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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8

少伯三人刚刚回到村子。

“有什么发现吗?”

季子含笑道:“一点异常也没有,看来魔灵对我们不感兴趣了!”

少伯一脸凝重,道:“别掉以轻心,我们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近。”

诚尚点了点头,道:“少伯说的没错,我们要加倍小心。”

季子收敛笑容,道:“我明白了。”

“村子里有人不见了吗?”少伯问道。

季子和诚尚互相看了眼,然后摇了摇头。少伯吁了口气,道:“没有就好。好了,我们也去看看这洛溪节吧!”季子和诚尚笑了笑,便跟着他往村子中央而去。

19

年轻女子手拉手围着篝火翩翩起舞,过不久,年轻男子也手拉手围着年轻女子跳起舞来。舞姿绰约、刚健,歌声情意绵绵,人群中不时有年长的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瞧,阿月和欧阳青云在那。”洛溪道。

沐风低头看了洛溪一眼,道:“洛溪,你不想跳舞吗?”

洛溪抬起头看着他,道:“有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沐风笑了笑,道:“可是我想看你跳舞的样子啊!洛溪,能跳给我看吗?”

“真的想看?”

沐风点了点头。

洛溪随即扶着沐风来到靠近老人那排的桌子旁坐下,柔声道:“你好好在这里坐,不许到处乱跑。”

“好。”

洛溪看着沐风那孩子般的表情,温柔的笑了。

渐渐的,年轻女子和年轻男子松开同伴的手,开始寻找自己心仪的女子、男子跳起舞对起歌来。歌和舞蹈是感情的流露,是内心最隐秘心思的表达。渐渐的,一对对年轻男子手拉手跳起幸福快乐的舞蹈来。然后,像是预先策划好似得,他们围成一个圈,而在他们中央,洛溪一人舞蹈着,缓慢,柔雅,流畅,举手投足、顾盼之间,犹如众星之间的明月,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四周安静下来,几乎所有的额目光都在洛溪的身上。她就像是今天的女王,今夜的仙子,她的舞蹈是那样美,美的让人窒息、让人沉醉。

随后,顿足之声,整齐的犹如鼓击,其他人纷纷跳起节奏较快的舞蹈,围绕着独立中央的洛溪,围着她,在她身边奔跑。洛溪伸展开双臂,头慢慢的抬起来,仰望着阴沉的天空。

洛溪唱出第一个音符,在秋夜,在凉风中,柔美纯净的声音飘扬在夜空中,荡漾在每个人的心中。爱的音符,温暖的情感,亘古的爱情传说。

20

少伯坐在沐风的身边。

“多么迷人的女子啊!”少伯忽然叹息道。

沐风回过神,看着少伯。

“我要是年轻十岁,我一定会跟你抢这个女孩子。”

沐风笑了,道:“如果你年轻十岁,我一定会处处提防你。”

少伯笑了笑,然后正了正神色,道:“还记得白天我跟你说的事吗?”

沐风愣了一下,既而想起他白天说的那个奇怪的事情,他点了点头。

“我没有跟季子和诚尚说,但我很肯定你才是风都的少主。”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玉佩。”

“青云不也有玉佩吗?”

“他那块比不上你这块。”

“就算如此,单凭一块玉佩就说我是什么少主,这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少伯点了点头,沉吟了会儿,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就是你的病。”

“我的病又怎么了?难道我的病能成为证明我是你说的那个少主的证据?”

“是的,”少伯严肃的道。“正是因为你这个病,才让我如此坚信。”

沐风看着他,少伯的眼睛里没有一点说谎的痕迹,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

“你身上的并不是病。”

沐风惊讶的张开嘴巴,不解的看着对方,道:“你说什么?”

“这是督主家族的不解之谜,督主自身也有这样的症状。”

“其他人呢?”

“督主家族的人,沿袭那个血脉的人,他们都有这样的症状,医治不好,只能压制。”

就在这时,跳舞的人朝人群走来,洛溪来到了沐风的面前,她的身上已经出汗了,她伸出手,含情脉脉的看着沐风。沐风迟疑着,少伯笑着将他拉起来。洛溪一手环抱着沐风的腰,然后蹁跹的到了中央。

望着彼此,那炙热的双眼,真挚的情感。

“上天让你来到我的身边,让我们相遇相识,让我爱上你,沐风,我爱你。”

“洛溪!”

“我没有告诉你,洛溪节也是未婚男女选择自己心仪对象的日子。沐风,你是我心仪的男子,你愿意接受我的爱吗?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吗?”

沐风望着她,她那娇美的脸庞由于舞蹈和羞涩而通红,津津的汗水更增添了她的美丽。

“沐风!”

“洛溪······”

洛溪一下吻住沐风的嘴唇,沐风想说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在融融的火光下,他们紧紧的拥抱着彼此,亲吻着彼此。远处的少伯见了,只是欣慰的笑着,**着自己的下巴,喃喃的说着什么。

21

节日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人们跳啊唱啊说笑啊喝酒啊,然后在尽兴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

篝火燃尽,只剩下那炙热的碳还在散发着热量,冒着袅袅的青烟。

天空愈发阴沉,就像是无法分解的巨大岩石压在上空。天色是阴沉的,就像是人那可怕的面色。

秋风萧萧,万物在秋风中渐渐枯萎凋零。

屋子里。洛溪枕着沐风的右手,紧紧依偎在沐风的胸口。她累了,昨夜一夜的舞蹈一夜的歌唱让她疲惫不堪,但是她的心是快乐的,是满足的。睡梦中,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沐风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生怕自己细微的身体挪动会惊扰她的梦。昨夜就像是一场梦,一场美丽的梦。他看着她,她的脸颊,脸上的微笑,还有眉毛的翕动,他想啊想啊,如果这是一场梦,他祈求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门外有脚步声,有人站在门口,但是没有敲门声,来人似乎怕惊扰屋里的人的好梦。

沐风猜想应该是少伯,不会是欧阳青云,那是因为欧阳青云一定也还在梦中,在甜美的梦中。沐风轻轻的、缓慢的抽出枕在洛溪头下的手臂,然后慢慢的从床上下来。他凝望着洛溪,小心的给她拉上被子。

果然是少伯。少伯满脸忧虑。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季子发现一具尸体。”

“谁?”

