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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劫数

“兄弟相残,女眷凋零。此乃雪族之劫数。”

雪义摆弄着一台小型观天仪,对背对着他的雪无痕说道。

这是一间书房,是四海之南,四大族派之首雪族的书房。这里陈列着从古至今流传着的各种典籍,或是功法,或是传记,满满三书柜。

这里也是雪族重臣雪义的寝房。其实按道理来说,雪义并不是雪族人,他是四海西南书香门第杨家的次子,原名杨逸。这杨家不问江湖之事,却被江湖各门派所惦记,只因他们通晓天文,这占星卜卦之术,的确是江湖第一。

杨家传到杨逸这一辈,却是走到了末路。长子杨信专横跋扈,恃才傲物,不仅没有继承家才,还将杨家资财挥霍一空,这次子杨逸,自幼跟了游方术士,成年之后回家,却发现杨家早已荒芜,四处打听之下也不见人烟。于是便依着师父的建议投靠了雪族,十多年来,杨逸一直陪着当时的雪族少主雪无痕长大,不知不觉间也成了雪无痕身边的重臣。

每五年四海四大族派都会聚在一起开一次会议,大大小小的门派无不附庸。这会议从雪无痕爷爷那辈就已经开始,或许爷爷的爷爷那辈,或许更早……它最初的意义,早已没人知晓,它现在的意义,无非是巩固各门各派的团结,大家互通有无。下一次大会还有一个月即将召开,不过,这五年中发生了一些异变,让雪无痕觉得很是不舒服。

于是他便前来寻到雪义,让他用观天仪来占卜一下。

“此劫……你的师父早些年便同我说过……”说话的是背对着雪义的雪族之主雪无痕。他一身素袍,一脸淡然地转过头来,白若冰雪,英气勃发。

雪无痕接着说道:“我问的是,一个月后的四派大会……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雪义点点头,继续摆弄着观天仪。

“族长,此次大会在雪族举办,四海各门各派,还有族长你的门客都会前来,我从星轨运动之中,看不到任何不确定的因素,或许是族长多心了。”

雪无痕眉头微微一皱。

我多心了吗?希望是的……

时值正午,演武场上的雪族弟子们操练完毕,都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去饭堂,人群之中一片嘈杂。一个半人多高的小身影就在这混乱间跑入了人群中,他边跑边回头看着,不远处,一个侍女手中拿着精致的碗碟和勺子跟着跑来:“小少主!小少主!别跑了,快回来吃饭吧!”那小身影在人群中对那侍女吐了吐舌头,道:“笨蛋!我才不想跟你玩!我去找爹爹了!”

“小少主!”侍女还在后面追着,刚跑到演武场,便被人群冲散了,小少主的身影在这茫茫多百十人都身穿白色素袍的弟子中消失了。侍女无奈叹道:“这雪族为什么都要穿白衣服呀!小少主不见了,这老爷知道了还不罚死我呀……哎,完了完了……”

小少主眼见逃脱了纠缠不休的侍女,开心的大喊大叫,朝着爹爹经常去的书房跑去。阳光就这样洒在雪族的大地上,袅袅炊烟升起,喧闹之中反而透出一丝祥和。

“爹爹!爹爹!云殇来找你啦!”小少主大叫着跑进书斋别院,兴奋的一蹦一跳,然而没有高兴多久,就觉得撞上了什么东西,顿时眼冒金星,脑袋一晕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少主揉揉眼睛定了定神,模糊间看到身前一个白衣少年。那白衣少年手中握着戒尺,想必刚才便是他敲晕了自己。“大……大胆!敢敲晕本少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小少主捂着疼的不行的脑门站了起来,指着身前的人骂道。那白衣少年又是一尺打过来,疼的小少主嗷嗷直叫。

“雪云殇。父亲大人正和师父商量事宜,你别瞎嚷。”

这声音一出,小少主雪云殇一愣,才定睛看过去。原来打自己的人正是亲哥哥,也就是大少主雪寒岚。

“我还以为是谁呢……”雪云殇小声嘟囔着。雪寒岚拿着戒尺点在雪云殇肩头:“人家敬你是雪族少主,才让你三分。少主是要带领全族人扬名四海的,而不是站在高高的位置使唤、恐吓下人的。你知道了吗?”雪云殇扬手打开戒尺,叫道:“臭屁雪寒岚!和那教书先生一样!没意思,大道理一套一套……”“不要喊叫!”雪寒岚又是一尺打在了雪云殇手上。雪云殇吃痛,跑上前去一把推到了雪寒岚,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地上。

“何事喧哗!”

