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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杜赞之和梅初山都没有用心替边皂德落实那100亩土地。边皂德很急,生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嘴边的肥肉抢了去。他想想没有别的办法了,便去找曹婕。曹婕每次见到边皂德都异常高兴,这次也不例外。

“有什么事?小边你说。”曹婕望着边皂德,很真诚地说。

“主要是来看看曹大姐您。”边皂德说。

“昨晚我还和老梅提到你,我说小边很久没到家里来坐了。”曹婕说,“老梅说你现在正忙呢。”

“事情也有一点。”边皂德觉得曹婕已经替他扯开了话题,便直说了,“最近县里盘整闲置土地,广场旁边那100亩也收回来了。我想在那里建一批商品房,为县里的住房改革出点力,这事梅市长也同意了。”

“那不就行了嘛。”曹婕说,“那是个好地方,如果建得好,到时说不定我也买一套来住。”

“曹大姐说笑话。”边皂德说,“那个地方最好也不适合您住。我已经着手联系了,想在汉南那边选个幽静的环境买一幢,让曹大姐去度度假什么的。如果要在汉州建房子,什么时候我让人在我住处对面那块空地上建就行了。”

“明年吧。”曹婕说,“今年我们不宜建房子。老梅也信这套,没办法。我自己早想搬了,这里住太杂乱。”

边皂德做出要走的样子,突然又说:“曹大姐,广场那块地还卡在建委那里,看来还得梅市长召开市长办公会议形成一个正式决议,否则不知拖到什么时候。”

“行。”曹婕说,“老梅今晚回来我就跟他说。”

边皂德临走时,给曹婕留下一只小纸盒。曹婕问是什么东西。边皂德说:“去年一位香港朋友说让我出国看看,扔给我几张美国佬的钱,我一直用不上。我想您不是说过让姗姗出去读书吗,您替我留着给姗姗吧。”

曹婕将纸盒捧在胸口上,抚摸着说:“你这个小边啊,就是客气。”

几天后,梅初山召集了有职能部门领导列席的市长办公会议。列席会议的建委主任石梓坚持扩大广场,不同意将那100亩地规划为商品房用地。他说,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将地收回来恢复广场原来的规划,现在再卖出去,不利于城市配套,也难以向群众交代。

“这道理我懂,城市广场谁不想搞大一点,问题是现在没有钱,至于群众意见,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意见,你听得了那么多吗?”梅初山说。

石梓说:“没有钱我们不一定马上就动工,只要我们将土地控制下来,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建。当然群众的意见不一定都对,但现在大家对广场的看法我认为有道理。”

梅初山说:“有道理的事也不是件件都能办得了。先将土地控制下来,不是不可以,但毕竟是守株待兔。谁知道什么时候有兔子跑过来呢?”

几个副市长都知道石梓是杜赞之的人,见石梓态度坚决,便含糊其词。梅初山担心这事弄不好可能会引起群体公愤,也不敢造次。

“要不就先搁一下吧,请建委再做些调查研究,看能不能有一个更理想的方案。”梅初山说。

“借此机会,我顺便汇报一件事。”石梓说,“我们准备在汉北那片荒山上种草种树,配上一些必要设施,开辟为居民的休闲场所。”

“好事情。”梅初山说,“这片荒山我讲几年了,要好好利用,一直没有人领会我的意思。你抓紧实施。”

财政局长毛路望着石梓,问:“钱呢?”

石梓说:“我准备动员一些城市建设的热心人捐资,目前已经有些眉目了。”

梅初山站起来说:“不用财政的钱,能办成事,才算真本事。”

会刚散,边皂德就给梅初山打电话,说要到汉南去吃饭。梅初山问起盘小琳。边皂德说已在车上。

这天晚上,他们饭吃得很简单,三个人只点五个菜,天鹅穿山甲龙虾金钱龟,另加一个蜜汁白果,那是盘小琳喜欢吃的菜。饭后他们去了香格里拉。这天晚上他们回汉州也比较早,还没到12点就将盘小琳送到家了。

边皂德的奔驰停在市委宿舍门口时,梅初山说:“你一定要让杜书记做通石梓的工作,否则这事不好办。”

边皂德感到意外,问:“区区小事,市长办公会议都定不下来吗?”