“这个村子的人,叫安仁的男人。”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魔灵的手法,应该是昨天下午。”

沐风的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他道:“有魔灵的踪迹吗?”

少伯摇了摇头,道:“我让季子和诚尚去查看了,不过,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沐风果断的道。

“今天吗?”少伯迟疑的道。

“越快越好,如果你想你的少主安全回到你的风都的话。”

少伯惊讶的看着沐风,沐风还是把欧阳青云当成风都的少主,而不是他沐风自己。

沐风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他远比少伯他们要担心和焦虑。

“好,我现在就去找青云。”少伯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然后转身去找欧阳青云。

沐风扶着门框,额头沁出冷汗,他想起以前一幕幕血腥的事情,魔灵,死亡,鲜血,绝望,支离破碎。

“你要走了?”

22

沐风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的是洛溪那痛苦的表情。

“你都听见了?”

洛溪点了点头,道:“是什么危险如此让你不安?”

“魔灵在村子附近出现了!”沐风叹了口气。

“魔灵是什么人?”

“一些疯狂残忍没有人性的家伙。”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们?”

“因为风都少主。”

“欧阳青云?”

沐风没有点头,他本来想点头,但后来想起少伯昨夜说的话,他就没有点头了。

“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关于我的事吗?”

洛溪点了点头,看着他。

“他们就是我的仇人,他们为了掠夺土地和资源,不断的从东夷向西侵进,一路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他们所过之处没有任何一处能够幸存。三年前,他们来到了我的镇子,片刻间,镇子沦为地狱。”沐风痛苦的垂下头。

洛溪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你很快就要走吗?”洛溪伤心的道。

沐风凝望着她的双眼,她眼中的忧伤透露出内心的痛苦。

“如果我要走,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洛溪摇了摇头,道:“我生在这里,也将死在这里。”

“为了你的父母?”

洛溪点了点头。

沐风将她揽在胸前。洛溪抑制不住的流出泪来。

23

清晨,晨光熹微。云层中裂开一条缝,淡淡的光亮晕染在乌黑的云层边缘。

鸡在鸡舍里发出鸣叫。

鸟儿站在渐渐消瘦的树枝上,一声一声的,发出有些孤单的叫声。

这时,一个稍微隆起的土包往上耸动了一下,然后,土包在移动,以飞快的速度朝一间屋子移去。

仿佛地下有什么生物。但是速度如此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就连树上的鸟儿都惊呆了。

这是村子边缘的房子,临近河流,地势低洼,泥土湿润。

土包到了墙根,停了下来。

屋里的人已经起来了,女人洗漱了一下开始在厨房准备早餐。男人还在被窝里,但是也醒了。女人的声响很响亮,她说起昨晚的事来,就说到了她与男人定下终身来的那次节日。两人说着,露出开心的笑容。昔日的羞涩,而今的深情。女人**着自己那有了皱纹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

男人坐起来,看着女人,开玩笑的说她距离变成老太婆还差着八九十年呢!女人笑了,但是,片刻间她的笑容变得呆滞,然后,一丝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男人吓了一跳,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哗啦一声,是水的声音,女人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男人随即看见了一层白色的东西,他的面孔扭曲在一起,喉咙里咕噜着想要说的话。

但是,男人永远说不出了。

咔的声响,男人的咽喉被捏碎。

小孩的哭声,在里屋的门边。

白色的影子回过身,小孩睁大了眼睛,哭的愈发大声。

阴沉的笑声,冷酷的笑声。

小孩的脸涨得通红,呼吸越来越困难。白色的影子距离他有一张左右远,但是,小男孩的脖子被掐住了。慢慢的,小男孩的身体悬空起来,而后,呼的一声,小男孩整个人头下脚上的撞在了地上。砰,鲜血四溅。

鸡在鸡舍里咯咯叫着,不安的来回走动。

流水,哗啦啦的响声。

土包再次移动,朝另一间屋子而去。

这次,不止一个,有七个,朝不同的屋子而去。

泥土湿润,散发出水淋淋的气味。

那只鸟已不在树上,不知何时已经僵硬在树下,一片叶子从树枝上飘落下来,静静的盖在鸟的尸体上。

24

欧阳青云的面色很是愁闷,他跟在少伯的身后,少伯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少伯停了下来,欧阳青云一直低头想着自己的事,不由得撞在了少伯的背上。欧阳青云愣了一下,但是看见少伯那张警惕的脸时,他随即感觉到了什么。

少伯盯着地面,这里的房屋相对稀疏,不像村子较为中央的地方房子很紧密。

欧阳青云垂下双手,不是少伯故作声势,而是周围的环境确实有了危险的信号。

他们在等,等待这个危险变得更强烈。

不一会儿,前方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土包在移动。

少伯看了欧阳青云一眼,欧阳青云点了点头。

果然追来了!

少伯双手展开,五指如老鹰的爪子一样。

欧阳青云则往后退,步子故意放的很重。那个土包飞快的朝欧阳青云追去。

倏忽间,土包几乎从少伯的身边穿过,但是少伯身子一弯,双手如神龙探抓一般插入土中。

“起来!”少伯猛喝一声,顿时,簌簌之声不绝于耳,随即一个白色的物体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欧阳青云一个箭步过去,一把匕首从袖子里滑了下来,他抓着匕首噗的一声刺在那个物体的上方部位。

少伯双手一松,哗啦的声响,就像是流水落地,就像是玻璃碎裂。

闪烁着冰针一般光芒的细碎物体散开消失,然后,一个人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

“魔灵的人居然进入村子了!”少伯面色凝重的道。

“看来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在再村子逗留了。”虽然不愿意,但是欧阳青云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还只是喽啰,大部队很快就会赶到的。”

“村子会怎样?”欧阳青云忽然想到魔灵大部队赶来后,他们会对村子做什么。欧阳青云打了个寒战。

少伯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无能为力。”

欧阳青云垂下头,颓丧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匕首,匕首上没血。

这时季子和诚尚来了,他们显得很急,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跟谁动过手。

“你们怎么来了?”少伯问道。

“魔灵的人进村子了。”季子喘着气道。

“我知道了。”少伯淡淡的道。

诚尚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心中顿时了然。他道:“刚才我们在屋子里等你们,没想到他们进来了,差点杀了季子。”

