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乐乐翩翩地来了。她化了精致的妆,穿着吊带高腰的裙子。录棚之前何晴提醒过她,演播室里会冷,但是钱乐乐好像是从北极来的,生冷不忌。吊带雪纺裙,露着乳沟,脖子上扎了一条艳色丝巾。何晴看着她很惊讶,她自己很坦然。
钱乐乐径直走进演播室,礼貌地和在座的专家一一握手,还娇媚地问陈瑾好,说自己很喜欢看他的节目。她一米七二的身高,加上十一厘米的高跟鞋,让一米七九的陈瑾不得不仰望。看到陈瑾的视线正好和钱乐乐的乳沟持平,何晴的心里竟不由得恼怒了。这和自己之前看到的钱乐乐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钱乐乐寒暄完毕就坐下了。何晴没办法,只好走上前去问:“张宇什么时候来?”
钱乐乐看着何晴,笑着说:“何导演你放心吧。我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今天不出现就等着给我收尸吧!他一会儿准来!”
钱乐乐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没有小声的意思,让在场的何晴、专家们都开了眼。
何晴没办法,赶紧找人去门口等着接张宇。王里在楼上的导播室打着手势,陈瑾用话筒对何晴说:“你去接人吧!我们先开始。”
何晴只好小跑着来到台门口,站了得有十五分钟,何晴看见一辆黑色的桑塔纳3000在台门口停下来。司机下来了,夹着一个黑色小包,穿着圆领T恤、牛仔裤,一边下车一边把鼻子上架的墨镜往脖子后面放。何晴头一次看见这么处置墨镜的,从脖子后面倒钩在两个耳朵上。
他慢悠悠地走上台阶,何晴的第六感动了一下,上去问:“请问您是张宇吗?”
这个看上去得有二十七八的小伙子答非所问:“钱乐乐在里面吧?”
何晴知道没错了,就说:“是,我们一直没跟您联系过,我知道这次请您来有点冒昧……”张宇不耐烦地打断何晴:“别扯这没用的了。她想干吗我心里清楚!不就丢人吗?她不怕我更不怕了。走吧。说呗!她想听什么我说什么!看谁挂不住!”
何晴一时间都想跑了,这是俩什么人哪!
张宇出现在演播室里的时候,钱乐乐已经声泪俱下了。何晴在入场口用话筒轻声提示陈瑾:张宇来了。陈瑾适时地把钱乐乐的控诉告一段落,请张宇上场。张宇根本不关心之前钱乐乐到底说了什么,大步流星走上来往钱乐乐对面一坐,上来就说:“你想干什么就说吧!”
钱乐乐立马抹去泪水,声音提高八度:“你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今天就跟我说清楚,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姓金的,你们俩挺来劲是不是!”
张宇也不是善茬儿:“你跟我什么关系啊?你嫁给我了吗?咱们这关系说好听了叫谈恋爱、处朋友,说不好听的是姘头,你知道吗?你见过哪个姘头管男人的?”
此言一出,何晴惊出一身冷汗。连专家都骇住了。全场上只有陈瑾一个人还算冷静,马上劝张宇注意言辞。钱乐乐气得立刻开始嚷嚷:“当初你丫自己说的,多离不开我、多爱我,这刚几天,你丫说翻脸就翻脸!你丫是人吗?”
张宇连动都没动,看着钱乐乐,平静地说:“别把你那德行往外散啊!我告诉你,我就是外面有人了,你怎么着吧!你发短信威胁谁啊?你不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吗?你说你以前还好歹上个班,你现在什么都不干天天就算计我,我烦了、懒得理你了,行不行吧?你瞧你那素质,跑电视台骂人来!我能要你吗?”
专家终于找了个切口插上话,刘老师先说张宇:“张宇,刚才钱乐乐已经说了一些你们的故事。我们也知道,你们从认识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之前你们还是挺相爱的。你觉得你们这段时间的问题主要是出在哪里呢?是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吗?”