梅初山说:“不是定不下来,那样做副作用太大。”

边皂德只好再次找杜赞之,让杜赞之做石梓的工作。杜赞之左右为难,他无法拒绝边皂德,但又不想找石梓说这种事。石梓是妻子宋双的妹夫,石梓能有今天,跟他的关系很大。可是,这位亲戚好像一开始就跟他存在隔阂。几经思考,权衡利弊,杜赞之最后还是将石梓请到了办公室。几年前,石梓从学校调到建委工作不久,组织部准备考核提拨他为副主任时,作为县委副书记的杜赞之让他到办公室谈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石梓来到杜赞之办公室,杜赞之马上从坐椅上起来给石梓沏茶,嘴上赞扬道:“这段时间干得不错。”。

石梓说:“干得如何,群众说了才算数。”

杜赞之有些不高兴,觉得石梓这人怎么这么愣,便机械地问:“听说政府开了市长办公室会议,对广场那100亩地做了研究?”

石梓说:“会是开了,但还没形成决议。”

“什么原因?”

“意见有分歧。”石梓说。

“你的意见呢?”

石梓说:“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

杜赞之叹一口气,做出为难的样子。他说:“边皂德要建商品房,想法也不错。他是否找过你?”

石梓说:“找过了。他想用广场那100亩地建商住。”

杜赞之沉默了好一会,说:“听说梅市长已经同意了,不知梅市长跟你说了没有?”

石梓说:“市长办公会议上梅市长是有这个意思,但几个副市长并没有表态。”

杜赞之说:“是不是你的观点对几个副市长产生了影响?你要多尊重梅市长的意见,要不梅市长连我也误会了。”

石梓想详细向杜赞之谈自己的观点,但杜赞之已经站起来:“这事始终得由市政府决定。先这样吧,地委有个领导来,我得陪一下。”

石梓跟在杜赞之后面走出书记办公室,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坏,他到建委后一直信心十足,准备着有机会好好改造这座城市,但接连不断碰到的一些事,使他越来越失望。

几天后,市政府办公会议再次拿出边皂德的用地报告讨论,应该列席会议的石梓请假,代石梓列席会议的副主任说:“建委的意见还是希望不要将这块地用在商住方面。但市政府怎么决定,建委都认真执行。”

梅初山一笑说:“如果市政府的决定建委不执行,那还是市政府的建委吗?”

边皂德将100亩土地要到手,就跟外省一家房地产公司签订合作合同。名为合作,实际是转让。签字仪式刚结束,边皂德将车开到市委大院,要带杜赞之到汉南去看一个地方。看着边皂德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杜赞之知道这家伙又有什么鬼名堂了。

他们的车直接到了海边的别墅群,当奔驰嗄的一声停在一幢别墅门口上时,杜赞之笑着问:“莫非边老板真的要请我到这里来疗养?”

边皂德不吱声,他今天特别沉得住气。他掏出钥匙打开别墅的门,走在前面,让杜赞之跟在后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看完后他才说了一句话:“这个结构是西式的,但中国人用也挺不错。”

杜赞之已经明白边皂德的意思,但还装傻:“你不是在港澳开发区买了一套吗?”

“这是给你的。你看家俱用不用重新布置一下?”边皂德说,“再有就是这房子的名字,用你的肯定不好,你看用谁的名字?我给你办个证。”

“你自己留着吧。”杜赞之说,“需要时我来休息一下可以,但绝对不能算在我的名下。”

边皂德说:“周围都是外地人。你来这里绝对没有人认识你。汽车可以直接进后院车库。”

杜赞之知道,广场那100亩地,边皂德至少赚2000万,给他这幢别墅并不过份,问题是这个东西太显眼。

“你今天将我骗到这里是让我看这个吧?”杜赞之说。

“要不我随便给你安个名字。”边皂德说。

“我不要。”杜赞之坚决地说,“有闲心了来住一两个晚上可以。”

