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夹缝之中巧机变
那天晚上，我适时制止了马仕龙对何玉芳的发难，第二天上班找何玉芳商量施工的事儿，谁知吃了个闭门羹。就心急火燎地给何玉芳打电话，何书记，这会儿你在哪儿呢？这会儿我在县医院，小萧你……
有啥事儿吗？你——昨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
唉，还不是我这个老秧子头晕病，昨天让马仕龙一闹腾，就又晕得起不来床了。你住几号楼几号房？我马上去看你。不用了，我是老毛病，歇几天就好了。你该忙啥忙啥，别为我耽误工作，也别叫别人知道这件事儿！镇里的工作就先靠你招呼了。尽管何玉芳这般说，我还是马上去了县城。只是缘于何玉芳那句“别叫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儿”的话，我没有带别人，自己单枪匹马去了县医院。按时兴，我除了买了营养品，还买了一束香气四溢的康乃馨。走进病房，何玉芳正半靠在病床上输水呢！何玉芳说，谢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昨晚的仗义执言。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杆秤啊！我心里一惊：她这么快就知道了昨天傍晚的事儿？难道马仕龙吵闹时，她还在自己的办公室？也可能已经回了家，这事儿是别人报的信儿？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觉得很庆幸：亏得我及时制止了马仕龙，如果我当时一走了之，何玉芳怎能原谅我？想到此处，我就顺着何玉芳的话说，其实当时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是觉得马仕龙有点过分了。他那么胡喊乱叫的，不仅仅有损于你的威信，也有损于他自己的威信和清溪镇领导班子的威信。要是任他这样胡闹下去，咱们以后还怎么工作啊？何玉芳说，过分的不单单是马仕龙，就连明亮、云山他们也有些不像话，马仕龙在机关院里闹事儿，他俩难道听不见？还亏得是你出面了，要不是你，还真不知道咋着收场哩？我更不想牵扯人太多，忙说，大姐你也别生气，也许黄镇长、关主任离得远，真是没有听见呢！他们要是听见了，我相信也不会不管吧？何玉芳叹了一口气，小萧你真是心好啊！你有我对他们了解吗？他们是啥人我能不知道？都是看人下菜见风使舵溜沟子的货。这回我非要杀鸡给猴看，狠狠整治马仕龙不可，看他们以后谁再敢……
胡找事儿！我看着何玉芳横眉立目有点憔悴的脸，没有马上接她的话。我不想按照何玉芳的思路说下去，因为我已经对马仕龙说了要帮他的话。现在得想办法扭转何玉芳的思路，将她拽到对于马仕龙有利的思维上来。想了好一会儿，我试探着对何玉芳道，大姐，看着你被气成这个样儿，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但是，有些话我想了好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何玉芳说，小萧你有啥话尽管说，咱俩还有啥话不能说的啊！我说，大姐，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我觉得现在……
我们应该见好就收了。何玉芳怔怔地看着我，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小萧，你咋替马仕龙说话啊？你忘了他对你来镇里任职的抵制啦？再说这事儿咋能半途而废哩！我宁静地望着何玉芳，我受那点儿委屈没什么，我主要是为大姐着想呢！按照魏部长的意思，是想让马仕龙去支援老、少、边、穷的，但是从马仕龙的态度看，他不但坚决不会去，还把这件事儿当成是你对他的排挤了。现在咱不管是谁的意思，只说马仕龙硬着不去怎么办？他要一直认为是你排挤他，而一直跟你对着干怎么办？何玉芳的怒气又被我抖起来，他知道我的意思能咋着？他不去叫组织部狠狠处理他。我忙说，大姐你要生气我就不说了，看着你生气我……
心里下不去。看何玉芳不再说啥了，我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看马仕龙是铁定心思不去的，就是叫组织部门处理他，又能把他怎么样？大不了给他一个处分，总不至于开除公职吧？既然开除不了他，他就还要在镇里干。要是他今后光给你找事儿咋办呢？何玉芳赌气道，他给我找事儿我还收拾他。我笑道，大姐你先别说气话，你光收拾他能是好办法？你想啊，马仕龙那样的驴脾气，你说他一句他还想回你两句呢！你总不能成年累月跟他斗气吧？再说，他光给你找事，损害的不仅是他一个人，同时也把你的威信损害了。这样长期斗下去，咱们以后还怎么工作呢？这回何玉芳不气了，愣愣地瞅着我说，那……
