那朵彩虹花的味道一般无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气息,他在心中暗暗想着,哈里洛废墟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先是哈尔法和千香无缘无故消失,再是那烛火之城中的魂影士兵,还有那道奇怪的光幕,里面投射出月影和诺颜在沙漠中的身影,难道从一开始便进入了幻境?

停云小憩片刻,灵海之中不断吸收着彩虹田野纯净的灵力,从小修炼魔法,除了新月王城那片梨花林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处地方能够拥有如此纯净的气息。睁开眼,侧脸望去,一望无际的田野之上开满了竞相争放的彩虹花,远处绵延千里的山峰之上白雪皑皑,天际线处传来雪鸟清脆的叫声,伴着雪山上留下的雪水的叮咚,如四季的乐章。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田野被一条小溪贯穿,彩虹花瓣被风吹起落在水面上,轻轻的,静静的,如一叶扁舟轻轻亲吻着水面。

右手似乎被一片柔软束缚,伊凡回过头才发现月影躺在地上静静地睡着。他嘴角微微笑着,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月影再见面时的场景,真正见到了却只想贪恋地望着她静静在梦中恬息。温和柔软的阳光透过被风凌乱的青丝斑驳在秀气玲珑的脸颊上,如鹓鶵般的气质是月影这个算不得贵族的女孩所不应该具有的,但偏偏在她身上呈现着。

伊凡望着四周,未曾见到梅里萨拉,只记得当时他进入光幕之后梅里萨拉似乎并没有进入。或许她此刻还在烛火之城寻找千香和哈尔法。伊凡捏着月影的鼻子,这小丫头一年不见倒是长得更为水灵了,月影醒来便扑到伊凡怀里:“洛颜哥哥,你醒啦!”

“洛颜?”伊凡轻声说着,月影怎么也叫自己洛颜?洛颜是谁?

“影儿,你不认得我了?”

“洛颜哥哥,影儿怎么会不认得你呢?”

“在王城你叫我王,怎么又改口叫我哥哥了?”

“王?唔…你都没有娶人家,父王才不会把王位传给你呢。”

“王位?我是新月王国的国王啊!”

“新月王国?国王?洛颜哥哥又在骗影儿了,我带你去王城里看雪哦。”不由分说,月影拉起伊凡便往王城方向跑去,身后,一道彩虹在天边渐渐挂起,从洛颜留下信笺离开之时彩虹田野上的彩虹便永远的消失了,月影曾经无数次祈祷彩虹的出现,却无果而终。

高耸的城墙之上每隔五米便有一名魔法师把守,伊凡与月影刚一出现在城门下方城墙上魔法师单膝跪地:“恭迎公主殿下,恭迎洛颜将军。”

青铜城门缓缓打开,伊凡脑海中闪过片段的画面,他身穿战甲手握长剑,骏马在城门内嘶鸣,城门缓缓打开,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如饿狼般扑来,彻底沸腾了他的血液。长剑砍下敌人的头颅,士兵看他的眼神无不流露出恐惧……

“想什么呢洛颜哥哥?”

“没什么,这里好熟悉。”

“洛颜哥哥这次回来怎么怪怪的呢?这是咱们哈里洛帝国的王城啊。”

伊凡并未答话,他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进入了幻境之中,从进入哈里洛废墟的那一刻一切如谜团一般,解开谜团最好的方法就是融入到这片幻境之中。城门关闭,伊凡望着四周的一切心中忍俊不禁,这里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琉璃玉石铺就的地面,王城之中一道道拱桥连接各个方向的宫殿,拱桥下是飘着花瓣的溪水。影儿说是能工巧匠将彩虹田野上的溪水引流而来,溪水围绕王城一圈,一年四季都有七彩的花瓣漂浮着。

走过一座座拱桥,香木制作的长廊里蝴蝶蹁跹萦绕,穿过长廊是一片骑马场大小的石园,几百块嶙峋怪石有顺序的摆放在这里,影儿捡着几个漂亮的介绍给伊凡听,什么大鹏展翅,什么剑破山河,还有她最喜欢的琴瑟和鸣。石园的尽头仰望前方高耸入云的楼阁,这楼阁据影儿说有着千万层高,最上面住着一位力量强大的神灵。

影儿的寝宫在神仙阁的后面,与外界不同,这里的一切都被积雪覆盖,雪花在阳光下如晶莹的宝石,触手一片温热,却不会融化。伊凡不解地问这怎么可能呢。影儿如数家珍的说着雪花的来历,母后说真正的雪是上天的孩子,它们不会融化,有着仙女般的美貌,有着阳光般的温暖。雪只有见到了有执念的人才会露出她善良的一面,她对待没有执念的人只用冰冷的温度和无情的呼啸。