边皂德将一串钥匙交给杜赞之说:“要不就先这样用着,钥匙就你自己一个人拿着。”

在别墅里转一圈,杜赞之不免想起洪妍,心里痒痒的。他想如果她跟了他,他马上让边皂德将这幢别墅送给她。

“人说香车配美女,其实别墅更应该配美女。”杜赞之说,“让我住是浪费了。”

“杜书记你要美女不是分分钟的事吗?”边皂德说,“你自己带我就不好关心了。要是用得着我,中外南北全凭你一句话。”

杜赞之认真地说:“共产党要说腐败,根子就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专替领导出歪点子。”

边皂德马上说:“我知道杜书记心中只有宋双,我说说而已。”

杜赞之想,他现在心中只有洪妍……

可是,洪妍像个月亮,高高地挂在天边,看上去似乎并不遥远,只是你往前走一步她好像就往后退一步,就这样望着,永远无法靠近。她调到市里后,杜赞之跟她吃过几次饭,也单独与她一起呆过,但面对她,杜赞之一直无从下手,他觉得她对他的客气对他的尊敬其实是拒他于千里之外。杜赞之不是那种一看见心想的女人就不顾一切向前冲的男人,他缺乏那样的气魄,也因此,他跟洪妍的事迟迟没有进展。为这事,杜赞之平添了不少苦恼。

一天,布维鹰、边皂德与杜赞之一起吃饭,3个人喝了两瓶高度五粮液,首先兴奋起来的是布维鹰。他说:“我碰到的女人,至今没有一个搞不掂的,唯有任在娜。”男人们茶饭之间总喜欢拿女人做佐餐,大款们尤甚,但如此直白表露自己的,却不多。

“是不是歌舞团那个唱歌的?”边皂德问。

布维鹰说:“就是她,有多少男人追她,可她谁也看不上。一瓶可口可乐,不知谁能消受。”

边皂德说:“我的一个朋友,已经花了大半年时间,钱也不知丢了多少,至今连嘴都没能亲上。”

杜赞之觉得今晚这个话题很有意思。他说:“有一本外国小说,叫做《百年孤独》,里面写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俏姑娘雷梅台丝,莫非汉州也有一个?”

布维鹰说:“她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高傲得很,就是杜书记你出手也不一定搞得掂。”

边皂德说:“要是杜书记有兴趣,一切费用包在我身上。”

杜赞之说:“能用钱买得到的女人不是好女人。我可没有边老板你们自由,假如我有你那么自由,我相信没有哪个女人搞不掂。”

边皂德说:“现在的领导谁不是三个五个,所谓骗着老大,哄着老二,稳着老三,泡着老四……像你这样的领导,少了。”

布维鹰说:“其实领导干部也是人,级别越高越方便。杜书记你现在不玩,以后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力了。”

边皂德说:“杜书记现在就缺贼胆,说不定什么时候有贼胆了,就没有贼力了。”

杜赞之还是想着洪妍,他认为洪妍一定比任在娜之类纯洁得多,他觉得如果他更主动些,估计她就迁造了。但对她,他不想那样做。什么时候,不妨会会任在娜。他想,在他的地盘上,一个小小的歌舞团演员如果他真感兴趣,相信不在话下。

不久之后是国庆,市文化局组织一个晚会。文化局长孙德顺一次又一次到市委找杜赞之。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一天碰上了。孙德顺说,杜书记我知道你忙,但还是希望你尽量安排时间去看一下,给我们鼓励鼓励。杜赞之说:“争取吧,我尽量争取去看看。”他对演出从来不感兴趣,但这次要去看一下,他要看的是任在娜。

晚上,肖遥、孙德顺和歌舞团团长早早就在剧场的门口上翘首以待。开演前5分钟,杜赞之到了,佳美轿车直接开进剧场的内停车场。杜赞之下车不久,一辆奔驰徐徐开进来,就停在佳美的旁边。一般的车辆是不得进入内停车场的,大家对这辆车的进入感到意外,都看着到底出来的是什么人。孙德顺说:“这可能是送任在娜的,她演出一般有车接送。”杜赞之听如此一说,突然精神轻度紧张,他可要开开眼界,看看任在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让奔驰送她来演出,他这个市委书记坐的还只是佳美呢!

