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
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多了,无论歌莉娅用什么方法,她都毫无困意。过分的安静反而促使她难以入眠,她胡思乱想起来。眼前不断闪现出带血的画面,真正歌莉娅的死不瞑目,沾满司机鲜血的婚纱,还有更多死去的人。一切像带刺的藤蔓将她紧紧缠住,捆绑,不得解脱。
没人能逃脱黑暗。黑暗无处不在。
她始终恐惧着。幼年时惧怕黑暗,她总喜欢把被子蒙住头,好像这样她就是完全安全的,黑暗无法将她侵蚀。而如今,黑暗无时无刻不在悄悄沾染,侵透潜入她的骨髓,伴随着无边痛意和恐惧。
窗子没有关上,一阵风刮起,吹开了窗帘。帘子在风中萧瑟翻滚,仿佛她颤抖的心,不知归处。
她为一种习惯的痛意感到悲伤,即便那已经是常态了。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蒙住头,她仍然感受不到温暖。实话说,从很久很久以前,温暖就以某种方式永远的离开了她,无法扭转。这不知是从她离开祖国之后第几个失眠夜,又或者说,有生以来,她能踏踏实实睡着的,又有几夜。
被抛弃的孤独,被遗弃的悲伤,每当夜色降临,仿佛重重鬼影,张牙舞爪。
与异国他乡无关,只是因命运悲叹。
“你不怕被闷死吗?”
有声音在耳边突然炸响,歌莉娅打了个激灵,差点活活吓出了心脏病。
不过两秒之后,她缓了过来。
慢慢的,慢慢的,她把被子往下扯开了一点,最后露出一双眼睛。
果然是他。
她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随即口气变得强硬起来,“你来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早晨还坐在她身边的科兹莫。
似乎感到她的问题十分好笑,科兹莫还真笑了,“怎么进来?从门进来。”他转身指了指如今留了条缝还透出灯光的门。
歌莉娅确认她睡前是把门关上的,看来他走的还真是正门。
“竟然问我这种问题……莫非你希望我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翻窗进来?”
歌莉娅心虚地望了眼窗子,想他真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不由得讪讪地笑了。
科兹莫此时看着她,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滋味。他从小到大几乎从未见过如此的女人,真不知道她是傻,还是太过单纯。
听科兹莫一说,歌莉娅想起他最近似乎一直长住在维奥莱塔。歌莉娅暗骂自己记性怎么那么差,又让这个男人看去了笑话。
“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你来做什么?”
科兹莫对于歌莉娅的这种无礼口气倒也不恼。比起那些见了他就恭恭敬敬的人,和她说话没那么累。
“不做什么,来看看你。不过没想到你的计划还没开始实行,竟要先闷死在这里了。”科兹莫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歌莉娅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不是来看她的,倒像是来看她笑话的。
歌莉娅并没意识到科兹莫刚刚的话说的有多暧昧。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竟也没多想。科兹莫只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口松松挽着,领口也敞着,只扭了几粒扣子,这种天气里,看上去分外冷。
“我要睡了,没有人睡前会穿的整整齐齐的吧。”又一次洞察了她的心思,科兹莫开口道。
歌莉娅自是无话可说。对于他所说的来看看她,她是一点不信的。
她不求科兹莫能帮助她,只求他不要再插手她的事。虽然他白天救了她一次,但她无法再承受比这更复杂的局面了。此时她的表情有些呆滞而悲伤,并未发现科兹莫正仔细的盯着她瞧。
“今日算是毁了你的婚礼,对不住了。改日赔你一个。”
他的语气轻松的像是说我赔你一颗糖一样,而不是一场婚礼。
歌莉娅着实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她从未把这当作过她的婚礼,而科兹莫的话,她知道也不过是一句顺口的玩笑。她的心情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好了不少,于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稀罕。”
科兹莫摇了摇头,一脸受伤的表情。
歌莉娅不想提明天,她现在很想快点把这尊大佛送走,于是干脆扯上了他的手臂,“喂喂我也要睡了,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光线太暗,她没有发现科兹莫突然皱起的眉头。他一声没吭,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松开自己的手臂。在歌莉娅察觉出不对劲之前,他就自然的退到安全距离之外,生疏而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晚安,”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歌莉娅有些不解,但留给她的又是原本的黑暗寂静。科兹莫到她的房间闹了一闹,不知为何,那些使她失去力气的悲伤似乎一下子远离了。
而此时,科兹莫站在门外,并没有立刻离开。伤口渗出的鲜血渐渐融入雪白的衬衣,他浑然不觉。只是静立着,最后,本想要转身的动作,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然后大步离开。
走廊恢复了原有的寂静,房间恢复了原有的黑暗,改变的是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