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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八一三”

1937年8月13日,日军用飞机扔炸弹的形式轰炸了上海的绝大多数区域,整个上海在硝烟与战火中笼罩着,很多的百姓在逃亡中流离失所,人们死的死伤的伤,但是炸弹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接二连三的轰炸,百姓带着一家老小拼命逃亡,但是跑着跑着不知道哪里又炸翻了天,紧接着就是一片炸碎的胳膊和大腿纷纷落地,情景惨不忍睹。

就在炸弹轰炸上海之时,张霖一伙儿的人都躲在了防空洞里,听着外面炸弹爆破的声音,偶尔也能从防空洞的天花板上掉落一些泥土,梦麟一手搂着一个孩子,这俩孩子都是夏老三家的孩子,也是前不久梦麟把他们从学校接过来的,青峰的一双父母也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张霖和青峰还有亚烁虽然稳如泰山,但是对外面的环境也是忧心忡忡,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掉落泥土的头顶。胡子在给枪安子弹,张嫂在梦麟身边帮忙照顾着俩孩子。

炸弹越来越猛烈了,张霖似乎有些坐不住了,就看了看亚烁,谁知亚烁也在盯着张霖看,似乎读懂了张霖的心理活动。他主动发问:“张大哥,我们要不要出去抗战?”

张霖的表情看得出他的内心此时十分纠结,他想了想说:“组织的命令,今天我们等一天,明天出去抗战,所以……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等一天。”

“这么等下去,外面会伤及更多无辜的百姓。”青峰很沉稳的说了一句,但是也掷地有声。

“但这是纪律,组织要我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张霖话音刚落,亚烁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着急的说:“糟了,我们都忘了一个人……”

“谁?”青峰问。

“大壮一家。”亚烁自责的不行了,急得跺脚。

青峰和梦麟这才想起来大壮一家还在闸北,非常担忧,梦麟说:“哎呀呀,怎么把他们一家给忘了,都怪我们这几天太粗心了。”

“住在闸北,日本人会打到那儿去吗?”青峰问张霖。

张霖的眼珠子也差点蹦出来,说:“闸北?日本人这次主要就是攻打闸北!”

“啊?”众人各个都张大了嘴,亚烁再也坐不住了,拿起一杆冲锋枪,就要准备出发:“我马上去找他们一家,一定把他们接来,他们全家好不容易来上海享福还没两天,要是被炸死了,我下半辈子只剩下自责了。”

青峰一看亚烁要出去,急忙站起来,说,“我也去,胡子哥,给我把枪。”

“哎呀,你们都别去。”张霖猛地站了起来,分别按住了俩人的肩膀,由于力气过大,把他俩又按回了地上。

“张大哥,是我们把大壮一家老小都带到上海的,如果他们不来上海,日军现在还打不到老家那儿,他们也不会像今天这样遭这份罪,所以我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

“不行,你们俩不能去。”张霖无可奈何,情急之下吼道。

“张大哥……”青峰刚要开口,张霖摆手示意别说了,青峰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人,但是我不能因为你们的朋友,而让组织失去你们这两个人才。我们组织从一开始到现在,凯子死了,大农被害了,二农和他的兄弟被我派回了老家,我真的害怕再失去哪个兄弟了,虽然那个大壮一家如果遇难会让我痛心,但是我们的人也很重要啊,我们肩上的胆子很重,有更多的任务还等我们完成,还要等着解放全中国呐,你们一个个的离开我,我怎么跟组织交代啊……”

张霖说这话时眼含着热泪,这让亚烁和青峰始料不及,一个刚硬的汉子能说得这么动情,看来他真的很在意青峰和亚烁的安危,外面的炸弹声和逃亡声不停地袭来,亚烁和青峰对视了一眼,乖乖的坐在了地上,低头不语。

张霖见俩人都镇静了,也坐在了俩人的中间,拍拍他们的肩膀,说:“等到了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大壮一家,如果有生还,就带他们回来。”

亚烁不说话,青峰点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就赌一次吧,看看他们家的造化。”

那么,大壮一家在闸北地带究竟怎么样了呢?当炸弹在闸北上空轰炸时,不歪不正,偏巧投在了大壮家的四合院里,四合院周围的房屋都被炸得七零八落,躲在家里桌子底下的一家老小都完全的暴露在外面,还没来得及逃走,飞机又朝这个方向扔下了第二颗炸弹。