声比人先到。两个小子顿时愣神,赶紧翻身而起,抱拳半跪在地上,迎着书房方向。书房中走出的正是如今雪族族长雪无痕和重臣雪义。

“爹爹,雪寒岚欺负我!”“父亲大人,雪云殇在此喧闹!”

两人同时喊道。见彼此说对方坏话,互瞪一眼,又偏过头去互不理睬。

雪无痕看着二人模样,一扫之前阴霾,哈哈笑了起来。他指着两个小子,问雪义道:“你说说,看谁有理?”雪义抱拳道:“族长,依我之见,两小子都有理,又都没有理。”

“我来找爹爹玩!怎么没理了!”“雪云殇,我说过多少次了,父亲大人来找师父商量事情的时候不要吵闹!”“我哪里吵闹了!你要是不打我,我才不会叫这么大声!”“雪云殇!你还讲不讲理了!”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吵了起来,不多会儿又打在了一起。

雪无痕看到这情景,笑得是眼泪都快出来了,旁边的雪义轻轻咳了一声,雪无痕才收敛了一下,正色道:“都给我分开!”然后一掌送出,掌风带起落叶,吹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二人。

“雪义,你带寒岚去吃饭吧。我和小殇去饭堂。”雪无痕轻轻对雪义说道,“吃完之后,继续教导寒岚‘破极手’绝学。”雪义抱拳,走到雪寒岚身边,将他拉了起来。雪寒岚扑扑身上的落叶,向父亲道:“父亲大人。寒岚告退。”

“什么意思嘛!我也要学破极手!”雪云殇在地上哭闹不停,就是不肯起身,“每天跟着那个老头子学这经那书,没意思极了!”雪无痕看着地上的儿子,摇摇头道:“小殇,你今年才满四周岁,年龄太小,还不能学习这破极手,当下是积累学习学识的时候。哥哥也是六岁才开始学破极手的,他如今也不过学了一年而已。等你到六岁了,也可以像哥哥一样学习破极手了!”

“族长,雪云殇可能要等到八岁才能学习。他资质根骨太差,不像寒岚。”雪义远远的说道。雪无痕嘴角一抽,斜眼看向雪义,意思明显是“废话说这么多干什么,还这么大声”。雪义感觉到背脊一冷,立马拉住雪寒岚,说道:“属下告退!”便匆匆溜走。

雪云殇似乎没有听到雪义的话,仍然哭闹不止。

“我不喜欢那个教书先生!我要和爹爹玩!我要和爹爹玩!”

雪无痕叹了口气,道:“爹爹要准备一个月后的会议啊,可是很忙的……这样吧,今天陈伯伯正好来了,我带你去找他?”

雪云殇突然坐了起来,一脸的兴奋:“真的吗?那个酒鬼大叔来了?那我要跟他玩!”

雪无痕笑着拍拍雪云殇的头,“先去吃饭!”

午膳过后,雪无痕带着雪云殇来到了雪族会客厅。途间碰到了仍在四处寻找雪云殇的侍女,雪无痕只是提醒了两句,并未多加责罚,侍女也是受宠若惊,连忙逃回去做该做的事情去了。其实雪族上上下下都知道,跟了雪无痕这族长,那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雪无痕待人和善,也不拘泥于地位、辈分这样的教条,无论是扫地的杂役,饭堂的厨师,还是习武的弟子,或是雪族的族人,都是一视同仁。这些人也愿意在雪无痕的荫蔽下生活。

雪族处于四海大陆的南方,北邻四海内陆第一大河南河。此地温暖多雨,且为东西南北交通之要道,常常是南来北往络绎不绝,无论是人气还是天气,似乎都与这雪族二字丝毫看不到半点联系。这雪族地界内唯一与雪有关的,恐怕只有雪族中心那高不见顶的巨塔——雪极了。传闻那雪极之上,有只有历任族长才能进入的雪神殿,至于其中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会客厅在雪族正门处,正是雪族族长接待会见前来议事人员的地方,也是许多雪无痕的门客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里有酒有肉,与其进到雪族内院和那喜好平静饮茶的雪无痕无趣地坐上半天,不如在这里喝个痛快。当雪无痕和雪云殇走进会客厅时,一个中年消瘦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喝着酒。雪云殇看到他,便扑了过去。

“陈伯伯!你来啦!”他眨巴着眼睛,满带期望地看着眼前的陈伯伯,“陈伯伯,我要看你变戏法!”

