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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酒馆闲话(上)

西域,古称西牛贺洲,以烈阳高温,万里黄沙,人烟稀少而闻名于世。不过,这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当阴阳相汇后,西域气候地貌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的西域,厚重的铅云遮挡住了阳光,显得阴暗而压抑。不计其数的湖泊,绿洲,森林和高山无中生有。所有动物和植物受到阴阳二气的刺激,都在疯狂进化,到了最后,竟催出各种极具价值的资源,其中不乏只在古书上见过的天材异宝和珍奇异兽。

西域极西之地已化成黄泉鬼道,通往幽冥鬼土,是鬼族入侵人间必经之路。千年战争以来,那里俨然变成鬼族前沿阵地,常年游荡着青面獠牙的鬼族斥候,生人莫近。黄泉鬼道以东是黄沙万里的赤幽沙漠,过了赤幽沙漠来到西域三大绿洲之一的月影洲,也就进入了人族的领地。

月影洲的统治者是在胡人部族中排行第三的西夜,而排在它之前的分别为落雁洲的厥坦,古楼洲的柔然,紧随其后的是启明洲的乌斯,还有沙涠洲的野阆。这五个胡人部族便是当下最强大的五个胡族,合称五胡。

五胡占据着西域人族活动的大部分地区,但名义上却受命于中土皇朝,大周。

大周开国皇帝在血流漂橹,哀鸿遍野的大变初期,以普通世族的出身强势崛起,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中土,平定人祸鬼乱,后以人族联盟最高领导者的身份,率百万盟军西出煌阳关,与鬼族会战于西域之地。

此战之中,太祖一人独战鬼族三王而不落下风,在顶端战力被牵制的情况下,鬼族大军被人族联盟击败,退回鬼土。至此,大周立国,进入与鬼族长达千年的拉锯战。

人鬼战争持续千年,西域之地首当其冲,其中大半胡人遭灭顶之灾,而幸存胡人只能狭缝生存,于是既有以中土为靠山的部落,也有叛逃投向鬼族一方的堕落人族,加上各种应运而生的后天猛鬼和凶兽,以及猖獗残忍的盗匪,西域形势可谓错综复杂,危险重重。

然则,无论生存多么艰难,只要还有人在,生活总得继续下去,能笑的时候,总归没人愿哭。

那坡镇,古月酒肆。

“老板娘快点上酒。”一名头裹白布的胡人酒客方一落座,便大声叫唤道:“就要金葡酿,要大壶的,老子有钱了,这次要喝到够。”说着把一个鼓鼓的袋子往桌面重重一拍,哐啷一声,里面显然装的都是钱币。

“我说沙里卡,袋子里面装的不会是石头吧,那声音听起来很像啊。”周围有人起哄道。

“放你的狗屁。等下你们别眼馋了过来讨酒喝。”沙里卡呛声道。

“别!别!我亲爱的沙里卡,你知道我敬佩的就是你们这些做大生意的人。”一名胡人酒客率先摆手讨饶,靠了过去,其它起哄的人也跟着围到沙里卡身边,纷纷问道:“都给我们说说,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发了财,有好生意可不能忘了我们呀。”

“也没什么,就是刚宰了几条小沙鳅,换了点赏钱过来买酒喝。”沙里卡说得漫不经心,脸上却满是得意之情。

众人面露惊讶,沙里卡口中的小沙鳅可不是某种可爱的小动物,而是一种形似泥鳅,体长过丈,名为裂口的阴兽。这种阴兽以群为活动单位,通常潜伏在黄沙之下,一旦猎物经过,便蹿出砂层袭击。那张恐怖的血盆巨口,可连人带马一口吞噬。

一些不认识沙里卡的人霎时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敢大摇大摆地显露钱财,原来是有恃无恐。但认识沙里卡的人却知他在夸大其词,别说几条,就是一条他小子都吃不消。

不过,众人毫不在意沙里卡的吹嘘,换了他们,如果能够参与一场剿灭裂口的战役,并还活了下来,也肯定会大肆宣传,毕竟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众人兴致勃勃的催着沙里卡讲事情经过,也有人旁敲侧击着门路,毕竟敢去剿灭裂口的团队,可不会是一般的团队,没有谁不想跟这样的团退合作。

“好,好,要说这次生意,也真是惊险,我们去了十个人……”

“十个人!你说十个人!”一名酒客面露愠色,打断道:“沙里卡,你就算不愿告诉我们,也别拿这种瞎话搪塞我们。”

要杀一条裂口,就得同时面对七八条裂口,除了那些高来高去的真正高手,寻常猎人只能以人海战术取胜。比如像他们这样的,最起码也得二三十人才有可能端掉一个裂口兽老窝,但最后也肯定损失惨重。

沙里卡抬眼看去,发现是一个自己不愿得罪的同行前辈,顿时敢怒不敢言。

“哎哟喂,是谁发这么大的火气呀。”

