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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刻画归心两入微

苍苍楚色水云间,一醉春风送尔还。

何处乡心最堪羡,汝南初见洛阳山。

——司空曙:《送郑佶还洛阳》

郑佶是诗人,与司空曙曾同作客于楚地,按春秋战国时的划分,所谓楚就是湖北湖南一带。这首诗的楚色,却是指荆襄的长江,指长江浩淼、水天一色、无限苍茫的情景,司空曙正是在春风沉醉之中,为郑佶回洛阳家乡而设酒饯行,并于略带酒意之时写诗为他送别。司空曙为郑佶能回洛阳而高兴,但也感到惆怅,何况是在云水苍茫,春风骀荡的时节。因此司空曙对郑佶说:“你走了,这是游子还乡的好季节,你思归的心一定很切。照我想来,在你的归途中,你的归心以哪些地方最令我羡慕呢?我猜想必定是踏进汝南县境,遥望到洛阳群山的时候,你的喜悦是难以形容的,也是最为激动的,你也许会高声呼唤:‘到了,到了,我久别的故乡!’想到此情此景,难道不令我这个欲归不得的人为之羡煞么?”

司空曙写这首诗,就艺术表现手法上看有其特点,他送郑佶回洛阳故乡,要着重反映他的羡慕情绪,但是他不写能回故乡之可羡,不写游子到了故乡时的可羡,而是写将到未到,遥望家山时的喜悦和激动的心情最可羡,可说是把还乡者的心理刻画得十分入微。凡是久客还乡的人,看到了故乡风物时都会有这种体验,司空曙却用诗表现出来了。另一位诗人宋之问,也曾以《渡汉江》为题,写他还乡时的感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宋之问的表现手法与司空曙的是异曲同工。宋之问因为遭到贬谪左迁,流落于南方一带,一度涉汉水而还乡,可是忧谗畏讥,即使能回到故乡,却充满又喜又怯的复杂情绪,因此当踏上故乡的土地,一步一步向家园走近时,迎面虽然逢着乡亲,也不敢打招呼,多问话。把宋之问的诗和司空曙的诗对照一读,就可恍然大悟,原来描写两种相反的复杂的心理状态,可以通过缜密的艺术构思而取得相同的艺术效果,可以同样成为佳作。

值得再提一笔的是,宋之问和司空曙都是唐代诗人,宋属初唐,司空曙却是大历时代。宋以谄事张易之和太平公主为世诟病,缺少诗人的节操;司空曙却性情耿介,不因家贫而干谒权贵,以谋进身之阶,很有诗人的风格。我们可以再看他写寄一位诗僧的诗:“欲就东林寄一身,尚怜儿女未成人。柴门客去残阳在,药圃虫喧秋雨频。近水方同梅市隐,曝衣多笑阮家贫。深山兰若何时到,羡与闲云作四邻。”(《闲园即事寄暕公》)这首诗虽然暗伤流景,却属调幽闲,有高人之致,有隐者之风。而“曝衣多笑阮家贫”更描写了穷而有志的精神风貌。所以司空曙其人其诗,在唐代是获得锵锵美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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