雪云殇口中的陈伯伯,是雪无痕的一个门客。他姓陈,却从不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只是让别人叫他老陈。他略通占卜之术,又略懂戏法,略懂一些天文地理,也略懂一些音律,总之,什么都略懂一点,自称是从中原流落过来的望族末裔,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不过是落榜的穷困子弟。什么都略懂的他,唯一不是略懂的,就是他的武学。雪无痕曾经有一次与之交手,数十个来回之后,雪无痕已是无招可进,老陈却是似乎还有千百招可出。

只见这什么都略懂的老陈放下酒坛,用潮湿的手抱起了雪云殇,抱着他的头在自己稀疏的胡子上蹭了蹭,然后被雪云殇嫌弃地推开。老陈哈哈一笑,将雪云殇放回地上,然后一拍手,右手从雪云殇脑勺后面一绕,再绕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捏了一个金币。雪云殇看着这戏法入神,开心的直拍手,正想伸手去握那金币,老陈又一拍手,再摊开时,就什么都没有了。

雪云殇嘟嘟嘴,看着老陈。老陈勾了勾手,示意雪云殇摊开手来,雪云殇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手中早就握着这枚金币了。他又转怒为喜,三步两步跑到雪无痕跟前,举起手将金币递给他,一脸邀功的表情。

“又不是你变的,瞎高兴什么呢。”雪无痕笑道。不过他见雪云殇迟迟不放手,便伸过手去拿走了金币,末了还不忘说了声:“谢谢小爷了!”老陈看着这情景,也是哈哈大笑起来:“雪老弟,你这小儿子,有趣的很啊。”雪云殇听着这话,也嘿嘿笑起来。会客厅里的仆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雪无痕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主子,也是没有办法。

“老陈……你精通卜卦之术……”“不不不,在下只是略懂……”

会客厅上的仆人都被遣散了,雪云殇在不远处玩着沙堆。雪无痕和老陈两人就坐在一边的茶桌上,小声交谈着。

“呃……好吧,就算是略懂了……今天我让雪义算了算一个月后的四派大会,因为上次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总觉得有些……不安……”雪无痕看着老陈说道,“但是,雪义说,一切安好,没有任何变故。”

老陈喝了口酒,道:“那厮只晓得用天文星曜来演算。却不知他这只算了天数,没算人数。不说他那厮迂腐脑袋……”老陈又喝了口酒,默默哼了几声,喷在了眼前的青石板地面上。只见那酒水也不散开沁入地面,仍是一颗颗饱满的水珠,排成奇奇怪怪的形状,怕是除了老陈,没人看得懂。老陈想了半天,也不说话。

“你就直接说吧。这酒喷不喷也是没什么区别,算不算得出跟酒珠形状没关系的……”雪无痕苦笑了一下。老陈哈哈笑道:“不愧是雪老弟啊,连我的障眼法都看出来了。”

什么狗屁障眼法,每次占卜都耍花样,每次占卜出来的东西跟耍的花样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么多年了还玩这套。雪无痕翻翻白眼。

“不好说……有劫数……但是似乎又是顺应天理的劫数。难怪雪义学究算不出来。”良久,老陈终于开口说。

雪无痕挠挠头:“顺应天理?但是有劫数?在下不明白,难道这雪族的劫数,是天理不容?”老陈叹了口气道:“呃……也可能是我算错了……雪老弟,虽然这不足为凭,但是……还是小心为上啊……一个月后的大会,我一定会赶来的,到时候也请雪族做好准备……”

雪无痕点了点头:“这四海之内,能让我雪族有劫的,除了老天爷,怕是还没有第二个人。哪怕其他三大派合力也顶多与我雪族打一个平手。况且西方的暗族实力已经大减……既然我心头有些不安,你也算出一劫,就算是多长个心眼,到时候我定会让雪族加强戒备。”

老陈深思着点点头。不久,转而举起酒坛:“雪老弟,莫多想,喝酒!”