一声娇笑声从帘子后飘来,所有人目光齐齐一转,望了过去。帘子掀开,一名体态丰腴,着装暴露的美妇走了出来。

看到美妇的第一眼,这些莽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片呼之欲出的位置,随即又转移到那盈盈一握的腰间,似乎都很是担心这细腰能不能撑得住那对凶器。

美妇妩媚一笑,对众人肆无忌惮的目光视而不见,单手托着乘有酒壶酒杯的盘子,摇曳着走了过去。

当她弯下腰放下托盘时,众人赶紧瞟向那片嫩白,眼看就要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最后却仍是还在此山中。

“亲爱的沙里卡,你怎么惹胡森大哥生气了。”老板娘一边倒酒,一边轻笑着问道,一举一动之间,尽是若有若无的挑逗。

沙里卡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重金买酒就是为了在这柔物面前显摆,如今反而丢了面子,登时怒上心头,不再管前辈不前辈,大声嚷道:“我哪敢惹他老人家生气,我讲的可都是实话,他却不相信。”

‘老人家’三个字被沙里卡咬得很重,胡森脸色一变,怒道:“就你这三脚猫玩意儿,我与你搭档不下一掌之数,你有多少斤两我还不知道?”

“胡森大哥,你看,你们都已经搭伙多次,怎么还不相信你自己兄弟的话呢?”老板娘佯怪道:“你就让沙里卡把话说完,再来做计较可好。”

“老板娘发话,自当可以,反正我们都听着呢,是真是假,一听便知。”胡森冷笑了一声道。

沙里卡心想这算什么事,老子来这里寻酒坐乐,怎么就变成被人审判了。正当决定闭口不言之时,老板娘又娇声道:“沙里卡,你快点把你的英雄故事讲给奴家听听,奴家可是好奇得紧呢。”

听到这声音,沙里卡身子登时酥麻了一半,狠狠瞪了胡森一眼,笑着道:“既然老板娘要听某家的挫事,那就尊敬不如命从了。”

酒肆不大,只有一层,此时人不多,大都被吸引了过来,西域人对于传奇故事,天生有着远超中土的好奇,这也使得流浪诗人这个职业在西域大行其道。

不过也有人不为所动,那是一名身着黑衣,身材高挑的酒客,只见他仍坐在窗边角落那头,一个人自饮自酌。

“这一次,我们确实是只去了十个人。”沙里卡特意顿了一下,但余光看到胡森又要发作,赶紧道:“当然,我沙里卡虽然有那么两把刷子,但也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的十个,去了就是送死,不过,我们团队里可有几名货真价实的高手!”

大家暗道果然如此,而胡森脸色顿时缓和下来,举起杯子,对沙里卡道:“沙里卡兄弟,你知道我胡森向来直言直语,前面的话不要见怪。”说着便一饮而尽。

“你喝的是我的酒……”沙里卡低声嘟囔了一句,却也举起酒杯,回敬了回去,算是揭过这本来就不算事的事。

“你倒说说那些高手有多高?”西域之地,弱肉强食,众人天生崇拜强者。

“有多高不知道,但我亲眼所见,其中一人竟可以凭手中巨斧,与三条成年裂口硬拼而不落下风。”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单挑裂口已经够厉害,这人竟还能以一敌三,绝对是高手无疑。众人脸上神色激荡,全都聚精会神地等着下文。

沙里卡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听他继续说:“我们这边还有一名射雕手,我根本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但他的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百发百中,例无虚发。那时候也多亏了他,一箭射穿了那只畜生的喉囊,不然,我沙里卡今天也就不能在这里给大家讲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了。”

说到这,他不禁觉得后怕,伸手摸向酒杯,打算倒酒,却发现杯中酒满,而老板娘正浅笑吟吟望着自己。

沙里卡如同受到莫大鼓舞般,举杯饮尽,继续讲道:“你们或许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裂口巢穴,不,这不是,光是我看见的就有六条成年裂口,而洞里肯定还有更多,这绝对是一个超过二十条裂口的大型巢穴。”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也有人听出了其它意思,便问:“什么是洞里肯定?难道你一直在洞外,没有进去?”

沙里卡脸色一红,恼羞成怒道:“你小子想爷爷早点死是吗?那裂口洞穴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的吗?”

“那人家要你有什么用,完全就是个累赘。”那年轻声音仍自不服气道。

“哼,爷爷自有用武之地,换了你小子,说不定早吓尿了。”沙里卡轻蔑的瞥了那人一眼,其他人跟着起哄大笑,大声称是,丝毫不给那声音主人面子。

在这些经验丰富的佣兵猎人看来,年轻人的话说得实在幼稚之极。一个队伍中,每个人职责任务不尽相同。人人各司其职,相互配合,才有可能发挥出队伍最强战力。不然总不能让负责医疗的队员去冲锋陷阵吧?

到此,众人不禁好奇沙里卡到底充当什么角色,看他如此洋洋自得,料想不会是无足轻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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