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夜色不宁
北方柔竭、拆滋锋军本营。
大陆北方的夜降临得早了很多，长安城此时正是朝霞映着半边天，这贺兰山脚已经是月明星稀。
今夜整个偌大的营地里只有中央那一个巨大的帐篷里亮着灯光，这灯光比平日亮了很多，天上那轮缺了四分之一的月亮与它相比显得逊色很多。
整个锋军所有先锋将领和随军军师以及六方蝉部下的所有修行者都聚集在这里，人数虽多，但真正地位重要的只有六方蝉本人以及拆滋大皇子阿史那思诺。今天都聚集在此，是因为六方蝉特地邀请他们来观赏长安城此时正在发生的这场好戏。
唐皇李勋亲自处死韩昭池，这对于整个柔竭与拆滋联军来说的的确确是一场精彩的好戏。韩昭池死了，镇北军靠什么来复苏？
思诺很紧张，此次他直接指派为此次联军拆滋部的统帅，并且第一次大会战便直接击溃镇北军。即便获胜的真正因素并不在他以及拆滋的骑兵，但他也仍然很是兴奋。
韩昭池这位在东方大陆上威名远播的大将军，无论是领军打仗能力还是个人修为实力，都被传得神乎其神。但这一仗打下来，思诺却是感到很失望，他认为韩昭池就是背负了个虚名而已。今日真正吸引他前来观看的是因为他想起眼看看李勋。
场间众人很是安静，有的是脑袋放空，有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六方蝉身材很矮小，面容看上去很稚嫩，就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但他实际年龄已经是逾过古稀。只因为修行功法的特殊，让他的身躯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龄，这便是近乎长生不老吧。
他环顾营内，低着声音开口道：“今日邀各位前来的目的大家应该都清楚。唐国那皇帝李勋，准备处死韩昭池，我想各位一定很想看看这整个过程吧。”
他的声音和他的面庞完全不符，虽听不出过多的沧桑，却也是完全的成年男子的嗓音。
思诺眯缝着双眼看着他，道：“这是自然，这韩昭池被我联军大败，按照大唐那高傲的作风，一定会给他个好下场的。”说罢竟大声笑了出来。
六方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满是鄙夷，这一仗的胜利几乎全是靠他六方蝉一部夺下来的，他的六十四名门徒全体出动成功绞杀十二名唐镇北军前锋将领，却也付出了牺牲四十人的代价。
场间其他人仍然保持着严肃，思诺顿时大感尴尬意味，收敛了起来，轻声咳嗽了一下，道：“先生请!”
六方蝉没有说话，左手单手结印于胸前，长安城的画面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仿佛置身其中。
说来这视角，竟与连耶、水边军二人的视角相同，实际上这视角来自他们脚下的一只乌鸦。六方蝉直接用感知与千里外的这只乌鸦想通，再结印把看到的画面现于场间，连耶对自己的乌鸦被别人控制丝毫没有察觉。
……
……
长安城皇宫地牢通道内。
小水忍着外面灌进来的寒风哆嗦着往下面走去，他始终相信水边军大概便是被关押在这里。他要去找到他，把他救出来，然后再去救韩将军和韩府上下所有人。
他便是抱着这份期待。
脚下的靴子蹬在石梯上，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通道里，传到了地牢里的人耳中。
地牢里本来收押了数千镇北军士，经过长达近一个时辰的绞杀，此时已经剩下几百人。地上开始已是近乎血流成河，此时血迹凝固，就像一层鲜红色的烛蜡凝在地上，但四处弥漫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在提醒着所有人的大脑不要被眼睛所欺骗。
脚步声每一响起，镇北军士们的心脏便骤停一下，双眼瞪得眼珠都快滚了出来。又有人来，是带来噩耗，或是皇帝陛下开恩了？他们不得而知。
小水不知道他的脚步声对里面的人会造成这么大影响，其实他已经尽可能地压低了脚步，但无奈这空间太过空旷，里面的人听觉过于敏感，他的到来早已被发现。
看守地牢的狱监发觉这脚步声似乎有些异样，前来给他们送饭的指定宫女往日也只是通过那口竖井把食物放下来，地牢平日极少有人造访。即便有高官前来视察，也提前有通知，今日来人，自然是不请自来，他们开始警觉起来。其中两人直接提上大刀悄悄摸了过去，等待着来人。
小水逐渐接近地牢大门，这道门很高很大，只看这道门便足以想想整个地牢的面积得多么惊人。镇北军八千将士也能容纳，便能说得过去了。
但此时这门并没有锁上，而是大开着。因为地牢里血腥气太重，必须透透气。小水此刻便嗅到了这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道，胃里顿时翻腾起来，一股酸水已经涌入了口中。他靠着岩壁吐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地牢真是够骇人的，这血腥味便能杀死人吧！”他心里琢磨着又向里面走去，也不知他为何这么大的胆量。
岩壁上的火光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地投进了地牢里，里面的人看着这个影子都屏住了呼吸。
那两名狱监已经躲在门内两边阴暗处做好了准备。
片刻后，一只脚踏了进来。小水就这样把自己一只脚踏了进去，没有丝毫过多考虑，就这么随便地走了进去，走进了这地牢。
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近乎静止了。
小水和这几百镇北军士互相看着彼此，纷纷惊得愣住了神，没有一个人说话。
镇北军士兵们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小水心里一下涌出来更多疑惑。
来的为什么是这个小鬼？几百将士很是失望，也有一丝的欣喜，毕竟这是个他们熟识的人。
正当他愣神的时候。那两名狱监从黑暗里猛的跳了出来，两把大刀直接照着小水身上砍了过去。小水顿时反应过来，脚下发力一瞪一个滑步往后撤开近十米。
“我真是蠢，都忘了这里还有看守的人了。”小水心里自嘲地嘀咕着。
两名狱监再次提刀大喝着冲了上去，这一声便通知了里面其他的狱监有人闯入，里面的好几十人也纷纷提上各自的武器朝着门口涌了过去。
小水凭着以往水边军教他的那些，本能做出反应。一个侧身躲过左手边来的那人，一掌拍在他脖子上，那名狱监瞬间毙命。另一人顿时意识到这名少年的实力不普通，往后退了过去，不是退缩，而是在等待支援。
这是小水第一次杀人，但他很满足，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韩将军果然说的没错，我果然很强大的吶！”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心想道。
再次抬头，却看见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十人，所有狱监都涌到了此处。
但，小水仍然自信自己拥有强大的实力，对抗几十个普通士卒，应该不是太大的难事。
先前他展露出的身手让其他几百镇北军士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他们心里猜度着小水应该也是个境界高深的人，这次他们说不定有救了。
几百人默默地为小水鼓着劲，小水的内心那份自信也给自己鼓着劲。
看着这几十名在地牢待得过久而面容枯槁的狱监，他心里的热血开始燃烧。
……
……
柔竭营内，所有人都看着长安城广场上的画面，看着那两名太监捧着酒杯，冒着雨，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韩昭池。他们看到了韩昭池眼里的不甘，看到了他的绝望。也看到了李勋眼里的那一丝游离，让人捉摸不透。
六方蝉却没有管顾那处，在他的感知深处，却投影地牢里的画面，他想看看水边军教出来的这个少年，能有几分几两。
北方夜色渐浓，长安城夜色也开始降临，只是这夜色，有些不同往日。
这夜色，很是不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