“去查查,看看一共来了多少。”少伯道。

“然后呢?”季子问道。

“一个不留。”少伯强硬的道。

“好。诚尚,施展开你的手段,不要让这群混蛋溜了。”

“好。”诚尚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显然他已经忍耐了很久了。

季子和诚尚走后,少伯对欧阳青云道:“少主,我们得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请跟我来。”

25

洛溪站在那里,双手不停的折叠着什么东西。沐风站在她的身后,他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很难过。他走过去,轻轻的抱住她。

“对不起。”

“不要说这些,”洛溪抓着他的手,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们的手上。“我们相爱并不必然要在一起。沐风,我爱你,无论你身在何方,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好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合上双眼,任由泪水流淌在脸上。

“我只希望你幸福,洛溪,我只希望你希望。我不要你因为思念我而痛苦,我不要你因为等待我而落泪。洛溪,我爱你,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他紧紧的抱着她,因为激动,几乎使出了他身上剩下的全部力气。“我不希望我们的爱会是对你的折磨,不,我不希望那样,我爱你,就算全部的灾难都降临在我身上,洛溪,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这时,他们身后的地面在轻微的震动。

“我没有了亲人,我曾经想过我会在我以后的生命中孤独下去,但是你,洛溪,你给了我希望,让我再次拥有了亲情的温暖,让我再次感觉到了家的幸福。”

“沐风,我爱你。”

地面出现了裂纹,裂纹一点点变大。

“我爱你。”

沐风松开双臂,洛溪回过身,两人注视着彼此的双眼。

“我等你回来,”洛溪道。“无论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洛溪······”

洛溪的手轻轻放在沐风的嘴唇上,洛溪道:“不要劝我,我的心思只要你明白就好。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洛溪女神的传说吗?我喜欢他们的爱情,虽然我不喜欢他们的结局,但是沐风,我会像洛溪女神一样守护自己的爱情,等待自己的爱人归来。”

突然,沐风悬空而起,四肢展开,全身的肌肉绷紧在一起。

突然的变化让洛溪大吃一惊,呆立在那里。

出了什么事?

沐风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喉咙,一只手不断的往后扭。

“沐风,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沐风!”洛溪在沐风的呃身下,焦急慌乱的叫喊道。

沐风说不出话来,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挣扎着,无形的东西控制着他,压制着他。

“很抱歉打断你们温馨的对话,但是,这个人今天将被施以最严厉的刑罚。”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一个白色的东西出现在洛溪的面前,这不是人,它是泡沫,是光线,是可怕的不可以面目示人的东西。

“我就是魔灵,是摧毁一切反抗我们的愚蠢的人的武器。”

“魔灵?你是魔灵?”洛溪不安的道。

“你听说了?很好,”那个声音道,“那么待我对这愚蠢的犯人施完刑罚,我们会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好好聊聊魔灵。”那个声音忽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沐风睁开了双眼,他不再挣扎,他盯着屋顶,全身的毛孔在无知觉间收缩。他不知道,他左手的黑线又出现了,这次出现的速度远比上次快。

“你给我滚出去!”洛溪厉声喝道,同时抓起身后的东西哗啦一声朝那个白色的东西扔过去。

但是,那些东西还没出去多远便纷纷落在了地上,只有一件外套漂浮在空中,就像是被一只手抓着。

“很精致的手工,没想到你人长得这么漂亮,还有这么一手绝活。很好,很好!”

“混蛋,快放开沐风!”洛溪紧握着双手,美丽的脸颊充满了愤怒。

“要我放下他吗?好,我数三下,一,二,三,下来了。”

沐风砰的一声坠在地上,身体一动不动,连气息也没有了。

洛溪痛苦的扑倒沐风面前,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痛苦的喊他的名字。

一阵风冰凉的吹到洛溪的脸上,洛溪抬起头,双眼是燃烧的仇恨。

“嘘,现在是我们卿卿我我的时刻!”

无形的双手抓住了洛溪的双手,将她拉了起来,然后抱住。洛溪愤怒的瞪着面前的东西,可是她动不了,全身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束缚住,她的力气消失了,只剩下躯壳,只剩下躯壳内腾起的愤怒之火。

“我爱你,爱你到天荒地老,爱你到海枯石烂,我爱你,我要吃掉你,让你彻底迷恋我,我要让你像其他被我们魔灵征服的女人一样,向我们摇尾乞怜。是的,我爱你,我要你,不仅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灵魂,你的一切,统统将属于我。”

沐风忽然站了起来,全身被黑色覆盖,只剩下双眼,赤红如烈火。他的身体发出咔咔的响声。

洛溪倒在了地上,因为那个未知的东西发现沐风居然没有死,而且变成一幅可怕的模样。他也会吃惊,也会恐惧。

“你不是普通人?”那个声音道。

沐风没有说话,而是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他的双眼盯着发出声音的那个东西。

“我明白了,原来我们大人锁定的目标是错的,原来你才是······”

沐风忽然一个箭步冲过去,然后那个声音变戛然而止。沐风的右手抓着什么,而且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沐风的嘴里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可怕的愤怒的声音。

有人朝这边跑来,很急的样子。

然后,沐风的左手朝那个东西击去。砰的一声,随即面前的墙壁被撞破,两条很深的痕迹从内室穿过大厅直接出到屋外,然后撞在另外一户人家的墙壁上。砰,那户人家的墙壁凹进去了,石头纷纷落下来,然后一个人的身体呈现在那里,软软的,带着恐惧的面容,死了。

沐风蹲在洛溪的面前,身上的黑色飞快的褪去,然后沐风恢复了正常。

少伯和青云进来了,他们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场景。

沐风将洛溪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床上,然后盖上被子。

洛溪没有大碍,只是昏迷过去了。

“沐风,发生什么事了?”青云大步走过去,问道。

沐风转过身,看着他们,道:“魔灵来了。”

少伯叹了口气,道:“我们刚刚也遇到了。”

“如果这只是搜索队伍,那么,大军很快就会追上来。”沐风平静的道。

“所以我们要离开了。”少伯道。

沐风看着青云,道:“你呢?你准备好离开了吗?”