司机右边的车门首先打开,一个男青年出来还没站稳就马上拉开后车门,这时,一个穿着演出服化了装的女孩子慢慢钻出来,在夜色中杜赞之只看到女孩子半边脸和一只大大的耳环。孙德顺向前走一步,他是想向任在娜介绍杜赞之。但任在娜目不旁视,她没有看到孙德顺要叫她,她在那个男青年和一个女青年的护送下走进了后台。

“目前歌舞团唱得最好的是她了,去年才从省艺院分配回来。”孙德顺说。

“架子真不小,还旁若无人呢。”杜赞之开玩笑说。

“演员化装后就进后台了,这是职业要求。她也没看见我们孙局长,要看见了她也会打招呼的。”歌舞团团长说。

孙德顺说:“我们进去坐吧。今晚演员们知道杜书记来,大家热情高涨。”

杜赞之说:“我对文化工作关心不够,有空再下去看看。”

孙德顺说:“有杜书记这句话就够了。”

任在娜将近1.68米的个头,穿着低胸宽边红裙子,站在舞台上简直像仙女自天而降。她的声音清脆甜润,唱得一点不费力,那种自信和轻松,像是幼儿园的阿姨给小朋友示范。杜赞之惊叹,汉州市也有这样的人才!

孙德顺说:“他父亲是本地人,母亲是河北人。他父亲当兵在河北,转业时一起回来的。她一直在学校读书,去年才毕业。”

杜赞之曾听到一个说法,父母地域相距越远,后代就越聪明越漂亮,原来这个小妞是远交近攻制造出来的,怪不得人那么漂亮嗓子那么脆。

“愿意回来还不错。”杜赞之说。

“本来是到地区歌舞团的,后来不知谁得罪了她。她一气之下就回来了。”孙德顺说。

杜赞之心里想,回得好,否则他不一定有机会认识她。只是那么厉害的脾气,不知会不会也对他发?

演出结束之后,肖遥希望杜赞之上台跟演员们说几句话。杜赞之说:“话就不说了,但可以上台跟演员握个手,他们辛苦了。”

演职员一共40多个人,握起手来真有点麻烦,但杜赞之乐此不疲。他一边跟大家握手一边说:“不错不错。”握到任在娜时,任在娜甜甜地对杜赞之笑。杜赞之说:“小姑娘唱得不错。”比别人稍为用了点力,握的时间也稍为长一点。任在娜的手软得像面筋,里面根本没有骨头,让杜赞之捏在手里肉乎乎的,松开时他就有一种不想再跟别人握的感觉。有人提议握手后照相留念,杜赞之也欣然应允。市委书记的平易近人赢得一次又一次掌声。

看国庆演出第二天,孙德顺又跑到杜赞之办公室,说要汇报《汉州之歌》比赛的情况。杜赞之很客气地请他坐,很耐心地听。孙德顺说,现在骑虎难下,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而最急的是教育局卫生局要追债。杜赞之问孙德顺现在还差多少钱。

“我们这个活动至今就只有市里拨的2万元。”孙德顺说,“肖部长原来向教育局卫生局借了10万元,但教育局卫生局说那是挪用的临时资金,现在要还了。”说着将一份清单递给杜赞之,杜赞之一看吃惊不小,竟要50万。

“搞一首歌要花这么多钱吗?”杜赞之问。

孙德顺说:“我们这个预算还是按一般的要求考虑的,如果按高标准,没有100万拿不下来。”

杜赞之说:“你说说,这50万怎么花?”