伊凡轻轻捧起一簇雪花,微风轻拂,雪花飘飞在天空之中,如白色的蝴蝶翩迁起舞。月影抱住伊凡的胳膊,为这一刻她等候了很久,很久。为了能够让雪永远的不融化,她在死灵法师那里学会了死亡系的魔法,这是最折磨人的魔法,十有八九的学习者都会走火入魔,她在那魔法的日子如刀尖上跳舞一般,不知道会死在哪位学徒的手中,因为死亡系魔法每一届只允许一名学生毕业。那一夜,大雪纷飞,遮挡了视线,只有别人冰凉的血液能够让她知道她还活着,残忍可怜的活着,为了执念,为了等待,杀死所有曾经杀死过同伴的同伴……

寝宫院落之中两行脚印,左边的脚印小巧玲珑,右边的脚印坚实温暖。脚印绵延到石阶的最高一阶,月影搂着伊凡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肚子的话想要告诉他再见到他时却一句话也没有了。有时候相守就是搂着一个人的胳膊,一年,十年,一生,哪怕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少了什么,相守是安静的爱,等待是贪恋的情。

夕阳西下,天涯处的断肠人是否仰望过一天最美丽的天空,月影轻轻地说,洛颜哥哥的王府父王一直给你留着,你出去征战的这些年父王一直十分的挂念你。这一次父王再将我许配与你你答应不答应?

伊凡踌躇,他不是洛颜,或许他只是和洛颜长得很像。古籍中记载的哈里洛帝国大将军洛颜战士沙场,为国捐躯。可这里的人却似乎并不知情,最重要的是哈里洛已经覆灭一千年之久,这里的人竟然还能够容颜不变的活着。

这一定是幻境,真正的洛颜已不在,伊凡在现实之中亏欠了月影太多,何不在这里弥补给她。月影曾在梦中不止一次提起过哈里洛废墟,在凡魔宫中她所获得的记忆更是只字不提,也许她的前一世?伊凡侧脸看向少女,她清澈的眸子,绿色的留仙裙与月影一般无二,面容更是分辨不出两人的差别:“影儿,我曾发誓,要带着红纱寻你。”

“洛颜哥哥答应影儿了吗?”月影直起身呆呆地望着伊凡

“嗯,我答应你。”

“拉勾,谁要骗人谁就变成……,嗯……就变成一块大石头。”

月影又变得惆怅起来,她眼神黯然,轻轻靠在伊凡的肩膀上。在她心中最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她多想再多一秒依偎在温暖中,恨极了天际露出半边脸的月亮。夜幕渐渐降临,天上最后一丝霞光消散,月影离开了伊凡的怀抱:“洛颜哥哥,影儿要休息了,你还没有娶我,不能在这里待着。”

伊凡嘴角微微一咧:“我明日再来看你。”

在宫女的带领下伊凡回到了将军府中,府中一切如旧,角落之中看不到一丝灰尘。宫女离开缓缓地颜色宫门,最后关上府门,月光洒落地面,琉璃石砖折射出的月光照在宫女的身上,下一刻宫女的身体消散在夜幕之中。月光下,琉璃石砖上一团黑色的影子握着残烛孤独的走向街道的尽头……

王城之中,到处挂起大红灯笼,一列列影子巡视着王城的四周。神仙阁之上红色的魔法光芒遮掩了整座王城,似乎一切都在焕发生机,枯萎的柳枝重新长出绿色的枝芽,凋零的花瓣飞回母亲的怀抱。这里没有四季之分,只有昼夜循环,白天人在没有生机的阳光下活着,晚上在生机勃勃中死去,只剩一道影子存留。

今天的月色并不明亮,很快被乌云遮掩。天际雪花飘飞而下,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月影站在石阶的中央抬头任由雪花穿过她的身体,因为此刻的她只是一道影子,一道连心痛和流泪都不可以拥有的幻影。这里白天被称作哈里洛帝国,夜晚被称作影子王国,没有人能够走出这片王国,因为出去一意味着死去,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何一夜之间倾覆了一生的命运,但对于月影来说,能够拥有一道影子存在是幸福的,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一丝灵力,她也要等下去,等到雪花飘落那天。

只这一天,她永远感觉不到了雪的温度。死亡系魔法封存的雪花终究与她一样是异样的存在,她想躺在雪地里大哭一场,可她没有眼泪,风雪穿过她的身体如穿过空气一般。她跪在神仙阁前祈祷,如果能够在黑夜给她一副躯体,她愿用下一世的一切来偿还。

在神仙阁的最上面住着一位神灵,也是她的老师,她只见过老师的背影,冰冷而又孤傲。老师的力量连父王都在畏惧,可她却从来不踏出神仙阁半步。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祈祷吗?月影在心底苦笑。

她默默低下头,洛颜会接受这样的自己吗?

