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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哦,年轻人:埃拉托向你走来……(2)

而下面的诗句里,甚至开始透出死亡的气息:她那无限寂寥的一生,短暂得就像果子的坠落;她所走过的漫漫长路,只是枝头到土地的里程。

所以,诗人现在只有“酒,血和泪,三条河流”汇入的生活。虽然“哭声逐渐弱了。红扑扑的脸,/躺在风暴中心的襁褓里沉睡,/无知无欲,就像一座明净的湖,/翠绿的柳丝,低低地垂在寂静的水面上”,但一颗悲伤的心依然会流血……

组诗中的其他几首,重合着相同的情绪。“一条河流上涨,汹涌的洪水/淹没了幽静的村庄”,“……带着你死去的恋人”———在《注射剂》这首诗里,诗人似乎在交代悲剧发生的背景。所以才会有:你就像绿云里的树冠,

一会儿被狂风按进充斥瘟疫的水中,

一会儿,又倔强地昂起头,浑身湿淋淋的……

黑夜提前十二个小时降临。

———《注射剂》

无影灯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刀身倾斜,锐利的岬角切割着海水。

一度鲜嫩的肉体被剖析……

———《手术刀》

哦,或许真的是“太迟了,距离是这么远,裂纹是这么深,/我几乎握不住爱人的指尖了”。在组诗的最后一首里,诗人写了《太平间》。

死亡,成为了唯一:

而雪人冻僵了,涂着口红的嘴角,血,淌个不停;它脱落的眉毛下,黑色的玻璃球就像不愿瞑目的眼睛,永远朝向过去……

积雪上外八字形的脚印,就像你在喜爱的书籍扉页摁下的印鉴,拐向了另一个空间。

整首诗写得非常隐忍,但在字里行间又渗透着诗人的悲痛欲绝!

而死亡的题旨在诗人那里是挥之不去的,写于组诗之前的几首诗里,也有了:“我朝收割后的田野尖叫:/我闻到死亡的气息———”“一首诗在坟墓间一闪即逝”“我选择/从死亡摆脱肉体,懊悔逐渐减轻,/直至可以轻盈地飞升。”我猜测,在人生的某个重要关口,诗人一定有来自生活的或精神的罹难驻足于心中。

噩梦还在吞噬着诗人的那颗脆弱的心灵。在《纪念》这首长诗里,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而那是一位少女“蜷缩在羽绒被深处,/一条难以冬眠的白蛇,/瑟瑟发抖”的喃喃絮语:“出乎意料的轻,/通过婚姻,我才踏上荒凉的现实。”

十四五岁那年,我遇到了初恋:高大,英俊,无微不至的呵护,比亲哥哥还要亲……

后来,一切都变了!赤裸裸的。

亲爱的,我羡慕你,有意建造一栋注定倒塌的高楼,轻松地改变一条河流的方向,轻易地混淆想象的界限。……

在诗的最后,我们看到了结局,而那却是一次可怕的“坠落”:而她决心从撕裂的天空与雪一起坠落,就像重起一行的诗。

哪怕时间已经是2003年,那个乞怜的形象还依然在浮现,就像一个梦魇:帷幕一样低垂的长发,

由瘦削的肩头飘起。独眠的女子惊醒了;房间的灯,越来越暗;外面的树叶抖个不停一个凄楚的声音在远景里回荡。

犹如“一杯水,一勺蜂蜜,/勾兑着咸涩的生活”;诗人“看见一万只蜜蜂的/尸体”也会“想起悲伤的事物,/去了,远了,迟了”,此刻如同“喝着悔恨”……问起雪封这个阶段的写作经历,他说过:“一位好诗人,应该是编造故事的能手,他也必须具有把他所需的天衣无缝地造出来的能力……这些诗,就是这样写出来的,有所见所闻,也有自身的体验。”看来,诗人就像一位高明的演员,在体验着自身生存的同时,也体验着世事,与这个世界一同悲哀与痛苦。

三年轻人:埃拉托的眷顾

阅读中,我们发现雪封喜欢在早晨写诗。或许,一夜的沉思,和梦,到此刻已经融汇成诗句,成为一个愉快的喷涌时刻?或许诗人有满腹心事,早早就醒了,唯有靠诗写排遣悲伤与愁苦?

注重意象的植入,也是雪封诗歌的一个特征。而意象派是他迷恋的。他说过:“1990年左右买的一本裘小龙翻译的《意象派诗选》,最珍爱的诗人是阿尔丁顿、H?D、劳伦斯、弗林特,我感觉从他们那里找到了写诗的方法———要是有方法的话。意象主义的原则,那几个‘不’和庞德的规则,到今天,仍然适合我们的诗歌写作,仍然可以作为甄别真正诗歌的标准。”

在《猫头鹰》的自述里,插入了:“当目光糅合暮色,独臂的/守夜人被困倦压倒在瞭望塔顶”“无数次忧伤的迷梦之后,/年迈的守夜人,嘴角淌着口水,/找回丢失的手臂。”让整首诗徒增了沉重,甚或恐怖。

雪封的诗硬朗,除了意象的选择,恐怕还与语词和诗句的行走向度有关。给意象一个出其不意的阐释是诗人的擅长,如在《白蝴蝶》这首诗里,通篇写一只蝴蝶的不即不离与追随,但在最后却得到意外的超越:……午后在梧桐下

