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一晃眼时间，两三个月也是匆匆而过。
自从将混吃混喝的人赶离而走之后，徐凌的各项开荒工作进展也是一下子快了起来。大浪淘沙，留下来的，大部分都对徐凌有认同感的人，这些人也是可以慢慢转化成为自己的力量。
腊月底，新的一年也是快要到来。经过三个多月的练兵，徐凌麾下的正规军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人上下，再加上一部分以民壮的名目成立的降匪军，他手下的兵马也是快要突破两百人。
两百人的数目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至少在这潞州卫所里，徐凌已经不声不响的成了卫所中第一大势力，毕竟就算原本力量最为雄厚的祝千户，也只是数十家丁外加一群基本上没有任何训练的军户而已。这股力量，在徐凌的百余精兵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徐凌这些日子里，过的也是相当的舒坦，没有什么大事需要他处理，也是让他放了一个超常的长假。
这两三个月中，匠坊中也是陆续送来了数杆火铳，据说都是已经达到了六十步的有效破甲射程。但是看着这些一个比一个重的火铳，徐凌也是摇头苦笑，若是拿着这种重量在十五斤以上的火铳上战场，恐怕几个来回奔跑，就会将士兵的体力消耗的一干二净。
而且这些火铳的重量，也是严重影响了射手们的双手稳定性。毕竟火铳兵是需要等待着敌人前冲的，托着这么重的火铳，想要笔直的瞄准前方数分钟，那简直是一项不可想象的任务。
对于这样的火铳，徐凌也是一股脑的全部打发了回去。起初没有说明原因，但是架不住这般一次比一次重的火铳，徐凌也是发了一次脾气，严厉要求他们将重量改在十斤以下，而且还不能影响射程。
对于这种要求，负责研发的郭老头也是一阵阵的迷茫。徐凌耐着性子开始给他们普及一些可能影响射程的基础知识，比如火铳的气密性，或者铳管的平滑度。当然，具体如何操作，徐凌也是根本不可能明白。
徐凌也是知道火铳的进化不可能一掷而就，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生产和改良时间。西方的火器之所以发展的比东方要快的多，除了东方人不重视火器之外，也是因为西方国家在这个时代也是不断的有着战争。
从欧洲人第一批人从外部掠夺到惊人的财富后，欧洲各个国家也是开始掀起了一场对外殖民的热潮。巨大的利益刺激下，各国之间的竞争也是白热化，大小战斗在他们之间也是不断的升级，从海到陆，从吕宋到新大陆，战火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各国之间，甚至还有英法持续百多年的缠战。
日趋激烈的战争，也是刺激到了国内对于武器的需求，生产武器的人也是赚足了金银。尤其是每一次改进成功，其中的利润更是大的吓人，这也是让更多的人将更大的热情投入，武器更新的速度也是不断的加快，直到将闭关锁国的我大清远远的甩到垃圾堆里。
而如今大明，绝大多数军队对于火器都是敬而远之，而且更悲哀的是，文人官僚集团对于这些生产火器的匠户们更是视为贱民，不要说支持他们，甚至正眼看一眼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郭老头的手艺也只是跟着祖辈学来的，自己更没有任何兴趣改进这门手艺，因此徐凌要求他们改进，他也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参考的思路可言。
徐凌给他灌输的虽然是最基本的常识，但是郭老头还是觉得眼前一亮，似乎有一扇全新的大门正在慢慢打开。自从被徐凌责骂一通后回到匠坊，也是近一个月都没有再来过。
就在徐凌也已经死了心，打算就此等到半年期限到来。但是这一天却是来的如此突然，腊月二十六，郭老头又一次兴冲冲的来到徐凌府上，自己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徐凌办公的地点，直接跨门而入。而门边的守卫也是见怪不怪，徐凌早就已经交代过，对于郭老头，不得任何留难，任何时间到来，都可以直接通报。今天徐凌就在百户所办公，也无需通报。
“大人，小的已经做出来了！做出来了！”郭老头一进门，也是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的叫道。
徐凌并不答话，若是这一次拿出来的还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徐凌都有杀人的冲动了。这就要过年了，还敢来这么消遣于他吗？
看着徐凌始终阴沉着脸，郭老头也是明白徐凌这些日子可谓是受够了他们的不思进取，尴尬的笑了笑，道，“大人，这次匠坊生产出来的火铳射程可以达到近八十步，而且重量只有九斤四两！”
“些许当真？！”徐凌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又惊又喜，若是真的话，这可真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样品小的已经带来了，大人请看。”郭老头从身上解下火铳，宝贝一般的献给徐凌。
“走，去试试！”徐凌也是再也无法端坐，索性站了起来，领先向着外面而去。
对于匠坊，徐凌也是不计血本的不断向里投入，如今的匠坊也是地盘再度扩大一倍有余。整个北堡地区近四分之一都是被划归了匠坊，建立起众多的专用房屋。