欧阳青云避开沐风那犀利的目光,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什么时候走?”沐风道。

“少主说他还有点事,要到晚上才能走。”少伯道。

沐风垂下目光,道:“好吧,去做完要做的事,然后离开这里。”

“沐风,洛溪没事吧?”少伯道。

沐风回头看了看昏睡的洛溪,摇了摇头,道:“睡一觉就好了。”

“好吧,那我们晚上会和。”

少伯和欧阳青云走后,沐风坐在洛溪的身边,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就这样,他静静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带着爱恋,带着忧伤。

26

小黑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身材瘦弱,皮肤黝黑,有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这天,他拿着一个空瓮去河边的二叔月生家。瓮不大,用来装豆子的,小黑双手抱着它,嘴里哼着小曲,高高兴兴的朝那边走去。远远的就能望见二叔家的房子,他家的房子旁边有一棵歪脖子树,听二叔讲,这棵树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种的,已经有好几百年了。秋天来了,那棵树上的叶子已经稀稀落落,叶子的眼色也变得单调了。小黑走进院子,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二叔和婶子不在家吗?可是门还开着呀!小黑疑惑的走过去,喊着二叔和婶婶。没有回应。

小男孩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片刻间,屋子里传来尖锐的叫喊。

“啊!”

村子里死人了,很快,这个消息在村子的每个角落传遍。

洛溪家里传来的巨大响动也惊动了人们,人们惊恐不安的来回奔走,相互打听,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村长和年轻的村长召集村民在村子中央召开会议,他们严肃而认真的分析事件的原因。

一个年轻人站起来,愤愤不平的道:“一定是他们引来的灾祸!”

人们疑惑不解。老村长示意安静,问那个年轻人道:“阿彪,你说的是谁?”

“就是一个月前来我们村子的那几个人,一定是他们把凶杀引到这里来。”

老村长沉吟了会儿,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还需要什么证据,今天我从外面回来,我看见那两个叫季子和诚尚的人正在收拾东西,我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他们说没什么,只是整理一下。你们说,现在村子出事了,他们就要逃走了。老村长,是他们把灾祸引来的,一定是他们。”

这一下,广场一片喧腾,大家都在纷纷议论,然后口风都转向对欧阳青云等人的指责。

年轻村长看着老村长,老村长挥了挥手,道:“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把灾祸引到我们这里来的,所以,大家应该冷静,不要无凭无据就去指责别人,这不是我们该有的品质。”

“可是老村长,他们正收拾行礼偷偷要走呢!”

老村长道:“他们只是客人,他们什么时候要走,这是他们的选择和自由。”

年轻村长站了起来,道:“既然是发生在我们村子里的事,我们大家就应该齐心协力调查清楚,而不是花费力气去指责别人,这没有用。所以,现在我决定,我们村子的年轻男子立刻建立调查组和巡逻组,调查组负责调查事情的原因,巡逻组负责查看周边的情形。”

人们立刻安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对于年轻村长的话人们很是支持,所以,不一会儿,人们便纷纷站起来,然后自愿的加入到不同的任务组队里。

夜晚来临,风势渐长,狰狞的天空无一点新月之光。

村子灯火通明,人们的心抱紧在一起,齐心协力去查清事实的经过,以及护卫自己的村子。

27

阿月投入欧阳青云的怀里,脸上是不安的神色。欧阳青云的内心在挣扎,已经过去将近一天的时间,心里要说的话一句没有说出来。

“青云,你听说了今天的事情吗?太可怕了,我们村子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杀了月生大哥和嫂子呢?那几具尸体又是谁呢?青云,我好害怕,这样的事情让我很担心。”

“阿月。”

阿月抬起头,望着他。欧阳青云想说什么,但是心中一犹豫,有没有说出来。

“青云,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欧阳青云微微一笑,道:“我想告诉你,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别怕,我会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阿月欣慰的贴在他的胸口,道:“我知道你会的,我知道的。”

欧阳青云的笑容很快消散了,既而是痛苦和挣扎。他在心里说,阿月啊阿月,我就要离开你了,真的,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但是,魔灵大军就要来了,我如果留在这里,他们不会放过我的。阿月,我很想告诉你我内心的想法,我想对你说我爱你,但是,但是我如果说出来,你能理解吗?你不会伤心难过吗?他望着门外,轻轻叹了口气。

28

少伯站在门口,背着双手,天色如此阴沉,仿佛一场灾难就要来临的征兆。

欧阳青云还没有回来。

但是他现在想的不是欧阳青云,而是沐风。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沐风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他才是风都的未来继承人。但是,沐风不这么想。现在他还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季子和诚尚,他觉得时机还未到,他需要等,等到了风都与督主和夫人交流过后再来宣布。

但是,沐风现在还没有来。他们约定今晚就走的。他会不会改变了注意。

季子和诚尚也还没有回来,他们出去侦察了。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凉。

季子回来了,显得很狼狈,身上有好几处伤口。

少伯远远地看着他,脸色凝重起来。

“出什么事了?”

季子坐在了地上,很累的样子,伤口还在流血。

“诚尚呢?”

“他没事,他还在后面。”

“到底出什么事了?”少伯走过去。

“魔灵,魔灵的先头部队。”

“有多少?”

“一百多。”

“他们发现你们了?”

季子摇了摇头,道:“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要朝村子过来,村子于我们有恩,我们不能知恩不报。”

“所以你们出手了?”

季子点了点头,大口呼吸着,道:“我和诚尚将他们引开,然后突围。我受了点伤,诚尚比我惨一点。”

“他现在在哪?”

“就在村子外面。”

“你在这里好生呆着,哪都不要去。”

少伯说话间快步而去,很快融入夜色中,消失在季子的视野之外。

29

少伯刚到村口,就见稀稀落落的村民从村外走来,他们也是一身狼狈,神色慌张,很多人哭丧着脸。诚尚被两个人搀扶着,身上的伤不轻。

“出什么事了?”少伯拦住他们,问道。

“妖怪,妖怪。”有人喊道。

“魔灵来了,大部队,”诚尚喘着气道。“刚开始我和季子以为只是先头部队,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早就到了,只是隐藏在沙漠中。”

“多少?”少伯的声音在颤抖。

“数不清,是阿布藏亲自指挥。”

“那个混蛋!”少伯的心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呆住了。

“他们正要将村子为围住,恐怕,就算要逃,也只能朝北面的风沙口走了。”

“回去,我们先回去。”

