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暨云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要晚,直到12月10日,第一场雪才飘然而至。乔韵懒懒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天空黑蒙蒙,没法能确定是什么样的天气。纪敏在洗漱台前刷牙,见到乔韵有动静,抬起头说道:“乔乔,下雪了呢。”一听到这句话,乔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急忙刷牙洗脸,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雪下得并不大,还只是鹅毛小雪,但时间已经是早上9点了,看起来就像还未天亮一样,应该还能持续下很大才对。乔韵并不擅长跑步,才跑了几步就觉得很累,于是又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走着。也许因为天气缘故,校园里走着的人并不多,乔韵走到“三秒世界”的时候,发现门还没有开,于是就蹲在旁边等着。
这一天,原本濮韬并不打算开门做生意,但是早起听到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濮韬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三秒世界”了。其实早知道,总有一天要收拾行囊去远方,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缺少那么一点点的动力,每天早上打开“三秒世界”的店门的时候,濮韬就会跟自己说,不开门了,今天就走吧。到了晚上的时候,濮韬关门的时候,又会跟自己说,就是明天了,明天说什么也要走了。几年来,濮韬总是习惯在阴凉的天气里去爬山,一般太阳暖和的时候,濮韬也会搬一张小藤椅,坐在门口,离店门口前面围墙的距离不够2米,虽然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十分舒服的距离,当温柔的阳光倾泻在脸上,周身觉得一丝丝温暖的时候,濮韬便会对自己说,走吧,去远方,去你想去的远方。
三天前,濮韬去参加了成子果的婚礼,新娘美得不像话,濮韬甚至觉得这是一张他见过的最漂亮的脸蛋,她的笑容里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是什么濮韬说不上来,淡淡地,让人有距离感,却无法抗拒的笑容。最后新娘背身抛绣球的时候,并没有哪个幸运的姑娘接到了绣球,绣球直溜溜地扑到了一位有活力,脸庞略显坚硬的年轻男人身上,男人脸上由最初的惊讶转为了稍许的惊喜。那一刻濮韬并没有抬头,而是在跟身边的人轻声说着话。
“哇,是小唯耶。”一个姑娘的一声厉叫。
濮韬抬起头,看到梁唯默挥动着手上的捧花,脸上有一个以前并未见过的灿烂笑容,那一瞬间,濮韬以为那个笑容是对他的。
婚礼结束后,濮韬走向两位新人恭喜和道别的时候,认真地跟成子果:“蓝莓洒水车可以来我的店里开演唱会,但是要在我出去旅行回来后。”成子果听到这句话,不顾旁边还有准备道喜的客人,匆忙把他拉到一旁:“你要出门?”
“成子果,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对这个外在的世界关闭了我的门,但也许这个世界的大门依然敞开着在等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濮韬脸上浮现出一种释怀的笑容。
“你想好了就行,出一趟远门,回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我什么时候都挺你,我在这里等你。”
“你得给我早点回来!~”成子果不忘加上这么一句。说完狠狠地捶了一下濮韬的背,便走回了新娘子的身边。
濮韬回过头,又望了一眼新娘子,这时候的新娘子显得有些乏了,也不那么爱笑了,只是程序式的道谢,一一与别人握手道别。
此后的每一天濮韬都在收拾行李,其实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要带着走的,他只知道登山工具是必备的,别的却总是一时想起,一时却断了头绪。就算收拾不好也要走了,濮韬心里念叨,看着那个打开的行李箱,发呆,恍过神儿来,又发呆,又醒来,每天都如此反复。
9点40分,走到巷口,濮韬抬手看了一下表,又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人影正搓着手站在“三秒世界”前面跺脚。是乔韵。
“韬哥!~”一见到濮韬,乔韵忍不住往前小跑了两步,可能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激动,又下意识地退了回来。
“早啊!~”濮韬打了声招呼。
“韬哥,今天是初雪,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拿那个东西,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要跟你一起走。”不知道是被冻到还是怎么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乔韵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东西?”濮韬这时候才注意到,在乔韵的脚边摆着一个行李箱,这家伙真的准备了行李要跟我一起走吗?濮韬有点讶异,对乔韵的心思,濮韬并不是丝毫未察觉,但濮韬却自问自己应该没有做出任何让她误会的举动,然而眼前的小姑娘,却明显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心细,她说的那个东西,指的就是店里吧台后的置物架最上层的铁盒,偶尔在客人还没有上门,或者客人很少的时候,濮韬会偷偷地把那个铁盒取下来拿在手里,这只是一个极其少见的动作,濮韬相信乔韵应该也只见过一两次,但是她却非常确定那个东西是他想要带走的物件。