不过这雪族前些时日因为一些事情,同暗族起了冲突,后来更是重创暗族,暗族族长身死,暗族一盘散沙……虽然是暗族违反四派盟约在先,但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北方的冰族前些时日发来消息,族长身体不适,正在静养,这次大会会让副族长前来……这会不会是冰族的一些阴谋……

想多了吧……

雪无痕看着远处的雪云殇,愣愣的发着呆。

小灵,你还在就好了,这种事情,你的感觉最灵敏了……哎……

“哥哥,天上的云好奇怪哦!”雪云殇抬头望向天空,午休时候,他正漫无目的的在花园里闲逛,一旁的雪寒岚倒是安静地拿着本竹简读着。

“别跑太远。父亲大人让我好好看住你。”

“哥哥,你说你这破极手练得如何呀,要不然教我一两招吧?”雪云殇见雪寒岚这么无趣,便凑上去问道。雪寒岚没有看他,冷冷说道:“你根基不牢,学破极手还差得远。”

“什么嘛!”雪云殇突然拉开架势,道:“我可是找陈伯伯学了两手,你跟我打一场再看我根基牢不牢。”雪寒岚抬起头来,瞪了一眼雪云殇,刚准备说话时,他却愣住了。

一阵风吹过,雪寒岚抬起鼻子嗅了嗅。

“距离四派大会还有几天?”雪寒岚放下竹简问道。雪云殇也楞了一下,本想跟哥哥打一架,却没想到哥哥突然问了这个问题。“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吧,怎么了?”

“我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还有……血腥味……”雪寒岚天生鼻子灵敏,对于一些味道,记忆也比其他人更加清楚。雪云殇倒也知道此刻不是和雪寒岚争执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是……

“爹爹!”

“笨蛋别喊!”雪寒岚跳起来扑倒了雪云殇。

一刹那间,一个黑影闪了出来。就这样凭空出现,那么突兀。

那个黑影被黑色的气息包围,甚至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雪无痕……在哪里……”黑影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兄弟两人喘不上气来。

“笨蛋!”雪寒岚缓缓拉起雪云殇,将他用力往花丛里一推,“快跑!”

雪寒岚回身运气,破极手刚刚准备送出,却被黑影隔空提了起来。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是雪寒岚还是被提了起来,不能动弹。

“哥哥!”雪云殇在花丛里大叫着,刚准备冲出去,却被一个人捂住嘴巴拖到了后面。那人把他抱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了后花园,然后跌倒在地上。待到雪云殇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上满是鲜血,而抱着他的那个人就是每天追着他喂饭的侍女……

“小少主……快走……”侍女微笑着看着雪云殇,她的胸口,腹部都在流血,双眼也开始逐渐无神。雪云殇捂住嘴巴,强忍着恐惧,逃向后花园中。

然而,一把戒尺隔空飞来,插在了雪云殇身旁的树上,整个戒尺都深深嵌入了树中,可见其威力之大。他慌不择路,向前跑了几步,又被什么绊倒在地。

“小少主……”雪云殇这才看到脚下还躺着一个人,那是他整日都烦的教书先生。他胸口有一个伤口,看那大小却是被戒尺贯穿。“是谁!”雪云殇边哭边怒吼着,“谁敢在本少爷地盘上……”话音未落,一只脚便踩在了他的脸上。狠狠一拧,这小少主的脸深深埋进了土里。

“我只问一次。雪无痕在哪。”

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没错。又有一个人。雪云殇心中想着。好疼……

身边一个白光一闪,那教书先生用尽力气撞开了这踩在雪云殇身上的人,雪云殇得以喘气,他连忙爬开,却见又有两个人影出现,那教书先生在瞬间被轰开,倒地不起。

“他是少主。把他带上。”适才踩着雪云殇的人说道,另两人中一个浑身散发寒气的人走了过来,将雪云殇提在手中,雪云殇只觉浑身寒冷异常,似乎再过一秒,就会冷死一般。黑光一闪,提着雪寒岚的那个人也出现在后花园。雪寒岚在他手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那黑影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去雪极下面。”

雪云殇只觉得脑袋一晕,再次被冷醒的时候,已经到了雪族中央巨塔,雪极之下。这雪极也是建立在高于地面的祭台之上,按理说这里有一层雪义布置的遁甲阵,这四人如何可以达到这里,难道是破了这阵?雪云殇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

除了北面是南河之外,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大门都被黑压压的人群攻破,雪族内黑烟四起,惨嚎不绝,族中弟子可以战斗的力量似乎也都已经变成了尸体。

这是一场屠杀!