刘老师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听得场下的何晴很是紧张。她知道,刘老师这是生怕自己的话被这两人给打断了,一旦打断,两人肯定又要对骂。
张宇皱皱眉,说:“我是在夜总会认识她的。那天我喝多了,看她刚演完节目下来,有个男的对她动手动脚,就过去跟那男的打了一架。然后她就赖上我了,开始说请我吃饭,后来又说没地方住,然后就搬我那去了。现在半年了,我烦了。成天不上班,就知道伸手要钱……”
钱乐乐一把打断张宇:“是你先跟我说你多有钱的……”
张宇火了:“你不就是想傍个大款吗?瞧你那德性!我就是有钱也不给你啊!”
陈瑾赶紧把两个人拉开,适时地对张宇说:“张宇,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随意的因素太大,但是在你来之前,钱乐乐说了一句话,让我们都很触动。她说当她发现你身上有了别的女人的味道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自杀。她说她没办法不爱你。我们都认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诚的,你觉得呢?你爱过她吗?”
陈瑾说完,貌似随意地看了一下何晴,何晴的心跟着紧了一下。全场都安静下来。
钱乐乐收起了刚才泼妇劲头,也低下了头。张宇叹口气,好半天才说:“那会儿,有爱。”何晴看见钱乐乐的眼泪当即流下来,自己的心也酸了。刘老师问:“那你们是不是沟通过,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张宇脸上又有了不耐烦的表情:“天天有人查你,你受得了吗?还没怎么着呢就把自己当太太,我跟你说实话,钱乐乐,就算我跟你住一块,我也没想过要娶你。这都哪跟哪啊!你自己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也是清白人家,娶媳妇也不能找个夜总会的吧!我知道你之前跟过多少人啊……”
张宇的话根本没说完,钱乐乐已经冲过来,重重地给了张宇一记耳光!
就在大家都目瞪口呆的时候,钱乐乐发狂似的开口了:“张宇!你丫浑蛋!我十六岁就自己养活自己,我去夜总会当模特怎么了?我他妈又没卖过!你清白!我怎么就不清白了?我爹妈离婚,谁都懒得养我,我自食其力怎么就不清白了!你为我打架,我当你是条汉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拍着良心问问自己,这半年我为什么不上班?我为你当贞洁烈女,你这王八蛋就这么对我!”
钱乐乐说完就哭着往台下跑,何晴没有任何理由,完全是条件反射地跑着迎上去抱住了她。何晴把哭作一团的钱乐乐往休息室里拉,专家们赶紧开始对张宇苦口婆心地劝。陈瑾不知道在话筒里说了什么,自己也摘了耳机、话筒走下来,在何晴和钱乐乐后面,一起进了休息室。
钱乐乐几乎是一坐下就趴到了何晴的腿上,何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陈瑾走进来和何晴用眼神打了招呼,给钱乐乐塞了一包纸巾。钱乐乐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脸上又呈现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仿佛是以此来给自己打气。
陈瑾看着这张十九岁的脸,突然说:“姑娘!离开他吧,这个男人不值得你爱!”
何晴不知道一向在节目里“劝和不劝离”的陈瑾今天是怎么了。陈瑾接着说:“你从小因为家庭环境,没能受到好的教育、过好的日子,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心里缺少安全感,是你从来没受到保护。你以为他为你打了一架,就是能保护你了;你以为他比你有钱,就能照顾你了。我告诉你不是的。他打架是因为他喝醉了,他想逞英雄,不是因为他爱你。他爱上别人很正常,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今天他能轻易和你住在一起,明天就能和别人住在一起。他不知道‘爱’的意义,不知道‘爱’是要生死相许的。他更不知道,爱的责任和力量……所以,姑娘,你这么年轻,有优势,你认识他之前也有能力养活自己,你干吗要用生命去挽留这样一个人呢?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判断,离开他,你会有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