大壮的爹眼尖,发现第二颗炸弹扔下来了,知道来不及逃走了,二话不说就把全家老小压在身体底下,被家人压在身体最下面的大壮只听见“轰隆”一声,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晚上,亚烁和青峰还有张霖见日军停止扔炸弹了,赶紧人手一把枪的跑了出来,一出永乐巷子,他们都被眼前的惨状给吓住了。

虽然亚烁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但是他看着昨日还繁花锦簇的上海眼前被夷为了平地,很多的楼房都已被炸得支离破碎,马路上走一步就看见一个尸体,有的甚至死无全尸,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女童,怀里抱着布娃娃,布娃娃已经被硝烟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孩子死得时候紧紧的抱着布娃娃,想象得出当时听到炸弹声时她内心的恐惧。亚烁和青峰还有张霖看到这副惨状,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此时此刻,他们攥紧了拳头,简直对日本人痛恨到了极点。

满大街的死尸和炸弹炸碎的东西,还有倒塌楼房的砖瓦,整个上海安静得让人发疯,三个人越想越害怕,疯狂的飞奔起来,朝闸北地带跑去……

跑到闸北地区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三人照着手电,由于楼房被炸平,大街小巷都是一马平川一个样子,再加上又是黑夜,所以格外的难找原先的那个四合院。三人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手电能照到的范围也有限,如果这么黑灯瞎火的找下去,恐怕找到明早也找不到。

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对策,亚烁说:“我们干脆喊大壮的名字吧,这样找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得到他们。”

“我觉得可以,就怕我们的喊声把日本人给招来。”青峰说。

“只能喊了,我们手里都有枪,我就不信来几个日本鬼子,咱三个这样的能人还对付不了他们。”张霖蛮有把握。

“我觉得也是,日本人刚投放了炸弹,都回去了,现在他们肯定都不在上海地牌上,最早也得明天过来打仗,所以我们还是趁着天亮之前找到大壮他们。”

三人说干就干,也不管其他顾虑了,直接扯开嗓子喊:

“大壮……”

“大壮……”

“大壮……”

亚烁朝着印象中的四合院位置走过去,边走边喊,张霖和青峰也紧跟其后,跟着喊破了嗓子,三人喊了足足有十多分钟,感觉比刚才的位置走出了好远,除了自己人的声音,其他什么动静都没有。

亚烁有点伤心了,他最不希望大壮出事,否则后半生只剩下自责了,青峰也和亚烁有同样的心情,把大壮这一家人给忽略了,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几天光忙着照顾自己的亲人和做好防范措施了,结果就生生得把大壮一家老小给忘了。

大壮家的四合院中。

这个四合院此时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周围都是砖头瓦砾,大壮感觉背上压着好重的东西,自己的脊梁快要被压断了。

突然,他听见了有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在这个死人堆的夜空里格外清晰,但他由于受到了惊吓,还是不敢肯定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发出的这种声音,乖乖的趴在人堆里不敢出声,但也竖起了耳朵,听这声音的出处。

“大壮……”亚烁喊了一声。

大壮被家人压在身体下面,这一次他还是听出来了这熟悉的声音,“是师傅,是师傅来找我了。”大壮喜出望外,仿佛看到了生还的希望,他想动,但是他想起来在第二颗炸弹被扔下来之前,爹娘和爷爷都一起趴在了自己的身上保护了自己,想必自己身上这重重的东西,就是爹娘和爷爷他们的尸体了。

既然动不了,那就知道趴在里面喊话吧,大壮想都没想,就喊了一声:“师傅是吗,我在这儿……”

亚烁和青峰仿佛都听见了不知何处发出了一声闷响,俩人也高兴极了,亚烁忙问青峰:“你听到了,有声音……”

“嗯嗯,”青峰点点头,“这声音很闷,好像……是人堆里的。”

“大壮……”亚烁又喊了一声。

“我在这儿呢……”大壮一动不动,趴在家人身体底下又喊了一声。

“在那儿!”张霖吆喝了一声,直接下意识把手电就照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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