30

阿彪的院子里,村子里二百来号人基本上都在这里,人们聚集在此,面孔上是恐惧和慌乱。事情已经发生了,危险迫在眉睫。不是一般的危险,是毁灭的危险。人们渴望听到希望,听到机会。少伯看着一张张朴素的脸,他们心里想到,他都能感觉到。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痛苦经历,也是毁灭,也是家园的涂炭。在风都与幽都之间的战争中,幽都偷袭了风都的边境,一夜之间,将风都的翼城沦为地狱。少伯的家就在翼城,那时他才七岁,是母亲殊死的保护,才让他活到现在。

少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道:“为今之计只有离开这里,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侵入村子。”

“可是我们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威胁,他们犯不着杀害我们。”有人紧抓着仅剩的希望说道。

“不可能,我们一路走来,所见到的,凡是魔灵经过的地方,没有一处不被彻底摧毁,那里的房屋,庄家,子民,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当成玩弄的对象。他们不是人,他们凶残、冷酷、疯狂,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所以,你们如果还残留他们会有怜悯之心,那你们就错了。”少伯道。

“但是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得到什么,我们没有什么财产,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这里是八荒之地,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对此,我深感抱歉。但是请听我说,我见过他们的凶残,他们并不会理会别人对他们是否有威胁,是否会对抗他们,他们会毫无理由的杀人,会为了一点点的刺激而去摧毁一个村庄、一个城镇、一个国家。他们很可怕,我必须承认,他们像鬼魅一样来到我们身边,像豺狼一样凶残。”

人们沉默下来,他们的脸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黯淡无光。

“请大家尽快做决定,现在魔灵已经包围了东西南三个方向,我们唯有北方一个缺口可以脱身。”少伯看着老村长,老村长虽然年过古稀,但是双目炯炯有神。

老村长对少伯道:“我们有二百六十七人,包括老人小孩,如此多的人一块逃,恐怕逃不了。”少伯明白,老人和小孩是跑不动的,而魔灵的速度是非常快的。老村长转身对年轻村长道:“这样,你带着小孩和妇女现行,我带领我们村里愿意留下来的年轻体壮的人留下来牵制他们。”

“不行,”年轻村长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见老村长说话连忙摇头,“要留下也是我留下。”

“别跟我争了,他们需要英明有决策力的人来带领。”老村长的手搭在年轻人的肩膀上。“你不要忘了,要从魔鬼的手指缝里夺得生的机会,那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我们的村子,我们洛溪神的精神,需要人去传播下去。”

“可是······”年轻村长垂下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没有可是,你现在就去做,跟少伯他们一起。”

看着他们离去,老村长的脸上浮现着无奈和怅惘。少伯叹了口气。

“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这里!”少伯道。

“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年轻的除了去十几里外的集市,再未去过别的地方!故土故土,就是这样一种感情吧!”老村长叹息道。

“是啊,谁愿意被人从自己家园赶出去呢!”

“少伯,我的族人就靠你们了。”

“老先生,不要这么说,是我们给你这里带来了麻烦,是我们亏欠你们。”

老人笑了笑,道:“我不祈求我的族人富贵荣华,我只希望他们能保持作为人的最基本品质:善良,勇敢,坚强,守望相助。”

“他们会的。”

老人无奈的笑了笑,转身朝外面走去。少伯看着老人那苍老的背影,内心感慨良多。

31

人们在无奈恐惧中忙碌着,收拾,整理,没有多少话语,最多不过是一两句安慰。

灯在寂静中放射出淡淡的光芒,碗里的油一点一点的减少,光亮轻轻的摇曳着。

屋外,四处是屋子里折射出来的灯光,天空如墨染一般的漆黑。

犬吠,鸡的呓语。

村子陷入巨大的寂静中。

32

不远的天空中,一抹橘黄色的光如箭一般的从黑幕下划过,仿佛流星。

随后,大地在震颤,夜晚在震颤。

空气中弥漫着疯狂弥漫着野性。

粗鲁嘶哑的叫喊,从远处传来,压迫性的在空气里扩散。

夜,被这种狂野的叫喊声撕裂了安静的心脏,开始躁动、沸腾起来。

叫喊声从四面八方扑来,无数可怕的影子在夜幕里快速的移动,仿佛幽灵,仿佛鬼魅。

33

沐风看着欧阳青云,欧阳青云垂着头。

“你会带她回风都吗?”

“我不知道。”

“你爱她吗?”

欧阳青云抬起头,重重的点了下头,道:“我爱她,我爱她远比爱我自己的生命。”

“那你为什么不能带她回去?”

欧阳青云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将目光移到别处,不敢直视沐风的眼睛。

“我是风都的少主,要继承风都,我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娶一个我未曾谋面的女子。”

“记得你爱上阿月时我第一次跟你说的胡吗?”

欧阳青云想了想,道:“要用责任心去爱一个人。”

沐风点了点头,道:“爱不只是个人的享受和满足,也是用责任心一辈子去保护、照顾一个人。爱需要责任心。”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祸水是我们引来的,我们总要做点什么。”

“但你知道,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你只是以卵击石。”

“洛溪不想走,她要留在这里。”

“你这是自杀的行为。”

“别说了,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里的人,我愿意为这里、为这里的人做点什么。”

欧阳青云看着沐风那平静的面庞,知道他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的。他叹了口气,道:“我会回来的,我会让魔灵的人付出血的代价,为他们残忍的行为,为他们那毫无人性的过错。”

“带给人们安宁,带给人们平静的生活。”

“我会带他们去风都,给他们天地,让他们保留自己的生活习惯和风俗。”

沐风解下自己胸前的玉佩,交到欧阳青云的手中。欧阳青云愣了一下。

“你这是干什么?这个······”

“我们是朋友?”

“那是当然。”

“给我好好保存,代我向、向你的父母问好。”

“沐风!”

沐风望着浓的化不开的夜色笑了笑。

“去吧,他们在等你。”

34

一个时辰前。

洛溪醒来,看见沐风静静的望着自己,他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你醒了?”沐风温柔的道。

“嗯,你一直守着我?”

