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猜的一点不差。到了第二日，水位果然上涨。滚滚江水，翻动了江底的泥沙，黄涛翻动，比往常的水流湍急了不少。幸好雨水在夜里便止住了，不然他二人凶多吉少。
他俩按照原先的打算奋力向河岸游去。苗华在小五的照看下，整夜虽未合眼，但也小憩了几回，天亮时精神已恢复了许多。只是横渡大江，耗尽大半的精力，他好不容易爬上岸，再回头小五已松了手。
纵是水性好手，折腾了整晚也疲惫不堪，何况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苗华眼见小五被水流卷走，一路狂追，一路呼救。
此时，江岸边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那人帻巾束髻，一身绣团凤纹样的绛色深衣，一看便知是个男子。只见那男子以极快的速度，一面追赶，一面将深衣褪下，毫不犹豫跳入江中。
“公子小心啊！”紧随其后的少年冲水里的人喊叫。他低头拾起自家公子丢在地上的衣裳，又扶起苗华:“这位小哥儿，你没什么事吧？”
苗华有些恍惚。他摇了摇头，转身望去时，那公子已经上了岸，怀里抱着的正是溺了水的小五。
“小五！小五你没事吧？能不能听见我说话？”苗华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似是死了，紧张得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地拽她手。那人因抱了一个小五，又浑身湿透，已有些不堪重荷，现下一个少年对他又是拉又是扯的，更觉费力，不免盯了苗华一眼道：“你若再这般拖沓，这女孩就没救了。”
那人把小五翻过来，搁在腿上，后背朝天，并拍打她的后背。片刻之后，小五细微咳嗽了几声。那公子知她恢复了意识，便将她翻过身，搂在怀里。
他救人心切，先前只听人呼救，也并未来得及细细观察，现下仔细端详，不免暗自惊叹。怀里的姑娘虽是粗布麻衣、衣衫褴褛，五官却极其清秀。
他抬手擦去自己脸上的泥沙，江水洪涝，澄黄澄黄的全是泥沙。衣袖一拖，无意间脏了她的脸。他赶紧卷了衣袂去拭。
她睁开双眼的瞬间，他仿佛跌入了九天碧落。
那一双黑眸，如同深山丛林里的一泓碧水，明净清洌、不染纤尘。
苗华见小五清醒，喜极而泣，只顾抱住她。这倒不是他不顾忌，而是他俩自小长大、青梅竹马，兼之并未受过俗世教条的约束，瞧在别人眼里只像是刚成亲的不久的小夫妻，正你侬我侬、惺惺相惜。
那公子见二人如此亲密，自觉不便打扰，默默披上深衣，只听小五问道：“华哥哥，小青呢？”苗华拉开衣襟，一颗小巧的青色脑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我怕小青被水卷走，把她揣怀里了。”小五点点头，摸了摸小青的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冲那公子笑道：“刚刚是你救的我吗？多谢你！”
乌云散去，云层由厚变薄，阳光寻了一处漏洞，顷刻间破云而出。黑色的眸子，灿若明星，真实而诚恳，令人无法释怀。
那公子脸颊一热，竟猛烈咳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