现在的匠坊的试铳场地也是比之前扩大了两倍有余，从堡墙至匠坊的一块待定地点都是试铳场。
“如今的火铳经过大人提点，小的也是将铳管与托木之间进行了专门的密封。”郭老头指着刚刚打制出来的火铳介绍道，“以前这个地方会逸出气，虽然不多，但是也是让火铳射程一直提不起来，如今专门密封过，再将火铳打磨的光滑了些，也是比之前强上许多。”
显然这个火铳他们也是已经测试过，如今郭老头手下一个学徒也是熟练的将已经分好的火药倒入铳中，再填入弹丸，用捅条牢牢压实，小心的点燃火绳。示意大家退后一些，然后扳动板机，‘澎’的一声闷响，七十步外的木块也是应声而破碎开一个大窟窿。
“再树一块靶子，向后多移动十步！”徐凌也看的兴致盎然，吩咐道。
木板被移后十步后，这个学徒再次装填好火铳，仔细的瞄准好，又是一铳轰出。
这次，双层木板却是没有破碎，徐凌走近查看一下，也是有些满意。虽然木板没有被直接轰开一个大洞，但是铳子却也是勉强的将两层木板打穿，弹丸深深的卡在木板中间，周围也满是裂缝和碎裂的木屑。
这种威力已经是不错了，徐凌估计就算是铁甲在八十步外被来上这么一铳，就算不能破甲而入，至少也会让盔甲中弹周边形成一个扭曲的形态，对人体的伤害自然不言而喻。
“这个火铳还象回事。”徐凌连连点头，对这款经过改进后的火铳也是大为满意，拿在手上轻轻惦量了一下，重量虽然还是有些重，但是比之先前也是好了许多。
徐凌的肯定也是让这些人都是松了口气，若是这种火铳还不能被徐凌接受，那对他们的打击也实在太大了些。既然已经通过了验收，所有人的目光也是殷切起来，兴奋的盯着徐凌，却是一言不发。
对于这种目光，徐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如今数月下来，自己的积蓄也是耗费了大半。但是对于这些匠户许下的承诺，徐凌却也不打算食言。
“李悦，稍后陪郭师傅去吴典吏那里支取五百两银子。”徐凌立即下令道，刚说完也是想起这个抠门的大管家，又接着道，“告诉吴典吏，有什么不痛快，可以晚些来找本官，但银子需一分不少的拿给郭师傅！”
徐凌的话也是让在场众多匠户松了口气，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只要徐凌肯给，哪怕少给一些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这么多年来，卫所对他们的饷银也是层层克扣，他们也是早就习惯这种氛围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徐凌竟然毫不迟疑的将赏银发放了下来，连一点克扣也没有，让他们个个心中感激。
“多谢大人赏！愿大人官运亨通，公候万代！”这些人齐齐的跪了下去，数月来的劳累，也是随着徐凌的话，似乎消散一空。
“这是你们应得的！”徐凌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等所有人听令站起来时，徐凌也是叫住了方才试铳的学徒，“本官方才见你知道将火药分成等量，方便装填。但是为何不将火药与弹丸放予一起，这样不是可以方便的多？”
见到这个学徒有些迷惑，徐凌也不多解释，拿出一张纸，卷成一个小筒，然后将分好的火药大部分倒入其中，再将弹丸放置其上，最后将剩余一小点火药压在了弹丸之上，最后再将纸筒仔细封好。
看到众人还是有些茫然，徐凌拿起火铳，将刚刚包裹好的纸筒打开，将最上面一小点火药倒入火门，最后将纸筒整个塞入火铳中，用通条用力夯实，再点燃火绳。整个过程所用的时间，比之学徒也是提高了一倍不止。
“这叫做纸包弹，提前包好若干个，战时直接拿来就用，火铳开火时间就能更短一些。咱们的子弟兵若是能够更快的打击的敌人，咱们的伤亡也会小上许多！”徐凌用力的扳下板机，澎的一声，前方的木板却是直接破开一个小洞，他满意的点点头，“这种纸包弹你们不必去做，本官自会派人来。你们中会制作火铳者，从今天起，将其他的伙计全部放在一边，全力给本官打制这种火铳！”
…
没有等到晚间，徐凌才刚刚返回自己的办公场所，吴雄才就已经早早坐于厅中。看着面前的茶杯中的茶叶已经有些变淡，也是可以看出吴雄才已经等了许久。
对于吴雄才为何不去匠坊，徐凌也是心知肚明，这些大明的读书人极为的注重身份。在他们看来，天下人等可以分为‘士民商军’四类，他们是居于四类人最顶端，向来都是看不起其他阶层之人，更别说连军户身份都不如的匠户。若非徐凌高度重视他们，他吴雄才对他们也是一向视而不见的，更别说自己亲自去这些贱民们的营房了。
不过，徐凌并不打算纠正对方的这种傲慢，首先不一定能够成功，其次就算成功也没什么好处。
“大人！”吴雄才板着脸，一脸痛心的道，“你可知道，这些贱民，这些时日来索要了多少银两？”
“这些钱都是必须要投入的。”徐凌却是满不在乎，这种重视匠户就是重视科技的道理，他可是心中如明镜一般。
“必须的？好吧！”看着徐凌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吴雄才有些气阻，有些不甘的道，“这些都是大人的银子，属下本不该多嘴。但是这一次，一次性的拿出五百两银子赏赐这些贱民，大人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如今属下手中的银子，划出来这一部分之后，剩下的已经不足百两了！”
“只剩下这么点了？”徐凌也是有些诧异了，也是紧紧皱起眉头。
“确实无误，所有花费均有帐目记载，大人若不相信的话，也可以自己查看！”看着沉默的徐凌，吴雄才这才松了口气。这段时日以来，徐凌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匠户各类花销也是一日胜过一日，而徐凌又将匠户所索要的银两例为最优先办理的项目，真个是花钱如流水。