族中弟子,可以一战的力量,都消失殆尽。适才还是宁静的午后,现在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前后不过一盏茶功夫。只有武力的天壤之别,才能完成这样的,屠杀!

“呵呵。来了。”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雪云殇看到雪义和雪无痕带领着剩下的雪族弟子冲了过来,那黑影将雪寒岚抛向雪义,倒了声,“那边有问题,我先过去。”便突然无影无踪了。雪云殇看着冲向自己的父亲,失去了意识。

黄昏。

三十有二的雪无痕孤自站在雪极之巅,凝望着苍天上如血染的云,内心一时间涌起无限的忧愁。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掌门人,此时身着绣锦白袍,袍上的花纹细致而朴素,高贵而优雅。这身素色袍乃是雪族人纯白高尚之象征,虽略显平凡,却散发着威严的英气。而这个原本不应受任何玷污的白袍上,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而沾满了血迹,穿袍的中年人,也披散着那头平日里束札起来的长发,发丝时不时被高耸的雪极上吹来的寒风扬起,显出一些沧桑与哀怨。本应是意气风发的雪无痕,此刻却心灰意冷,无可奈何,回想起刚才那惨烈的战斗,嗟叹不已。

适才雪无痕突入战场,在众弟子的保护下,抢下雪云殇和雪寒岚,自己也受了不少的伤。

“族长,天极门和暗族、冰族的人已经攻破寒霜门,直入内城而来!”

一名雪族弟子来报,年若三十,同样身着白袍,身上还带着好几处暗青色的瘀伤,血迹斑斑,气喘连连——这人正是雪寒岚的师父,雪义。雪极上覆着的雪,也因他的到来,添上了点点血花。和雪族一派一样,江湖上也有其他以姓氏血缘为纽带关系的门派,暗族和冰族便是其中较为著名的两派。三派多年前曾经有过盟约,互不侵犯,但此刻的江湖,已物是人非。其实自古江湖便充满争斗,只是有明有暗,有虚有实,表面上三派以武功门派之异而并立,各派内部却又有人对其他派别嗤之以鼻。是岁,不知何情何故,暗族和冰族起意围攻雪族,同时江湖中仅次于雪族的第二大派天极门也和两族联手,一道攻向雪族世代居住的银雪城。

雪无痕沉吟片刻,遂道:“知道了。雪义……你,回内室,带吾两子去密道。速去!”岂料这声“速去”,乃是他和雪义最后的一句话。

“是,族长!”伴随这句坚定有力的回答,雪义消失在雪极的劲风中,回声萦绕于山顶,久久不散。

这当下,雪极之下的银雪城中,鏖战正酣,一大群来自天极门、暗族和冰族的高手正在与守城的雪族弟子交战,企图攻下银雪城的腹地。雪族弟子们虽奋力抵抗,但因这群敌人中有数名强大的头领打头阵,三派势力的攻城者一时间势如破竹。仅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偌大的银雪城几乎成了一座恐怖的死城,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只有高高的雪极之上,还有少数几名武艺较强的弟子和掌门雪无痕一道守护着即将完全失陷的雪族之城。

“莫非我族气数已尽?为何遭如此横祸?”雪极之上,见证这般修罗地狱的雪无痕,一时间内心充满悲戚,身子不住颤抖着,但又怕身边的弟子看到自己眼角的泪光,便转身走进雪极之巅的大殿,扶住了殿上的那把交椅,定了定神。“我是一族之长,即使要冒着惨遭灭族的危险,也不能放弃最后的努力。”雪无痕心下思量到,不禁握紧了拳头,便转身对余生的弟子们异常严肃地说道,“弟子们,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大家都清楚,为了苟活,我们可以选择逃离这里。密道就在我身后的那个房间里,但是,你们甘愿看着银雪城被夷为平地吗?你们甘愿让后世称我们为懦夫、废物吗?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愿意逃命的人,现在,可以从密道离开。但我想要你们再问问自己,你们还要守护雪族最后的希望吗?”