“韬哥,你别误会,我只是刚好这段时间心情不怎么好,想要出去走走,没有别的意思。”乔韵见濮韬很久都没有作声,也不知道他心里在寻思什么,于是赶紧解释。
“乔韵,你知道的,我这次出门并不想带人,而且我不是出去玩,我不确定自己回来的时间。”良久,濮韬说道。
“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跟你一起上路而已,韬哥,你知道间隔年吧,我也很想多去一些地方,了解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哪一天韬哥觉得我烦,我也可以自己走。但是我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这样出远门,什么都不懂,我还是挺担心,如果你可以带我一段时间,我习惯了在路上的日子,我就可以一个人上路了。”
乔韵说的很有道理,再拒绝则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于是濮韬问道:“乔韵,你知道什么是三秒世界吗?”
很突然的一句话,乔韵愣了一下,每天都会在心里念叨无数遍的三秒世界,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濮韬取这样一个名字背后的意义。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的沉默,乔韵轻声地说:“大概,有的人天生光芒四射,而有的人却让人第一秒就喜欢不起来,这种人,就活在三秒之后的世界里吧。”
濮韬和乔韵是坐着当天下午的火车就出发的,他们随便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点的车票,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其实,也并不在乎自己去哪里。成子果见到濮韬带了个小跟班,觉得非常地惊讶。
“我们见过的,果子哥!”乔韵熟稔地上前打了声招呼。
听到这个称呼,成子果脸上略有些不爽,拿眼装作不经意地扫过濮韬的脸,却发现濮韬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望着乔韵,乔韵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应该说的话,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下嘴,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濮韬又望向成子果,那个眼神告诉成子果,乔韵只是无心地这样喊,纯属觉得好玩而已。成子果心里觉得好笑,自己又没有要追究什么,这小子对她还挺不错的。于是又转而摆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我可是要在这里等你的,不说每天一个短信,至少一个星期总要有个电话和短信吧,我离不开你,你是知道的。玩失踪这种事情,对谁都可以,对我的话,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放过你!”成子果越说语气越严肃。
乔韵虽然感到不解,但受了刚才的一个白眼,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濮韬只是笑笑,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成子果见状伸出右手一把搂过濮韬,左拳重重地打在了濮韬的胸前。
终于踏上了跟濮韬两个人的旅程,当濮韬在三秒世界里不经意地告诉乔韵,可能三秒世界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开张的时候,乔韵非常地紧张,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必须要主动提出跟他走,也许她不是不明白,也许濮韬一心要去找寻的东西,将会陷她于非常不利的状况,但就算不是为了濮韬,只是为了自己,为了不让自己感到有任何的遗憾,她都一定要迈出这一步,因为她无比清楚自己有多喜欢这个男人,早在他掀开门帘,跟自己说“早”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沦陷地比想像得要深,比想像得要恐怖。
曾经有一次,乔韵跟自己的辅导员张语墨老师在操场上聊天的时候。张语墨这样告诉她:“一段两情相悦的感情,往往是一场巨大的博弈,会有看不见的天平在中间衡量,是你对我多好一点,还是我对你多好一点,一旦感觉到不公平了,可能一段感情就会结束了。然而,对于单恋,你永远不知道单恋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你好不好,不过单恋也是一场博弈,跟成长之间的博弈。”
乔韵把刚刚给濮韬接好水的杯子轻轻地放在趴在桌上休息得濮韬旁边,不禁喃声自语:“会结束吗?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