“杀手,不会向任何人下跪。”声音如冰针刺入月影的皮肤,她的身子稍稍颤抖,站起身望着眼前的女子,黑色的长发上沾满了雪花,长长的头发眼神在膝盖的位置,纤细白皙的手指让人很难和一个冷酷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月影第一次见到了老师的容貌,她如不会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美丽动人,轻薄的黑纱无法遮掩她闭月羞花般的容颜。在她的手中握着一枚散发幽光的灵石:“想要拥有身躯,就拿将这枚灵石交给他。这里面藏着一个幻境,一旦进入幻境你便永远不能走出,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你一定要交到他手中”

“幻境中是什么?”

“是让你后悔的事情。”

“我绝不后悔。”

“与洛颜一同前来的还有三人,他们闯入了这灵石的幻境之中,被幻境所桎梏,千万不要救出他们,否则你会很快的消失。”

“谢谢老师。”

接过灵石的一刹那女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影子王国中她是真正的主宰,做任何事情都逃不出她的掌控。风雪中,月影在将军府外站立一夜,第一缕阳光洒落地面之时,影子逐渐凝聚成了她的容貌,只不过此刻她还是透明的。将军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伊凡想要迫切的找到月影,因为梅里萨拉,千香还有哈尔法的去处或许能在她那里找到一些线索。他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影儿,你…你…你怎么会有影子?”

月影看了看阳光下的影子,笑道:“影儿一直有影子的啊!”

现实中的月影根本没有影子,她从出生那一天起便不曾拥有。伊利温将她带出冥界之时,给她起了名字叫月影,也正是为此。月影的手中捧着一枚水晶,老师的话在她心中一遍遍响起,进入幻境便永远不能走出,也意味着再也无法见到父王和母后。她想要回到王城中再看她们一眼,可如此她便失去了和洛颜相守的机会。最后看了一眼王城,泪水浸湿眼角,女儿长大了,母后,女儿长大了,他回来了,可女儿再也不能与你们陪伴……

“影儿,你怎么了?”伊凡楼主月影的肩膀,月影趁机将灵石塞入伊凡的手中。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如狂风席卷强大的吸力将两人拉扯到天空之中。重重的摔落下来,两人昏了过去,这里是一片广袤的草原,雪狮和云驹在草原之上奔跑追逐,雪鸟和云雀在天空盘旋鸣叫。湛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苍穹之下,一头小雪狮渐渐接近两人。它似乎对伊凡很亲密的样子,脑袋在伊凡的脖颈出蹭来蹭去。

伊凡感觉一阵痒,朦胧中隐约看到一头雪狮的样子。他一下蹿了起来:“花夕?”

回答他的只有雪狮的低吼声,草原之上见不到曾经梦中的身影,他从天魔宫出来之后再也没有梦到过花夕。雪狮白绒绒的样子如雪球一般,黑溜溜的眼珠如镶嵌的宝石。小脑袋在月影的后背上蹭了蹭。

“洛颜哥哥。这,这是哪里?”

“应该是幻境吧,是那枚灵石中封存的幻境。你又何必再问我呢。”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骗你。”

“没什么,可以告诉我关于我朋友的消息吗?”

月影摇头,她一直摇头。伊凡笑道:“你与她一样,撒谎的时候一直摇头。”

“她?洛颜哥哥在外面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你个大骗子,你又骗我,你都和我拉勾了要娶我的。”月影委屈的坐在地上,雪狮跑到她怀里脑袋上的毛刚好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她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也叫月影。”

“不管是谁,不管长得什么样,不管她是不是喜欢你,只要她敢站在我面前,我就亲你。我气死她。”月影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伊凡无奈只好坐下来哄她。

“我的三为朋友在这幻境中对吗?”

月影点头,她或许在前一秒就已经知道,在他的心中她永远不是最重要的。战争,家国,朋友,所有的一切都比她重要。老师告诫她永远不要救出那三个人,她并没有做到。可她心中的另一面告诉她,月影,你必须要自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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