“誓死捍卫!”话音刚落,便听到这样的呐喊,响彻大殿。

“族长,我族绝不会覆灭,一定会反败为胜的!弟子甘愿为我族战斗到最后一刻!”

“最后的希望!还有希望!”

弟子们都愿以死明志,他们的眼神里毫无畏惧,全因那来自内心的信念。

雪无痕内心顿时变得平静下来,说道:“是的。我族不会覆灭,我们还有希望。”

言毕,他便走至内室的一处暗阁,从一个檀木盒子里取出了一枚戒指。在殿内的烛光的照映下,这枚戒指闪着青铜色的光辉,其上刻有两条相互缠绕的蟒蛇。他看着这枚戒指,带着坚毅的眼神,良久,便对弟子们说道:“你们在大殿门口守住,我要启动双蛇之戒的力量。”

此时雪义和我的两个儿子,应该已经离开银雪城了吧。你们要保重……

“来晚了!”老陈遇到雪义背着两个昏迷的孩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血人了,“怎么回事?”“……我们被围攻了……有四个还是……六个黑影……我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太强了……”雪义断断续续地说道,“带两个孩子……还有……这把刀……从密道走……”

雪义将两个孩子和一把刀推给老陈,远处轰然一声,两孩子一惊,都醒了过来。雪义剑指向祭台某处一指,只见一个暗门弹开。“快走,别回头!”雪义对着老陈吼道,转身向雪极冲去。老陈看着雪义,心中着急,两个转醒的孩子也在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嗯?”一个身影悠闲的从三人身旁走过,他看到老陈时,不禁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快走!”老陈将手中的刀交给了雪寒岚,又转醒的两人推向暗门处,自己一个箭步冲到那身影旁边。那人却是悠闲的向后一点脚,贴着老陈的拳风向后飞去。

“你这老鬼……”那人落地瞬间,避无可避,剑指一并借力反冲,只见剑指上暗芒一闪,在老陈一拳打中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刺到了老陈。

轰然一声,两人都向各自后方飞去。那人站起来,吐了一口血,忽而狂笑道:“哈哈哈,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能接我一招的人……恕在下没空奉陪,下次见到你……还有你们两个小子……我一定和你们好好玩玩!”笑声中,那人衣衫一卷,化成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老陈也吐了口血,转头却见两个小子还在暗门洞口发愣,不由一怒。

“臭小子!快走啊!等到其他几个都来了,老子就挡不住了!”说罢一脚将两个小子都踢入暗门,自己也捂着胸口跟了进去。

“让我出去,我要救我爹!”两个小子都大喊着爬向暗门洞口,老陈骂了一声,拉住雪寒岚的腿将他带回暗门洞中。

当他拉住雪云殇腿的时候,雪云殇已经爬到了暗门洞口。

一声刺耳的巨响响起。雪极之巅爆发出强大的爆炸。原本聚拢在雪极周围的云朵都被爆炸的冲击冲向四周,接着一阵强光亮起,云朵又被吸入强光之中,震荡风波从雪极四散开来,掀起石块,推平房屋。雪云殇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手背遮挡下,他勉强眯起右眼,想看看雪极一战的结果。父亲,还在那上面!

然后……

“啊啊啊啊!”雪云殇捂住右眼跌入洞中,下一刻,洞口便被强风吹破。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据说,那一日太阳落下的时候,雪极的上空兀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蛇形彩雾,那是两条蛇的形状,相互缠绕,不断变幻色彩,而且越来越大。而围攻雪极的江湖人士,有好多都被一股无名怪力抛至雪极之下。不过,这样的异相并没持续多久,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银雪城,彻底死寂下来,永远地,沉睡在了传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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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文显1982年发表诗歌处女作,迄今在国内外公开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800多万字,诗百余首。出版民间故事集《贾成明故事集》、《南侠。北侠》,散文集《梦里有条宽宽的河》,小说集《割豆割豆》,小小说集《白毛》,故事集《草屋小学》、《真的假的谁玩谁》。作品被收入250多种结集、选刊中,其中故事作品自首届至2008年一直入选“全国年度最佳故事集”,小小说自2000年至2004年一直入选〈全国最佳小小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