孙德顺说:“著名的词作者曲作者起码要各请2位,那样才保证能出作品出好作品。作者来时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每人带上一个随从就算少的了。8个人来汉州住上1个月体验生活,路费住宿吃饭就得近20万。加上每人红包1万,已经24万。作品出来后,选中的词曲各付5万稿酬就得10万,没选中的也要给一点,也得好几万。完了还要请歌唱家来唱。大牌的歌手一首歌没有几十万是不行的。即使请一般的也要好几万。如果再算下一步我们自己组织的比赛,舞美布置啦,工作人员的补助啦,还有排练期间的矿泉水等等,算起来没有10万元是拿不下来的。”

杜赞之笑着问:“那参加比赛的歌队要花多少钱?”

孙德顺说:“少则几万元,多则几十万元,就看经济实力了。现在,乡镇和市直机关都纷纷动员起来了,都准备到省里甚至首都去请领唱和乐队,到上海广州去订做服装。大家都要争第一名。”

杜赞之说:“写首歌要几十万,唱首歌也要几十万,要不是今天听你说,我真要闹笑话了。”

孙德顺说:“《世纪风》在首都拿下几项国家级大奖你知道,但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市里搞《世纪风》时,杜赞之是副书记,分管公安,农业和意识形态,但重点是公安和农业,意识形态基本上都是宣传部长管。当时的市委书记尚维有头脑容易发热,只要他高兴了,让他表什么态他都会毫不犹豫,几个漂亮的女演员跟他在一起吃几次饭,他就心血来潮支持文化局搞了那个名为“世纪风”的舞剧。当时梅初山坚决反对,说市里文化设施那么差,乡镇文化站人员工资还没有解决,拿那么多钱搞什么“世纪风”?尚维有却说:“中央能够专门召开一个会议研究精神文明建设,我们为什么不能专门筹一笔款搞一个精品,精神产品的作用是无法估量的。”梅初山说:“你们要搞我不反对,但财政没有钱,我要保工资。”尚维有就召集市委常委开会,然后给市财政局发常委决议事项通知书,一下子从财政拨出300万,其余部份自己亲自出面让企业赞助。

孙德顺说:“《世纪风》向外公布的数字是400多万,但实际超过600万。”

杜赞之说:“这钱怎么花?”

孙德顺说:“编剧请首都的专家,导演请首都的专家,主要演员是首都的名演员,舞美布置全部在首都做好然后空运过来。其实他们只花600万已经是省吃俭用了。”

杜赞之又问:“干嘛请哪么多首都人,我们不会自己搞吗?”

孙德顺说:“那是借脑借权威,你要想获奖你就请他们,那是最好的办法,他们本身就是评委或是影响评委的专家。”

那个《世纪风》杜赞之看过,是陪领导去看的,他官比人家小,没有办法不去看。他承认剧组的几个女演员很漂亮,也承认舞台布置很漂亮,其他就不敢恭维了。普通群众无法看下去,宣传部发通知一定要出席的观众,作为完成任务来看也没有一半能坚持看完。花几百万搞的剧目没人愿看,但却得了多项国家奖,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杜赞之那天看完后曾问身边的一位朋友:“获得这么多大奖的作品,为什么大家不喜欢看?”朋友说:“这不奇怪,有一种作品是专为获奖而创作的。”杜赞之却觉得朋友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没有说出来,其实对某些人来说,获奖还仅仅是目的的开始,述职报告里的政绩生效才是最终目的。当时市里将这事吹得很厉害,说是汉州精神文明建设的顶峰。从首都的专业报到汉州的机关报都报道了这件事。文化局长的述职报告写这件事,宣传部长的述职报告写这件事,副市长的述职报告写这件事,杜赞之的述职报告也写了这件事,尚维有的述职报告也写了这件事。这事之后,文化局长当了宣传部长,宣传部长到汉南地委宣传部做了第一副部长,杜赞之当了市委书记。虽然不能说他们的提拨跟《世纪风》有直接因果关系,但起码述职报告言之有物,内容得到了很大的充实。现在搞《汉州之歌》比赛虽然只要几十万元,但市里经济今非昔比,市委办欠修理厂加油站大笔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钱还呢!

