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外在世界的感知往往是模糊,尤其是当一个人过多地在毫无意义,自己也并不关心的事情上不断地浪费时间的话,他对外界的反应会变得越来越迟钝,突出的表现就是,即使时间偷偷溜走了也毫不自知,而回头看的时候竟然完全想不起自己干了什么事情。
雷伊一也是这样,直到有一天,当雷伊一照例合上漫画准备睡觉的时候,路奕冉和石磊磊破门而入,石磊磊因为名字的缘故,现在被班上的人称为“七石”,也可以说是“70”。
“一一,我们选上了,我们终于选上了。”两个人大呼小叫,又蹦又跳。
“选上什么呀?”雷伊一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话剧啊,全校话剧比赛,我跟七石花了好长的时间练习,今天终于被选上了。”路奕冉说道。
雷伊一的确感觉到最近有很长时间不见她二人在宿舍,还以为她们是去自习或选修了别的课程,没想到竟然是去参加话剧比赛。
“这可是全校的话剧比赛,我跟奕冉被选为演员,将会代表学院参加比赛的。如果赢了比赛的话,最后可以进入校话剧社”七石也激动了起来,“一一要不要也参加啊,很有意思的。”
雷伊一本来想说没意思,但又怕扫了她二人的兴致,只是嘟囔地答应了一句,就倒头睡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路奕冉两个人非要拉着雷伊一去了大礼堂,说是今天有校话剧社的排练,要雷伊一去观摩观摩,好参加学院话剧演员的选拔。
话剧?都什么年代了,还话剧?撑得起整个文艺界吗?雷伊一边走边想,一边怪舍友两人扰了自己的清梦。
大礼堂里果然有几个人在排练,原来是改编的现代剧版的《雷雨》,观摩了半个多小时,雷伊一觉得没意思,拉了拉七石的袖子,低声说自己先走。还没转身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雷伊一。”
雷伊一回过头,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站在礼堂的台阶上,一袭白色连衣裙刚过膝盖,过肩的长发,额头前没有刘海修饰,果然真正的美人是不需要刘海的,给人的感觉恬静素雅,姑娘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过眼神却似乎是冷冷的,无法透过她的眼睛窥探到她此刻的心思,她的眼神似乎正透过雷伊一望向伊一背后的舞台。正当雷伊一困惑这样一个大美女怎么会认识自己的时候,她才突然注意到这位姑娘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色的T恤,皱皱的牛仔裤和藏蓝色的帆布鞋显出很随意的样子,刺啦的短发干净利落,一条“A”字样的项链在胸前荡漾,顺着项链往上看到的笑容有点诡异和可怕:“矮包子,不认识我了?”
张净!雷伊一的脑海迅速地反应出这个名字,这家伙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雷伊一感觉到血液一下就涌上了自己的脑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怎么?不认识我了?电气的11号,我叫张净,一干二净的净,你也来参加话剧社选拔?”张净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也?难道张净也会参加这种选拔,她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放弃自己原本的个性,而去饰演另外一种个性的角色的人。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迈腿准备往后台走去了:“净,我先过去咯。”连声音也是懒懒的,听不出有多少的情绪。
张净一听这话,马上答道:“我也一起。”边说边从雷伊一身边走过,就像刮起微微的轻风,张净拍了雷伊一右边肩膀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走过去了。
“一一,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啊?”七石走过来问道。
“不认识。”雷伊一轻轻地摇头。
“那姑娘叫刘暧,听说是电气那边的系花,好像是校话剧社特意邀请的。”
刘暧?听到这个名字,雷伊一感受到一种奇特的电流流过,很熟悉的名字,等等,刘暧,是不是成子果他们说的那个刘暧呢?
“别看她冷冰冰的,演起戏来绝不含糊,对很多角色把握还是很到位的。”七石说道。
“演得好有什么用啊,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剧本,不过是我们院还是电气,随便哪个院来说,都没有出彩的剧本。”路奕冉说道。
雷伊一对这个话题越发地没有兴趣,一直在神游想着等会儿的中饭是吃米饭还是面条。这时,七石突然说:“对了,晚上子琪好像说班里一些同学一起吃个饭呢,今天是6月8日,高考结束一周年纪念日呢,我跟路要排练,一你可以跟子琪去吧?”
上了大学,雷伊一越发觉得有些人说的话很有道理,虽然看起来,你还是有那么多的同学,一起上课,一起玩乐,一起做很多的事情,但仔细想起来,你来来回回接触的人始终就是那么几个,你会有自己确定划分或者集合圈子的轴心,这个轴心也许是社团,也许是宿舍,从一个小小的社交单位出发的,有的人整合出一个颇不可思议的大圈子,上至学校数一数二的社团毕业班的学长学姐,下至同级完全在校园另一端的某个系的同学,都在这个社交圈里。这种人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也许你从来不曾真正见过这个人,但你一定从别人的嘴里听过他的故事,越传越离谱,就像是从小说中读来的故事,这就是校园的传奇。而雷伊一,天生注定就是要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就像晒太阳,她一定会拼了命地往树荫下躲,走到哪里,都是静静地呆在角落里,不高声说话,不哗众取宠,不接近别人,似乎从来没有过强烈的欲望和渴求,可是熟悉她的人却这样认为,她虽然从来不站在舞台的中央,但她从来不惧怕舞台,也许是她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好,因此没有过分注意自己的表情,有很多人并不喜欢雷伊一站在人群中流露出的那个表情,尤其那些跟她完全不亲近的人。但是这一切的想法,他们并没有告诉雷伊一,只是一味地喜欢她,一味地跟她好。
去到饭堂二楼的小包厢雷伊一才知道,其实所谓的班级聚会并没有多少人,加上雷伊一才10个人,刚好坐满一小桌。雷伊一心想,要是早知道只有这么几个人,自己也许是不会来的。但是看到子琪略有点惊喜的笑容,雷伊一还是觉得很值得。
只是后来,当雷伊一看到潘子琪一杯一杯地喝酒,自己却无力阻止的时候,当雷伊一将回到宿舍却软塌在地上的潘子琪送到医院的时候,当雷伊一陪在医院整晚,却不知道怎么样开口安慰的时候。雷伊一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是不应该来的。她并不是子琪那个世界的人,没有真心了解过她的世界,却贸贸然地试图去当那个拯救她的世界的人。当子琪的醉意还不是那么明显,她们一起离开座位的时候,陈林拉住雷伊一的手,“好好陪她说说话。”好不容易将子琪送到医院,看着窗户外面的星星,雷伊一打通陈林的电话:“包席文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雷伊一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满,埋怨,即使在此前,雷伊一甚至没有真正跟陈林说过话,但她却自私地想把火撒在陈林的头上。
敏感心细,内敛善良,这是雷伊一对陈林最初的印象,即使到后来,也没有怎么偏离这八个字的评价。
当雷伊一把《天才与草包》的剧本扔在七石面前的时候,七石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直到翻完整个剧本,“一,这是你写的?我敢保证,我手上拿着的绝对是今年的最佳剧本。”
“呵,其实是陈林主操刀,我只是帮忙出出主意。”
暨云大学2004级依旧被称为新生杯的话剧比赛中,《天才与草包》毫无争议地拿下了最佳剧本的奖项,然而创作者并没有代表上台领奖,而是演员代表上台。不过那一年,最火的并不是这一个剧本,而是电气系的校花刘暧,自从那一场话剧比赛后,不仅仅整个电气系,甚至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她的名字,都认为她是那一届里最好看的姑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