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一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了站在楼道里的陈瑾。
正值下午,太阳快下山了,陈瑾逆着光站在楼道的窗口前,身上披了一圈光晕。何晴的心又开始怦怦跳了。陈瑾迎着她走过来,但是何晴始终看不到他的眼睛。走近了,陈瑾说:“走吧丫头,送你回家。”
何晴直到后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就那么听话呢?让走就走,让上车就上车?按照心理学的理论来分析,那只有一个结论,就是何晴自己也想这么做。
何晴鼓起勇气跟着陈瑾上了他的车,但是没有胆量和他并排走。怎么说陈瑾在台里也是个主持人,在台外面也有一批中老年粉丝,何晴觉得和这么一个公众人物站在一起,还真是有压力呢!
上了车,陈瑾眼望前方,何晴什么话都没问,他自己就先说:“我去青海了。”
“青海?去做什么?”
“想你。”
陈瑾话一出口,何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圈红了。是感动吗?
陈瑾仍然不看何晴,盯着后视镜,自顾自地说:“走了五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何晴不得不问:“什么事?”陈瑾此时才把头转向了何晴,用从来没有如此专注的眼神盯着何晴,说:“我想明白了,我不能不爱你、不能不想你。”第一次听到这样直白的表露,何晴的心动立马过速了,足有一百二十下。
见何晴不回答,陈瑾继续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她,说:“我不仅自己想明白了,而且还告诉了云飞扬……”何晴差点从汽车座椅上跳起来,这算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陈瑾看见何晴过度的反应赶紧安慰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和云飞扬的事情有芥蒂。我告诉云飞扬只是给自己也给你一个交代,我告诉她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子。她说很好,她祝福我。丫头,就在今天早上,开选题会之前,我们俩就在早餐厅里说的这件事。不过我没有告诉她那个人是你。我想,你可能不喜欢这样。但是我一定要跟她说,我爱上了一个人。就像当初我对她说我跟她不合适一样。”何晴一下子觉得自己是20世纪的人,她想象着如果自己是云飞扬,陈瑾这样对自己说,哪怕两个人已经是过去式了,自己恐怕还是要伤心欲绝。她脱口而出:“你怎么能这么去说?这样太残忍了!”
陈瑾抚摸了一下何晴的头发,脸上又出现了一贯的笑容:“丫头!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一样脆弱。和云飞扬站在一起,你是女孩子,她是女人。你能明白吗?她巴不得我赶快爱上别人,这样我们再在一起工作才能摆脱尴尬。当然了,从头到尾我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尴尬,她是
我见过的最坚强、最镇定的女人,基本上可以与男性等同。”
何晴情不自禁地噘起了嘴巴:“我怎么不坚强了?”
陈瑾笑着拉起她的手:“你还没长大呢!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子。你还没告诉我,你接受不接受?”
何晴:“我……”
陈瑾:“你知道我为什么去青海吗?我就是想试试自己,在见不到你的时候我脑子里会想什么。结果想的还是你,就是你抱着带子、在楼道里眼泪汪汪的样子。我对着青海湖坐着、走,一个多小时,脑子里你的眼睛就是挥之不去。丫头,当年我在学校里初恋的时候都没这样过。这世界上一物降一物,你就是为了降伏我而来的。”
何晴嗫嚅道:“我才不信……”
陈瑾看着何晴,何晴脸色绯红,低头垂眉,翘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陈瑾不管不顾地把何晴拥在怀里,何晴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是陈瑾的胸好宽啊,他的臂膀好有力啊。何晴的头被陈瑾埋在自己的胸前,陈瑾在她耳边说:“你一定要答应,做我的爱人。”
陈瑾本想低头去吻一下何晴的,但是很快又停住了,他怕何晴再一次挣脱跑掉。两个人就那样在车里坐着、拥着,何晴用了很久才能说话:“我不想让组里的人知道……”
陈瑾笑着把脸靠在何晴的额头上,说:“好……”
接受了陈瑾的何晴,真的发现云飞扬并没有什么两样。可能是因为爱情的力量,何晴在组里突然间胆子壮了很多。以前,她充其量能在肖海燕面前谈谈选题思路、想法,偶尔为了自己的意见而坚持坚持。现在,她居然敢和云飞扬主动说话了。她发现,只要接受了云飞扬的语言方式,这个人其实还是可以接触的。
何晴拿着自己前期采访来的素材,回来编小片。小片的稿子写好了,自然要找师傅看,但是这个不太好办。何晴是林涵组的,可林涵说了,你这是管的别的组的闲事,你给谁帮忙就让谁给你看。
何晴现在也不委屈了,反正在她看来,电视台里正常的人不多,你不给看就找王里呗!结果,王里犹豫着也不敢看,他说,怕看了以后何晴和林涵更不好处了。何晴的小斗志又被激出来了,何晴心里说:“我写稿子的都不怕,你们看稿子的倒有那么多毛病!”
何晴干脆就来找肖海燕。肖主编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说:“何晴,这个稿子你还是找云老师看。她比较清楚想要什么。我怕给你改完了,意图不明确。”
何晴不知道小小的一篇稿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看着肖海燕坚定而优雅的眼神,何晴心一横,就到机房找云飞扬来了。
大概是云飞扬今天审片子审得比较顺利,心情也比较愉快。拿过何晴做的稿子,什么都不问就开始一字一句地看。看到第二个小片的文案,云飞扬问:“这个小文,她爸爸为什么不出来见她?你陪着她们母女俩去找过他了?”
何晴一说起这事来就来气,她有点激动地说:“小文她爸爸已经又结婚了。其实小文妈妈之前对小文说,自己不知道她爸爸在哪儿是骗她的。小文妈妈知道她爸爸的情况,就是怕说出来小文伤心。她爸爸现在有老婆又生了个孩子,也是个女儿,今年好像十一岁吧。小文妈妈带着我先去找的小文姑姑,让她姑姑给她爸爸带话,可她爸爸就是不出来。我片子里采访了她姑姑,姑姑说是因为小文爸爸现在的老婆不肯。听说是因为他们住的房子要拆迁了,他老婆担心小文和她妈这会儿来是打房产主意的。”
云飞扬点点头:“这就是了。小文他爸爸夹在中间也一定很难。你这期节目,一定要唤起人们的亲情。即使是在房子、拆迁款这种巨额的财产面前,亲情和钱财,谁重谁轻,也要让大家认识到。可能最后小文爸爸还是不会来,但是,你一定要让小文吐露心声,到底为什么要找爸爸!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单纯地想寻爱、想父亲,她的世界的纯净和大人头脑的复杂会形成鲜明的对比。你切忌不要对小文的爸爸加上你的情绪,还有他现在的家庭。不要对他们形成谴责,要形成劝说,甚至可以煽情,最好能让这个父亲因为感动和愧疚而出现。哪怕不是在节目里,只要他能私下里见女儿一面也是好的。”
走出机房,坐到自己的那张死人的电脑桌旁,打开电脑,何晴修改着稿子,忽然迷糊了:“刚才那个对自己谆谆教导、一句骂人话都没说的人是云飞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