“我希望你一醒来就看见我。”

“真傻!”洛溪微微一笑。

“我愿意。”

洛溪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唇上,然后道:“要是我们一辈子能这样该多好啊!”她的话里有些凄凉。

“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我天天看着你。”

“不,”洛溪道,“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为了我自己的愿望而不顾你的安危。沐风,你的心意我明白,谢谢你微微做的一切。”

“傻瓜,说什么傻话呢!”他俯下身,轻轻的吻着她的唇,然后凝望着她的眼睛。“我要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不管会遇到什么,不管会失去什么,我只愿陪着你,伴着你,和你生活在一起。”

泪珠儿悄悄的滑出眼眶。洛溪抱着他的脖子,两人深深的亲着彼此。

灯光微微摇曳,四下里一片安静。

35

欧阳青云走了,加入人群,他不时的回头,很是不舍。阿月也在那里,但她不知道自己爱情之路往前走会是怎样一个结局。沐风有些担心。少伯走了过来。

“少主。”

“少伯,为何这样称呼我?”

少伯摇了摇头,道:“我已断定,你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人。”

“你们要找的人是青云,他才是你们的少主。少伯,”沐风拉起少伯的手。“他们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少伯知道他说的他们是谁,他的眼眶里溢着泪水,他点着头,道:“他们很好,很好,只是,只是他们日夜思念着你,那时候他们迫不得已把你托付给殿前侍卫长欧阳敏。那年,幽都直逼风都,风都近乎沦陷,督主和夫人没奈何之下,抱着城毁人亡的决心要与幽都大军一决死战。可是他们放心不下你,他们不能让你跟着他们一起死在那里,所以他们只好托付欧阳敏连夜带你出城。少主,督主和夫人盼望着你回去。”少伯已经哽咽了。

“青云是个好人,是个大有作为的人,少伯,听我说,帮助他,给他提醒,好吗?这件事不要向别人说起。”

“可是少主······”

“少伯,一路顺风!”

“少主!”

“去吧,一路上不会很顺的,祝你们早日到达风都。”

“少主!”

“去吧,去吧!”

少伯一扭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少伯走了,沐风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远去,远去。

“保重,大家!”

36

数月前。

凤岭镇。

镇已非镇,一片乐土,片刻间弥漫着滚滚浓烟,洒满嫣红的鲜血,还有那了无生气的尸体。

魔灵进犯,镇子毫无半点防守,一瞬间,如潮水般的兵士,如野兽般的凶残,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倒在地上,一幢幢容纳多少幸福和安乐的房屋倒塌燃烧。

绝望,痛苦,畏惧,那些仓皇逃离的人的脸上,不一而足的露出这样的神色。

长街,尸体一具接连一具,仿佛水面的浮桥。

奔逃的人们已经失去理智,他们只图能够迅速的离开这里而忘记作为一个理智的人所该注意的:相互扶助,理性判断。跌倒,践踏,尖叫,呻吟。人间乐土,眨眼地狱。

长街一端,一群魔灵为主十几个在那里抵抗的人。

“少主,不要恋战,快快突围。”一个年级大的男人喝道。

“沐风,沐风,别打了,快走。”

“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走啊,好汉不吃眼前亏,走。”

他们撕开一个口子,飞快的掠过无助到底的人,朝镇子西门而去。

快到西门,嗖的一声,一支白色闪着鱼鳞光泽的箭飞快的从西门城楼飞过来。

“小心。”那被唤作沐风的年轻男子忽然推开面前的男子,噗的一声,他抓住飞来的箭,但是箭速太快,箭刺入他的胸口,穿透他的胸膛。

“沐风。”

被唤作沐风的男子双眼通红,盯着城楼上那洋洋得意身材矮小的魔灵,然后慢慢的拔出箭。突然间,他低吼一声,右手一翻,血淋淋的箭破啸而出。魔灵大吃一惊,箭噗的穿过他的喉咙,飞了出去。

“走!”

37

三年前。

一个镇子。

镇子已不成镇子,镇子被彻底破坏了。

一场浩劫,一场灾难。入侵,杀戮,血染遍每一寸土地,连空气也被鲜血玷污。

浓烟滚滚,烈火焚烧着房屋,焚烧着活生生的生命。

魔灵彻底破坏掉这个镇子心满意足之后,离开了,留下悲痛、绝望在这块土地上。

在一幢倒塌的房子里,一个年轻人抬起头,他满脸是血,手臂上也是,他用手退开压下来的房梁砖瓦。离他不远的是他的父母,他们被横梁压住,气息微弱。

“爹,娘。”

“沐风,沐风。”

“爹,爹,你怎么样?爹!”

“孩子,孩子,听爹爹说,听爹爹说。”

“爹!”

“沐风啊,爹爹不行了,不行了。”

“不,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男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朝对方爬去。

“你娘她已经走了,孩子,爹爹不能让她一个人离开,爹爹放心不下。一辈子了,我们相守一辈子了,爹爹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走呢!不行啊!”

“爹!”

“沐风啊,你听爹爹说,爹爹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爹爹和你娘一直在打探你的身世,前些日子,前些日子,咳咳,我们终于打探到一些消息。沐风啊,离着不远的地方,有个叫翠峰镇的镇子,那里有户欧阳人家,你不是他们的孩子,但是他们知道你的亲生父母的事。爹爹打听到,二十年前,那个,那个欧阳从很远很远的、一个叫风都的地方带回来一个婴儿,这个婴儿体弱多病,欧阳带回他后没多久,婴儿犯病了,欧阳束手无策,请了许多大夫都没用,无、无奈之下,欧阳、欧阳只好忍心把这个婴儿扔在我们镇子的街道上,沐风,沐风啊,你就是那个婴儿,你身上的玉佩、玉佩能证明你的身世。你、你活下去,活下去,去找你的、亲、生、父母!沐风,沐、风!”

“爹!”

38

二十五年前。

风都。

战火染遍风都每一寸土地,风都每一个角落都在进行着与幽都之间的战争。

幽都气势如虹,风都节节败退。

都城风都,被幽都之军团团围住。

风都陷入覆灭的危险。

“欧阳,带着我的孩子,离开这里,去往平静的土地上去。”

“督主!”

“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们风都不是懦弱之国,就算是全部人战死,我们也不会向自己的敌人投降。带着孩子离开,听着没有!”

“督主,属下愿随督主战至最后一刻。”

身材魁梧的风都督主背过身去,一脸的忧郁和无奈。

“欧阳,记住,这孩子是在战火中出生的,他是我们风都的未来,是风都的希望,如果这一站我们风都还能够留存,欧阳,你要带着我的孩子,完完整整的回来,要带他回来!”女人哭泣着喊道。

“督主,夫人,属下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带少主出去,属下就算是平了这条命也会保少主平安无恙。”

“去吧,去吧!”督主叹息着道。

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感觉到什么,这时在年轻的欧阳怀中哭泣起来。

“孩子!”