杜赞之说:“经济是政府管,你们要找梅市长商量。”他想,孙德顺不是常说乡镇文化站干部工资一直没法解决吗?假如市里真能拿出这笔钱唱一道歌,倒不如拨给乡镇文化站解决工资。但杜赞之没有说,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孙德顺说:“梅市长这边我们也找,但杜书记你帮说一下,你关心了梅市长才会更重视。”

杜赞之知道,梅初山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上次为《世纪风》的事曾跟尚维有闹过意见,对肖遥更是一肚子气,此时的《汉州之歌》比赛是宣传部牵头搞的,梅初山既然已经签过2万元,肯定不会再给了。杜赞之也不想重蹈老书记的旧辙。他说:“你们先找梅市长,到时我再跟他说一下。”杜赞之本来想找个借口到歌舞团去看看,但孙德顺的要求他一时帮不了,就不好意思去。

再过几天,省里有个会,要开3天。第三天中午,杜赞之吃饭回得较迟,没有脱衣服就躺在床上休息,他是想躺一下就去会议室,下午是大会总结,不去不好。现在很多会听了也是白听,只是位置空着不好看。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手机响起来。他看来电显示,号码很生,以为谁打错了,心想休息时间打什么电话?就按掉不接。可不到两秒钟,电话又响起来。他接了但没有先开口说话,先开口的是对方:“请问你是杜书记吗?”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而且非常好听。他一下清醒了许多。他问:“我是杜赞之,你是那位?”对方撒着娇说:“杜书记你握我的手还在痛,可你已经忘记我了。”杜赞之突然想起几天前看演出跟任在娜握手的情形。他忙说:“你是歌唱家小姑娘任在娜吗?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怎么办?用不用看看医生?”任在娜说:“我哪敢去看医生?我能说这是给杜书记捏痛的吗?”

杜赞之想,这小妞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那是那是,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可惜我不在市里。”杜赞之说。

任在娜说:“你不在市里不要紧,什么办法?你说。”

杜赞之说:“解铃需是系铃人,手是给我捏痛的,再给我捏一次就不痛了。”

任在娜在电话里甜甜地笑了。她说:“那好啊,我现在就去找你。”杜赞之说:“怎么找,我在省里开会。”任在娜说:“你同意不同意我找你?”杜赞之说:“怎么不同意,这几天我耳边总响着你的歌声,我一直想再听你唱歌呢。”任在娜说:“那好,我在空中飘过来了。你等着,我已到宾馆的楼下,你住几楼几号房?我马上就到。”

杜赞之立即警觉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问:“你真的在省里?跟谁?”任在娜说:“我和部长局长来办事,他们想见见你,让我先给你打电话。”果然不只是她一个人!肖遥孙德顺怎么自己不打电话,让只见过他一次面的任在娜出面?这小妞被别人利用了。杜赞之问:“他们在旁边吗?”

任在娜说:“我自己过来,他们在外面等我。”杜赞之犹豫着是否见她,她在电话里催道:“杜书记是不是不愿接见我?”杜赞之觉得肖遥孙德顺跑到这里来,他不见她也得见肖遥孙德顺,终于说:“那好,你先上来吧。”

杜赞之走进卫生间擦擦脸之后拉开房门,一个翩翩少女款款地从走廓的那一头和着香风飘过来。她远远就跟杜赞之微笑,那微笑带着的幽香拂过杜赞之的心窝。杜赞之没有说话,因为开会的人都住在两边房间里,他们正在起床做开会的准备。当任在娜走到他房间门口时,他用手示意一下,让任在娜走进去,然后就轻轻关了门。此时,杜赞之毅然决定:总结会不参加了。

任在娜在电话里话说得那样大方潇洒,但坐到杜赞之房间里却显出拘谨来。

“我是受命于人,打扰你了。”她说。羞羞答答,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杜赞之却要找回他刚才的感觉,他没有接任在娜的话,却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手真的还痛吗?给我看看。”

任在娜的一双纤手伸出来放到杜赞之的面前,但当杜赞之的手伸过去要抓时,她又缩了缩,她说:“杜书记的手握人真是痛,握一次可能几年都忘不了。”

杜赞之说:“最好是一辈子忘不了。”

“这也不奇怪,有几个人能跟市委书记握手!”任在娜说。

杜赞之说:“也不少,那晚一下子不是握了好几十个吗?只是应酬的多,有真情的少。怎么样,这次你是让人家当枪使了,他们干嘛欺负你,有什么事怎么不自己来!”