竹椅上打盹。一位白裙子女教师,飞进我的梦,就像躲在灯笼里避雨的火苗。在那里,继续写着潦草的字。

在阅读中,感觉雪封的诗里总有某些神秘存在,这也许是他的诗能够吸引读者的原因之一吧:“抬头望见血红的黄昏———/又一个没有面目的白昼被省略了”“我把自己麻醉了,/一把刀子,已经准备就绪”:仿佛自己是一枝火苗,“噼噼啪啪”地燃烧着。而从黑暗的帷幕外面,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遮挡着来自八方的风,不让它熄灭。

那只“白皙的手”是谁的手?离开语境后,你很难猜测。

雪封在一首诗里总会为一个梦或一个想象去寻找一个清晰的形象,然后动用一切语言手段去填充它。实现了瓦莱里所说的:“在梦想状态中仍保持最清醒的头脑。”所以,他的诗哪怕在单一的背景里也显得丰满与明确。读《夜鲨》就有如此的感觉:一定有柔媚的猎物,意外泄露了芳香。

夜色如水,夜鲨,龇着牙,破浪而来。

突然,就起风了。……

……这让人畏惧,又让人思念的夜鲨,肌肤光滑,难以把握,就像一个胎儿,在无限的感恩中呼啸过幽深的子宫峡部……

夜鲨,雍容华贵,饮着根源的泉水。等它餍足,迈着大象一样流畅的步伐,就像一位圣者,沿着虚无的道路,渐行渐远,看不见了。

……

夜鲨白天来临时,却又是那么的悄然无声。

“柔媚的猎物,意外泄露了芳香”在这里是有所指的———“独眠的女子惊醒了”,而诗人围绕“夜鲨”展开一系列出人意料而又合乎情理的想象。“龇着牙,破浪而来”,而它“肌肤光滑,/难以把握,就像一个胎儿”且拥有“无限的感恩”,转而又像“一位圣者”。至此,诗人完成了对于“夜鲨”的全部雕刻。

雪封或许对古典诗学情有独钟,所以他的诗里才会有现代诗人不常用的“兴”的古老手法出现:啄木鸟把长长的喙伸入树干,

从疾病深处捕获枯萎的原因。

这时候,手术刀变软了……

———《手术刀》

他从啄木鸟的想象开始,而归于手术刀,用技巧妙而自然。

雪封早期的诗,有时候你能看出其语义开阔而用词大胆的句子:“女演员在过去的世纪尖叫”“远望,就像一匹白马”“女演员重新化为琵琶”“他的困倦,促使一个国家陷入午夜的昏睡”“一个凄楚的声音在远景里回荡”“幽静里,窗外一阵狗叫声:/小村庄翻了个身子”“或许,有一位过客,/踏着风雪,误入了它的梦”。这些诗句确保了雪封的诗不至于陷入小情调的窠臼,而呈现出大的气度和境界。

一个成熟的诗人,总会不时地呈现暗示的力量。在《太平间》这首诗里就是如此:下雪了,白色落在白色上。最后一块儿土地也坍塌了,房间内,堆满了夜来的风雪折断的枯枝在那个地方,一切都被白覆盖着,犹如雪;土体坍塌,暗喻着亡者的瘪瘦;枯枝相对于死者的描述更确切。在不少诗作里,诗人都有运用暗示的佳句:“骑手被恭顺地摔倒在病榻上”“一本书籍一再被禁毁”“而她刚刚生产过太阳的/身体内部,只剩下鱼鳔”。

随着诗艺的日益精湛,关注词与词性必然会成为诗人的课程。

雪封在一首诗里做了探索:

一个个美好的词语纷纷收拢翅膀,落在草坪上。

……

它们挤挤挨挨,胆怯,犹豫而又警惕。

其中,最矜持的一个,不合群,漫步,不知不觉脱离了群体,而凶恶的鹰,藏在树后,在预言里等待着猎物。

……

相互嬉戏、追逐的一个,

突然在河边怔住……

……一个连绵词,静立的那一个,孤独,只有和另一个字组合才具有意义;……而当手指和琴相遇的一瞬间,音乐激荡而出……

纵观雪封新世纪初期的诗,在取材上已经丢弃上世纪90年代的“书本”转而贴近了身边的“生活”,同时运用“述说”的手法,让他的诗愈加朴实、厚重。看《杀猪》就是这样:……突然,那只手,猛地攥住耷拉右边的耳朵!外面埋伏的人也跳进来。它被绑架了,扯开大嗓门叫喊……

……钢钩,刺透脚踝,倒挂在草草搭建的三脚架上。它的牙,紧紧咬着,咬断一句从没吐出口的话。

把乡村一件普通的事情描述得惟妙惟肖而又意味深长。

雪封进入新的世纪,其诗里就拥有了更多的“叙述”的成分,然而他一直警惕着不让诗滑入“叙事”,他有时候只给你几个片段。这也许是他的诗葆有纯粹的秘密之一。同时,在他的诗作里,渐次添加了更多的“情趣”:或者,羽毛球干脆停在空中,

有足够时间回忆,幻想,堕落。

等它落下,两个人都老了。

……偶尔抬头,半空两人也在打球: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太阳,月亮,跳来跳去,运行路线,比尺子量得还准,看到的人深深懊悔……

在阅读中,我们也发现雪封的有些诗篇尚有些枝蔓和芜杂,减弱了表达的力量;一些稍长的诗篇结构也有不够紧凑之处;有些地方似乎失之于“露”———冲淡了诗句间的张力。而恢复写作后,语言又时有断裂的迹象,会让我们觉得其语言上的力不从心。但这些终归都是暂时的,在以后的诗写中,一定会跨越的。因为,我相信,对于一位有天赋的年轻诗人,埃拉托一定还会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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