女人伸出手,痛苦的喊道。督主抱住女人,刚毅的脸颊上是一行行的泪水。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用,你才出世你就要与妈妈分别,孩子啊!你要好好的,好好的长大!”

“欧阳!”督主忽然喊道。

“督主。”

“这块玉佩给孩子戴上。”

“是,督主。”

“好了,去吧,去吧。”

欧阳带着婴儿离去后,女人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掩面哭泣起来。督主站在女人的身边,道:“如果我们还能够活下来,墨蕊,我发誓,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儿子回来,我一定加倍补偿他。”

“孩子!”

“我一定会的!”

39

他们已经发起进攻了。无数白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

河水哗啦啦作响,像是抗议,像是激烈的争吵。

房屋被摧毁,一间间,瞬间在不可思议的力量下倒塌,然后化作火海。

粗野的欢呼,野性的喧腾。

一个个矮小的身体从白色的闪光中显现出来。

一个个身影从房子里跑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看似毫无准备的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跑。

“杀!”

“杀了这群无知的蠢货!”

咔哒咔哒。

一个面向威严穿着不同于其他人的人骑着一批黑色的马缓慢的走过来,他身边的人有序的在两边行走。这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个子很矮,坐在马匹身上就像是小孩子坐在那里一样。但他绝不是小孩子,他是个成人,是个威严的冷酷的指挥者。眼看着属下疯狂的摧毁一间间民房,眼看着一间间房子化作火海,他只是露出一丝冷酷额笑意。

“那些家伙在哪?”他道。

“回禀将军,应该还在村中。”

“不对,”那人严厉地道,“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是的,这些愚蠢的混蛋,他们找到了我们的破绽,妄图从我们的缺口处逃亡风都。这是不可饶恕的。”

“将军,属下立刻带人前往追击。”

“不,不用你,你带着你的人把这里给我毁得干干净净,不要让我回来看见这里还有半点模样。”

“是,将军。”

“我会抓到他们,我要让他们在我们的铁蹄下绝望的祈求,卑微的倒下,我要让他们的鲜血洒满黄沙,让他们的魂魄永世不敢跟我们伟大的魔灵一族对抗。”

这时,一个人飞快跑来。

“禀告将军,前方发现敌人踪迹。”

“抓住他们,撕碎他们。”

“是。”

一声喊叫,无数野蛮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就像是一群野兽朝着自己的猎物发起疯狂的进攻。

40

距离村子不过五里。

从村子跑出来的人疲惫不堪,气喘吁吁。

经历了一场残酷的血战,五十人现在只剩下十来个,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彩。

年轻的村长望着西面,喃喃道:“不知他们有无逃出他们的包围。”

“村长,我们、我们顶不住了,这里是平地,没有任何遮掩,我们会被他们抓住,被他们杀死的。”

“你们怕了?”

“不是,我们愿意为自己的亲人和家园付出一切,只是村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年轻的村长转身望着自己那熟悉的村子成为一片火海,他的心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充满着愤怒和仇恨的怒火。他咬着牙,面容绷紧,双手有力的握在一起。

“哎呀,那不是沐风和洛溪吗?他们没有死,他们回来了。”一个人大声喊道。

在浓浓的夜色中,沐风抱着洛溪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在黑暗中,体内的黑气又开始爬出来,慢慢侵吞他的身体。他忍受着身体里如万蚁噬咬的痛苦,低头看着洛溪那苍白而美丽的面容,他不能倒下,他咬着嘴唇,强忍着自己的清醒。

“沐风!”年轻村长跑过来。“洛溪怎么了?”

沐风满手是血,是从洛溪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洛溪,洛溪受伤了?”年轻村长大吃一惊,满心痛苦。

“抱着她,帮我抱着她。”沐风道。

“沐风你······”

“我来给你们清理道路,我来。”沐风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冰凉刺骨的黄沙。

“沐风,你怎么了?”

黑暗中,天空中忽然亮起一道绝黄的光,这道光从远处飞来,然后落在了沐风的旁边。他们暴露在橘黄的光中。

“沐风!”

沐风全身漆黑,除了那双痛苦的眼睛,他就像是掉进了墨染的池子里。他的眼睛变成了赤红,就像是燃烧的烈焰。

“沐风!”

有人恐惧的后退。年轻村长痛苦的望着沐风。

“你们走,走啊!”沐风挥着一只手,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走,走!”

地面在颤动,如击鼓一般。夜晚如此的不宁,天空如此的黑暗。

一抹抹橘黄的光划过天空,不再美丽,不再迷人,却让人印象深刻。无数的影子朝这边而来,如万马奔腾一般,如无数幽灵逃离地狱。

“走,走,洛溪,走,快走!啊!”沐风全身一震,整个人直立而起。空中传来雷鸣,乌云在凝聚,在翻滚。风越拉越大,黄沙一片片吹起。年轻村长等人的眼睛迷糊了,他们在迷蒙的沙尘中挡住自己的双眼。

“走啊!”沐风发出催人心肺的呐喊,然后空中顿时一道霹雳,闪电直接从空中触及沐风的头顶。沐风在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白光。

狂风肆虐,风发出嘲讽的呼啸。

41

一股股旋风在周边移动,它们卷起无数的沙尘,卷起仅有的植物,化作一条条巨龙。

魔灵大军猛然刹住脚步。

将军坐在马上,凝望着前方,一股强大的气流朝这边压过来。

“将军,天气有变,风沙太大,难以前行。”

“施展水盾之法,快,给我抓住那几个混蛋。”

“将军,已有五十八名兄弟失踪了。”

“这群愚蠢的废物,我要让你们尝尝本将军的酷刑,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说话间,他骑着马突然冲了过去,一道道旋风从他的身边滑过。

整个天空仿佛要压下来了,乌云在头顶翻滚,就像是有了生命。

将军朝着前方的一个黑影冲过去,风沙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士兵,艰难的尾随而来,但是,旋风袭来,将他们卷上半空。