任在娜说:“那晚你去看了我们的演出后,大家都说杜书记没有架子。我们局长说想跟你说说,想你支持一下,他们说在市里你太忙,趁你在这里开会来找你。他们要请你一起吃饭,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杜赞之故作高深地笑了笑,那晚看演出跟任在娜握手,他向她传递了信息,现在信息已经反馈回来,他有理由向她再说点什么了:“如果是他们直接向我提出来,我可能要批评了,我明天不是回去了吗,有什么事在市里不可以说,跑这么远干什么!”

任在娜开心一笑说:“现在是一个小姑娘提出来,不好发脾气是吧?”

杜赞之说:“对女同志发脾气是缺少修养的表现,对小姑娘发脾气就更不应该了,何况又是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他意识到,任在娜并不像布维鹰他们所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同时感觉到这小姑娘是那样有心计。

省城有一个著名的饭店,最高一层可以旋转。杜赞之和任在娜他们的晚饭就安排在楼顶上的旋转餐厅里。这地方居高临下目空一切,使人视野更加开阔头脑更加清醒,所以在省城里谁请他吃饭问他安排在哪里,他总是不假思索地说:“到最高的地方去。”

肖遥孙德顺和任在娜一起到省城来找杜赞之,是为《汉州之歌》比赛的事。肖遥说歌已经写出来了,效果不错,请杜书记有空到歌舞团看看。杜赞之说他的事情多,但有空一定去看。杜赞之考虑到只要他一去看,他就得为他们说话,梅初山就怀疑他跟肖遥搞在一起。这种事能避就避吧。

孙德顺话不多,除了恭维杜赞之平易近人工作能力强,就是围绕《汉州之歌》比赛问题傍敲则击。

肖遥兼市委常委,跟杜赞之毕竟同是市委班子里的成员,跟杜赞之说话显得随便些。他说:“搞《汉州之歌》比赛是整个市的事,并不是宣传部文化局的事,有条件我们就搞好一些,否则就完成任务算了。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尽量搞出汉州人的水平。目前词曲已经出来了,效果非常好。”

孙德顺马上从包里掏出《汉州之歌》的词曲让杜赞之看。杜赞之对曲不在行,让他听还可以感觉一下是否优美动听,要他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歌词是这样的:

汉州汉州是个锅,

煮饭炒菜养育你和我

瓢盘磕碰算什么

要蒸要煎好好说

汉州汉州是个锅

百孔千疮补丁已经很多

不要悲观不要埋怨不要叹柰何

大家都来呵护她吧

携起手来日子好好过

杜赞之看过,觉得意思还有一些,但离唱响汉州,唱遍全国风麾世界这个水准,是否还差一些。他笑笑,看一眼任在娜。

“杜书记有什么高见,说说也好让我们修改。”孙德顺说。

任在娜憨态可爱,一直默默地听着人家说话,偶尔不失时机地一笑。她发现杜赞之拿眼睛瞟她,眼线一收,望别的地方去了。

杜赞之说:“哪里,我是外行,你们专家说行就行了。经费的事,我回去再跟梅市长说说。”过一会他又说,“如果财政实在拿不出钱来,我找个企业赞助一点吧。”他主要是考虑任在娜出面找他,他没有表示就不好。

肖遥说:“我们的个别领导,整天喊发展经济,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发展经济。目前的汉州,凝聚力是最重要的经济,如果汉州像一盘散沙,还谈什么发展经济,谁还有心思去发展经济?”

杜赞之觉得肖遥是在发牢骚,像这样的陈词滥调,他早听厌了,他说:“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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