徐凌当然不会去查看，这段时日来，花钱众多他也是心中清楚。而且他更懂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吴雄才只要大面上没有问题，他就不会去特意与这个得力助手过不去。
“大人，你看，是不是将银子少发一些。这些贱民能够得到赏赐就已经是大人开恩了，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大人向千户大人行礼之时，也没有花费这么多银子吧？”吴雄才见徐凌意动，也是趁热打铁的说道。
“不行！这钱一定得下放，一文钱也不能少。至于钱的问题，本官自然会想办法！”徐凌斩钉截铁的道，根本不容置疑。
眼下匠户们好不容易才归心，日后的装备还得靠他们打制，不能寒了他们的心，让他们日后阳奉阴违，这样对他的损失更加的大。
“大人……”
吴雄才还想再劝，但是徐凌却是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直接予以拒绝，“本官的信用不是银子能够换回来的，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做到。本官会花钱，更加会挣钱！”
吴雄才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正要告辞离去，却是被徐凌叫住，“吴典吏暂且坐会儿，本官准备在过几天除夕天，在堡内分发一些粮食给军户们，让他们能够过个好年。”
刚刚坐于椅中的吴雄才顿时如同火烧屁股一般的蹦了起来，神情急切的道，“大人，咱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照如今的消耗速度来看，最多能够维持两个半月！若是再划分一批给军户们，马上就得出现粮荒了！”
“什么？”徐凌这一下还真的是惊到了，俗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若是出现粮荒，那就真的成为韩店堡的最大危机了，“还有多少粮食？”
“最多不超过两百石！”吴雄才沉吟了一下，报出了大概的数目。
如今徐凌手下每日吃粮的人有两百多，按每人每天平均两斤的数量，一天就得四百斤。虽然面食可以与水二八开，多些荤腥更是可以做到三七开，就算这些也需要每日两石多。事实上，当然不止如此，再加上近十匹战马，这些牲口可是耗粮大户，比人能起多了，可能每日也是需要三石多。
简直的计算一下，徐凌也是有些头皮发麻，吴雄才所说的只能支持两个半月绝对没有任何的危言耸听，是真的只能支持这么长时间。
“这是交由本官来办，一个月之内，本官就会给你取来足够的钱粮银子！军户们这些年过的日子也是够苦的了，本官决意给他们每户十斤白面，让他们过个好年！”徐凌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也是浮现了一个目标，也是时候开宰了！
“好吧！属下遵命！”吴雄才简单计算了一下，这个数字并不多，差不多是如今日消耗的两倍而已，并不算什么。
吴雄才领命而去之后，徐凌也是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命人将李征寻了过来。收拾这个目标，自己是肯定不能出面，否则事后掩盖也一个大问题。
李征很快到来，徐凌屏退所有人后，也是将攻击目标对他细说了一遍。李征听的双眼发亮，这些年来，对于这个土财主，他也是一肚子怨气，如今正好可以借机出一口气。
“狗子哥，这一次我不能给你多少支持，堡里的士兵更是一个也不能用。只能用那些招降来的降匪，你有没有把握？”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李氏，徐凌最信任的也只是眼前的这人了。
“不足百人，想要拿下李家堡，我只能说，够呛！”李征思索了一翻，也是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人数不够？”徐凌笑了笑，道，“到时候会有另一伙山匪与你一块前往，顾麻子手下如今也有百多人，你与他合兵一处，在除夕夜里突袭李家堡，想必可以一战而下！”
“顾麻子？唔，我倒忘了还有这个帮手，不过凌哥儿，你能保证他会听咱们的？我觉得，这家伙贼性不改，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么饿子！”对于徐凌当初放走顾麻子，李征也是一直不太认同。
“他敢不听咱们话？别忘他儿子还在咱们手里，就算他真的不要这个儿子了，就带兵灭了他！”徐凌眼中也是闪过一道寒光，若是顾麻子胆敢不听话，少不了剿了他灭口，正好也是可以筹集一些钱粮解解眼前的冏况。
“嗯，这倒说的是，咱们之前数十人就打他一个全军覆没，如今有了小两百号人，还怕夷不平他的狗窝？”李征想想也对，顾麻子根本不敢掀起什么风浪。
“狗子哥要切记，你这次是以山匪的名义去的，万不可给人以把柄。还有，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一旦发现事情不对，立即退回来！”对于这个兄弟，徐凌最是看重，他的安危也是重于一切。
“凌哥放心！”感受着徐凌浓浓的关心，李征心中一阵温暖，郑重应了一声，抱拳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