惨叫,恐惧的呼唤、呐喊。

仿佛一道光在眼前突然亮起又突然的消失。

将军眯着眼睛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宛如神人一般的朝自己走来。旋风在那人的身边彷如装饰。将军低着头,嘴里叽叽咕咕的念着咒语,然后,他的身体化作白色的空虚,马匹背上已然不见他的身影。

奔驰,飞快的奔驰。

不到五十步,三十步。

“土遁之法。”将军的声音在风沙中响起,然后,一个土包飞快的朝前方移动。

十步。

轰的一声,前方那人沉入沙土之中,整个人消失不见。片刻,风沙中一声脆裂的炸响,沙土纷飞。两个身影飞上半空。

“分尸之法。”又是将军的声音,半空中,矮小的他恢复本来模样,但见他上身下翻,双手如鹰爪一般抓住对方的胸膛,十指抓破对方的皮肤,深入皮肉,然后将要触及筋骨。

士兵围上来了,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

将军看见了那双眼睛,通红如野兽之眸。

这是什么?将军心中升起疑问。

但是那个人露出了笑容,讽刺冷酷的笑容。

将军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寒意瞬间传遍他整个身心。

“记得你们经过的每一个村子吗?记得你们杀死的每一个人吗?记得那些幸福安宁的家园吗?你们的侵略,你们的杀戮,你们的肮脏的灵魂,你们的行为让天地动容,你们的罪恶天地难容。天罚,这是对你们这些罪恶滔天的丑恶灵魂的唯一归宿。”

两个人翻转着朝地上落去。旋风猛然间增强。

八荒之地瞬间成了混沌的世界。

人命如草芥。

飞沙如乱矢。

天地莽莽,岁月苍苍。

42

“那是什么?”

“旋风。”

“怎么突然有旋风?”

“少伯,你怎么看?”

“风翼之殁。”

“少伯,你说什么?”

“走吧,我们还没有脱离敌人的包围呢!”

人们疑惑不解的往前走去,少伯停下脚步,回头默默的注视着远处的一股股旋风。

“到了这一地步了吗?你真的不想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泪打湿了那沾满沙尘的脸,那张脸布满皱纹,爬满悲痛。

就在这时,远处的那一股股旋风突然合并在一起,仿佛有一道强大的光束忽然从云层里冲出来,钻井那合并在一起的旋风之中。

少伯呆呆的站在那里,凝望着那道光贯穿整条巨大的风沙之龙。

“少伯!”

欧阳青云回来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少伯道。

“风暴。”

少伯摇了摇头,道:“这是自然之力,也是人之力,是风都继承人的生命之力。”

欧阳青云看着少伯,眼神中是一伙和不解。

“你们是好朋友,他信任你,他把自己的玉佩赠予你,青云啊,珍重这份友情,珍重这来之不易的友情之赠。”

“我知道,我会记住沐风的,记住一路上他所为我付出的,我会记住他对我的教导。”

“别了,沐风,你的心思我会铭记的。”

“沐风,你······”欧阳青云流下不舍和悲痛的眼泪。

“这是风葬吗?”

季子的声音忽然在身后传来。少伯回过头,看着他。季子一脸的痛苦。少伯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季子一拳打在了少伯的脸上,少伯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在地。

“你混蛋!”季子满眼的泪花,身体在颤抖。“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季子,你干什么?”欧阳青云大吃一惊。

少伯摸了下自己的脸,没有管季子的质问,而是转身望着远处,远处那恐怖的画面。

43

惨叫,绝望,呐喊,哭泣,奔逃,慌乱。

但是,一切已来不及。

巨大的力量从天空降下来,然后,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风葬!

“你······你才是风翼之子!你才是!”

沐风恢复了常色,身上的黑色在刹那间消失。他望着远处,穿过旋转的风、刺目的光、弥漫的沙,看着,看着,远处,洛溪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洛溪。

洛溪漂浮在空中,那洁净的面容上是那温柔的笑容。

沐风,我们永远在一起,你说过的,陪在我身边,守在我身边,生活在一起,你说过的,是不是?你不要想抛下我,让我独自活下去,我不要。沐风,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泪悄然从眼眶里滑出,沐风的心刺痛了着。

洛溪。

然后,一切空白,一切虚空,一切成了无意识的存在。

没有恐惧,没有挣扎,没有绝望,没有······暴风葬送了一切,毁灭了一切。人,沙,植物,村庄。所有的一切在风暴中碎灭了。

44

巨大的能力冲击着四周的一切,毁灭着四周的一切。

天地虚空,万物虚无。

混沌。

45

远处,远远的地方。

年轻村长抱着洛溪渐渐发凉的身体,望着远处的朦胧,泪滴落在洛溪的脸上。

洛溪死了,没有一点挣扎,没有一点痛苦,在昏睡中,走向了死亡。

年轻村长跪在了地上,重重的跪下,身边的几个人也跪了下来。

“沐风,对不起,我没有留住洛溪,对不起!”

狂风嘶吼,沙尘飚飞。

那一声声哀痛,那一句句断肠,在这里,在风中,在迷蒙的沙尘中,如此的弱小,如此的飘渺。

对不起!对不起!

46

少伯的身体仿佛忽然间被抽空,再也无力支撑,坐在了地上,泪眼朦胧,满面悲哀。

季子双膝跪地,匍匐地面,痛哭不止。

欧阳青云呆呆望着,仿佛魂魄飞离。

呆呆的,凝望,凝望,失魂落魄的。

没有泪,没有痛,只有,心中的空,心中什么东西的碎裂。

“爱,不只是享受其中的快乐和幸福,也是用一辈子去照顾保护对方。爱,要有责任心。”

欧阳青云转过身,默默的朝前方走去,不再回头。

47

秋天。

万物凋零,生命休息。

天地苍茫,空气在微风中瑟瑟发抖。

渡口,长亭,离别。

一切的生命繁盛在秋的季节里呈现萧瑟颓废之态,一切的欢乐聚合仿佛注定要在这个伤感的季节里上演,配合大自然的节奏。

然后,一声哀歌,曼妙的嗓音,纯净的声色,悲惋的曲子,一点点,一点点的延展开,讲述着凄凉的故事,流淌着内心的情感。

一个美丽的倩影坐在荒漠身处的流水边,旁边是亘古的巨石,巨石上是模糊和清晰的名字。

夕阳晚景,秋色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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