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央终于落下他思虑良久的一子,似乎能够绝地反击,却不料琳琅莞尔一笑,胸有成足地一手定乾坤,大龙顿夭,入目全是黑子的天下,白子满盘皆输。
她笑着念完最后一句:“死当长相思。侯爷,你输了。”
连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含笑拂乱棋盘,不禁称赞琳琅的棋艺,同时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庭外,此时那男子已经痛得跌坐在地上,胸口四句诗全部完成,最开头的那一两个字已经停止了淌血,可见这一盘棋下了多久。
他略一沉吟便笑问道:“苏武的《留别妻》?怎么不念全首,只背最后四句?”
“我只觉得这四句言之有物。”
琳琅答得很正经,也很诚恳,显然这是真话。的确是言之有物的,不过就看那人听不听得懂了……
庭外绣完字的那名下人刚要请示是否可以退下了,不料姬坞却突然开了口,双眼定定地望着她,低哑地道:“琳琅,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琳琅双手拢在袖中,温柔地询问了连央的意思后才起身走向庭外,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重锦,堆叠的裙摆大幅飘洒开去,整个下摆绣满折枝缠绕的红梅,一路向上越开越少,直至腰间仅剩下一枝独秀。身后长长的裙裾拖过雕栏玉砌飞凤翔鸾的殿石,她微扬着光洁小巧的下巴,以一种高贵傲然的姿态,步步生花而来。
琳琅停在他面前,垂下目光不带丝毫情绪地问:“时至今日,你还想说什么?”
姬坞抬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眸光悲切而怀念地说道:“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中你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爱饮酒,却又总是将偷来的酒洒得一路都是。娘发现了也总是以为是运酒的下人不小心,所以从来没有怪过你。直到后来,娘失手打翻了烛台……即便如此,看到你那么温柔的笑容,我还是觉得这是个美梦,差点醒不过来了。”
众人听到这一声恍然,哦——原来这两人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去啊,原来琳琅姑娘的母亲是因为她总是弄洒酒然后引起了火灾烧死的。这么惨的回忆,要换了自己,自己也情愿忘记啊,怪不得怪不得。
连央皱眉,似乎在沉思什么。
只有琳琅深深地凝视姬坞,这人在说什么呢,她从来不爱饮酒啊,你娘才失手打翻烛台呢……
“那你是怎么醒来的?”
姬坞摇摇欲坠,只是紧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松开,怅然惨笑地回答:“有人进来推我,说你等不及要出气了。”
物是人非,梦中人还在青梅竹马温柔浅笑,梦醒后却已是咬牙切齿的厌弃和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