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到处可见大红色这种代表喜庆的颜色。箐淑盖着盖头，坐在铺着鲜红被单的床上。看得出她很紧张，手紧紧攥着裙子。
玄尚轻轻笑着，柔声说：“等了很久吧？”说着，缓缓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慢慢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地，掀起她的红盖头。
盖头下是她那满是紧张和羞涩的脸，被红色的盖头映得绯红。一头长发毫无修饰地披散着，长过了腰际。
玄尚笑得眼里满是幸福，用手把箐淑稍乱的长发顺好，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俯下身吻她的唇，笑道：“你终于，只属于我了。”
接下来应该就是新娘被推倒，然后趴床上睡觉，然后天亮了，然后起床了，然后就过日子了…洞房花烛夜好像就这么简单哈，我应该没漏掉啥吧？
不过下一步，推倒是推倒了，可真正让我眼珠子掉出来的是…
玄尚把箐淑摁倒在床上，接下来Kiss。画面太美好，我不忍心看。下意识看了夜染一眼，他还是面无表情地观看事情的发展。
箐淑把胳膊往旁边的枕头下一探，摸到了一样什么东西，然后藏在袖中。过了一阵，大概是觉得玄尚没有觉察到她的动作吧，她慢慢把手举过他的背，用两根手指把袖子里的东西夹出来。我只看见那东西映着红烛的火焰闪过了一道寒光，心里一紧，继而大惊，还没完全确认到底是不是那个东西，箐淑就已经对着玄尚的后背扎了进去。
玄尚哼了一声，双臂支起身子，手撑在她散开在被面的长发之中，脸色苍白，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夜染坐了起来，靠在我身边。我不由得一手抓紧了身边的东西。
玄尚的背后，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刃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
他一身大红喜服，看不出鲜血在涌出，玄尚反手到背后把匕首拔了出来，匕首的刃上的血滴滴嗒嗒地往下流。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浸湿了他的背，大红喜服染了血的地方，一片发黑的颜色。
“他不是…死了吗？”我呆呆地问。“确实是死了，剩下的只是他的一点灵魂而已。这一点灵魂还聚集在他的肉体内，所以呈灵魂体状态。灵魂没有血液，但有了肉体的灵魂，和人体差不多，有意识，有思维。还是会流血的。”我懵懂地点点头，反正大体意思就是他确实死了，不过现在有灵魂有肉体和人没什么两样。
玄尚不急着去包扎，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依旧保持把箐淑压在身下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箐淑，嘴唇毫无一丝血色：“为什么？”她没刺中他的要害，所以他不会死。哦不，所以他不会再死一次。
箐淑哭着，大滴大滴的泪滑过眼角淌进发丝里，落在被单上，晕开来。
玄尚死死拉着箐淑的手，脸色惨白，血流得很多，红衣都被染成了黑色。箐淑推开他，往门外跑去。玄尚瘫在床上喘息了一阵子，又咬牙站起来追随箐淑而去。
夜染站了起来，我这才猛然意识到，我刚刚紧张的时候，一直抓着他的手，现在也没松开。夜染不容我多说，拉着我要去追上两人。我没有看见两个人的身影，夜染不慌不忙地一挥袖子，转眼间就来到了护城河边。
箐淑流着泪站在河边，玄尚站在她面前。其实不止有他们两个，还有另外一个丫鬟样的女孩，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还有随从一样的人。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一头雾水。
“你的心愿已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男子道。箐淑不说话，玄尚却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做？”
箐淑看着他，还是不说话。这时，那个小丫鬟就恨恨地切齿道：“小人！”
箐淑转身朝男子走过去，玄尚很执着道：“你那日说你要跟我一辈子。”“假的。”箐淑冷冷地打断了他，声音沙哑。“你明明说你愿意…”“假的。”“都是假的？”“对。全是假的。”“到底为什么？”
箐淑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还是没想起来？”丫鬟冷冷地哼笑一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倒还忘得挺快。”
玄尚一脸茫然：“我不记得？我到底做过什么？我只觉得…我好像见过你…在这河边…”
男子将箐淑拉过去，转身就走，玄尚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被男子用力打开，怜悯地看着他：“你怎么死了还这么固执？”玄尚呆呆地看着他：“死了？什么死了？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上前把他扯开，回头看着箐淑，道：“小姐，你先回去吧。”
箐淑摇摇头，缓缓道：“你生前…不，是我们生前的事，你都忘了啊。”说着落下泪来，“我们两家，是世家。当年我和你是青梅竹马，你对我一片痴心。后来秦家的世子和我走在了一起。我爹把我许配给了秦家的世子，你不肯放弃，于是暗中耍诈，使得秦家生意一夜之间没落了，秦家随后破败。但我爹为人心善，不同意取消婚约，你由爱生恨，便派人在他生病的时候，在药里面加了东西。”箐淑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淌着。玄尚一脸震惊。
丫鬟接道：“后来你去找小姐，却发现秦家公子和小姐要离开这座城。你派人阻拦却无果，小姐不愿与秦公子分开，于是你便让人放火烧了两人乘的马车。不料燃烧的马车木料被风吹向了客栈，于是客栈就化做了火海。等到火被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本来小姐和秦公子是可以逃脱的，但是小姐不舍得把我留在那里，就也留了下来。那场大火，把小姐和公子…就连我也…”丫鬟顿了顿，咬牙愤愤地说，“后来你听到消息赶来，也冲进了火海去，再也没出来。”
玄尚如遭受晴天霹雳，满脸呆滞。箐淑将手腕上的一只白玉镯脱下来，扔在他的面前，“我们的缘分到此结束了。”玉镯狠狠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箐淑与男子连同随从一同走入河中，“我和秦公子愿意永远做河神的奴仆。玄尚，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你。此后，你我永不相见。”“其实我跳湖救你的时候，你真的爱我对吗，如果没有以前的事的话。”箐淑的脚步顿了顿，“随你怎么想吧。”
阴风嗖嗖，玄尚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镯子，丫鬟还没有走，大概是要等玄尚离开她才走，玄尚呆滞地喃喃：“可我真的爱她…真的…”丫鬟见他这样，不禁叹了口气：“你和小姐，你们都是可怜人。”
夜染和我站在旁边一眼不发，那丫鬟抬起头来看着我们，道：“真是劳烦大人了。惊扰了大人休息，还望大人不要生气。”夜染微微点头，看了玄尚一眼：“放他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只怕惹烦了河神。”
“交给我吧。”一阵阴嗖嗖的风吹过，带来飘飘忽忽的声音。黑无常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了河边上。一阵铁链叮叮当当的脆响，然后一条泛着银光的铁链往玄尚身上一卷，玄尚和黑无常就都不见了。
“对了。”丫鬟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象牙白的盒子，盒子上嵌着古老的花纹，极为细致精湛，“大人那日前来拜托河神的事，河神记下了，找到了这个珠子。河神让我带给大人，说是这个会对大人有用。”
夜染微微笑笑：“那还有劳河神了。”说着接过了盒子。丫鬟弯腰行了个礼，于是跳入了河中，消失不见。夜染把盒子给了我，我送开他的手，打开盒子，里面盛着一枚白色的喷香的大珍珠。这样一来，再有一站，柔云的魂魄就收集齐了。我开开心心地收起盒子，一握夜染的手：“那我们回去吧。”夜染默默地看着我。我猛地意识到我到底干了什么，尴尬地放开夜染的手，不禁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夜染把手缩回去：“手这么凉。下不为例。”
我悻悻地低下头：“对不起。”
他的手很暖很修长，我捻捻手指，指尖冰凉。那暖暖的温度好像错觉。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