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唧唧，正午烈阳透过窗户照射在张杰脸上，原本熟睡不醒的他忽然被热醒，睁开眼睛，意识渐渐清明。
墙上的挂钟整点响起，指针指向十二点整不偏不倚，正是吃饭的时刻。
张杰起身，下床梳洗。
暑假期间还留在教师宿舍的人很少，除了他一个人住二楼以外，还有住在三楼的两位导师，以及一楼的管理员，一共四人。平时还得排队使用的公共浴室，现在显得冷清许多，畅通无阻。
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乡下地方，生活简单纯朴有点无聊，许多老师一放暑假，归心似箭地回去城里生活，一秒都不愿留下。张杰若不是还有论文没完成，也会跟其它人一块赶上最早的一班火车回家。
张杰下楼，和一楼的管理员打声招呼，骑着单车，出门买饭。
行进于阡陌之间，沿途皆是农田风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稻田，空气中弥漫一股湿土与肥料的混杂气味。在这里骑单车虽然方便，但唯一坏处是路上的飞蚊太多，要不是他有眼镜挡着，飞蚊一路袭来，眼睛根本张都张不开。
张杰过桥时，远远看见他负责班级里的学生，四、五成群背着鱼网、钓具以及水桶，一看就像要去钓鱼的装备。他特地停下，跟他们闲聊几句。
“老师好！”学生有礼的鞠恭，向他打招呼。
“你们要去哪啊？”他问。
“要去桥下钓鱼。”学生指了指桥下。
此时桥下早有人在下头钓鱼，他们并不是第一批。
张杰探头看看桥下，溪水甚浅，水质浊黄相当肥，很多人在下面钓鱼，大人小孩都有，感觉没什么危险，提醒一句，”注意安全。”
他的学生们应了声好，相当乖巧。
张杰与他们道别，继续骑车前进。赶在菜市场收摊前，买到了转角摊子的肉粽，卖肉粽的大婶还多送了他几颗卖剩的粽子。幸运的张杰算得上是大丰收。
回程途中，过桥时，他往桥下看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聚集着，围成一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发现被人包围的核心人物是刚才那一群孩子，他有点担心，将单车停好，走到桥下询问发生什么事。
“老师，我钓到大鱼了！”
孩子高举他的战利品，一条约有孩子半身长的大肥鱼，在这种桥下溪边钓到这种大鱼简直是奇迹，引来众人瞩目。
没事就好。张杰重重松了口气，稍稍逗留一会，直到肚子饿到打鼓，才跟孩子们道别，骑车回去宿舍。
张杰回到宿舍，吞下两颗肉粽，继续昨天晚上熬夜都还没完成的工作，数据文件堆得跟山一样高，还有些文献是国外才有，自己掏腰包买进口书，英文字典不离身，一本字典厚度翻到变成两本厚度，纸张烂得可以。
一坐就是整天，时间飞逝，天色渐晚。蚊虫多了起来，点了蚊香也没用。张杰开了桌灯，摘下眼镜，休息一会，按摩使用过度的眼睛。
此时有人来敲门，外头传来管理员的呼唤声音。
张杰上前应门。
“张老师啊，有学生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张杰与管理员一块下楼。
找他的学生是早上钓到大鱼的孩子，全名赵狗蛋，大家都叫他狗蛋。
“老师，我妈问你要不要一块来家里吃饭。”
“怎么这么突然？”
“因为我今天钓到大鱼，我妈说要请老师吃饭。”
“哎，不用麻烦了。”
“不行啦，老师你不跟我回家吃饭，会害我被妈妈骂，要是罚我没饭吃怎么办。”狗蛋担忧，出门前还被妈妈警告，没把人带回家就没饭吃。他钓到的鱼还不给吃，简直太过分了。
盛情难却，推托不得，张杰回头换上外出衣物，和狗蛋一起回家。
狗蛋家距离导师宿舍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到，狗蛋一路上都在聊钓大鱼的过程，张杰静静听着，偶尔插上两句赞赏。
远远地看见狗蛋家外头停着村里警察的单车，似乎发生什么大事，张杰与狗蛋互望一眼，快步跑去。狗蛋推开门，警察站着做笔录，爸爸妈妈脸色难看地坐在客厅也是餐桌的凳子上，一见他回来立刻站起。
“哎！臭狗蛋！你钓那什么鱼啊！”妈妈突然责怪。
狗蛋被骂得莫名奇妙，一头雾水。
“狗蛋，我有问题要问你。”警察一脸严肃，对狗蛋说话。
狗蛋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
“怎么了吗？”张杰询问，站在狗蛋身后，手搭上狗蛋肩膀，让他不用害怕。
三位大人面面相觑，碍于小孩子在场不好直说，警察与狗蛋爸爸带张杰出去外头，将情况说明。狗蛋心里很在意频频往外头观望，狗蛋妈妈敲他头，让他别东看西看。狗蛋揉着被打的后脑勺，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辜了。
“哎，老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狗蛋钓回来的鱼有问题不能吃啊。”狗蛋爸爸向他道歉。
“这倒无所谓，您不用放在心上。鱼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张杰询问，看了看狗蛋爸爸，狗蛋爸爸看向警察，他也跟着视线移到警察身上。
“简单说，刚刚狗蛋妈处理鱼内脏的时候，发现里头有人类的眼珠子。就通知我过来看看。”警察非常简略的总结。
警察是位年迈四十的大叔，平时老爱在警局门前摆张凳子桌子，和路过的人泡茶聊天，在张杰印象中是位散仙办事不太牢靠的警察大叔。
此时此刻，大叔难得正经，倒是有模有样，很有办案的架势，张杰对他刮目相看。
大约暸解事情经过，义不容辞地协助办案，事实上他能帮的也不多，顶多是帮忙问问狗蛋钓鱼的详细经过。相较于爸妈与警察，狗蛋似乎比较不那么怕他，这样才好问得出话来。
四位大人仰赖月光以及手电筒，带着一名小孩，来到溪边，由狗蛋指出钓起大鱼的地点，警察量了段距离，钉下木桩，以红色塑料绳带拉起临时的标记，等白天再回来勘查，搜寻有无完整的尸体。
五人再回狗蛋家，警察跟狗蛋妈借了个塑料袋，还是红白相间那种塑料袋，将被剖肚清肠的鱼连带人的眼珠扫到袋子里，带回警局处理。狗蛋妈嫌晦气，把当天用过的觇板与菜刀给丢了。
张杰留在狗蛋家一会，确认狗蛋情绪稳定，看看时间也晚了，便向狗蛋家人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