小萧你说咋办吧？我胸有成竹地建议道，我看这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了。同时咱对外放风说，让马仕龙支援老、少、边、穷都是组织部的想法，咱们镇里根本没有这意思。然后，咱们再到组织部做工作，不但别叫马仕龙去支援老、少、边、穷了，而且处理上要求也尽可能的轻一点儿。这样不仅消除马仕龙的怨气了，还让他对咱们感恩戴德。如此一来，一切的矛盾不就化解了？我们今后的工作不就好做了？何玉芳思考很久才说，那就依你的意见。不过这是你的想法，要说要跑你去活动吧！我忙拍着胸口打包票，这事只用大姐你发个指示就行了，跑腿受累自然都是我的事。我见气氛缓和下来了，才跟何玉芳说起清溪桥施工的事情来。
何玉芳说，你看我晕成这个样……
大原则咱都定过，你和明亮、云山他们几个分分工，具体商量一下赶紧开工吧！离开县医院，我随即去了组织部。走进魏部长办公室，魏部长立马笑了起来，说，小萧啊，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愣了一下说，魏部长，您是怎么知道的？魏部长说，其实你对那件事的态度，我在镇里就看出来了。何玉芳的工作你做好了？魏部长，咱俩也算老朋友了，那件事到底是县里的意思，还是镇里的意思呢？你就别管谁的意思了，先说你现在对这事儿的想法吧！假如说……
马仕龙坚决不去老、少、边、穷地区工作，会受到组织上什么处分呢？轻则党内警告、记过处分，重则免除党内外职务甚至开除党籍。如果我们清溪镇领导班子出面，不同意马仕龙去老、少、边、穷地区，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哦，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初定了，改变的可能恐怕不大了。魏部长您千万帮帮忙，这件事儿对我很重要啊！呵呵，小萧那你说说看，这件事儿对你有多重要？嘿嘿，魏部长你是明白人，难道非要我说出来？魏部长这才正色道，这件事儿我可以帮你做工作，但你也得走一下上层路线，让市里的姚书记给县委苗书记打个招呼。咱们双管齐下，你看咋样？我不由心里一激灵：我和市委姚书记的“关系”，魏部长咋也知道了？现在真是假的比真的还能管用呢！而且既然魏部长知道了，那么何玉芳、侯清元这些人肯定也知道，自己下乡以来何玉芳宁可得罪马仕龙一帮人，也要拉拢自己的表现，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按理说他们知道这一“关系”是好事儿，但是也可能变成坏事儿啊！好事儿是能提高和加重自己的身价，坏事儿是事情将来露了馅儿，自己可就一切全完了啊！好在眼下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我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先且顾眼前，先把马仕龙的事情搞定再说吧！于是，我装腔作势对魏部长摊牌道，姚书记那里我肯定会去说，但现在县里这边儿，就全靠您先行安排了。第一不要让马仕龙去老、少、边、穷地区；第二不要让马仕龙受处分。魏部长面带难色道，不让马仕龙去老、少、边、穷地区或许做得到，但不叫马仕龙受处分就难了，现在有余地的只能是处分轻重问题了。这样对方方面面都有个交代呀！我说，真是谢谢魏部长了！事后我跟马仕龙一起来谢你。只是近段时间，对马仕龙做何处理呢？总得给他一个说法吧！魏部长想了一会儿道，那就先停职反省，把他挂上一段时间再说吧！回到清溪镇，我先找着马仕龙，将我与魏部长谈话的内容讲了个大概，叫马仕龙这段时间低调点儿。马仕龙没说什么感激的话，只是重重地握了握我的手。从马仕龙办公室出来，我又立即找来黄明亮、吕振国、翟宜君和关云山，讲了何玉芳的病情和清溪桥施工的紧迫性。
黄明亮说，这个事情看似简单，实际复杂。比如说图纸的落实、技术员与施工队的衔接，捏到一块儿就是个问题哩！翟宜君也说，还有用料的采购、配比，施工进度，都要严格把关。吕振国却担心忧虑道，恐怕还有个工地物资的保卫问题吧？那么多的机械、原材料摆在那儿，附近的群众要是偷偷摸摸顺手牵羊怎么办？关云山说，那就叫镇联防队去看场，这下他们可有用武之地了。黄明亮道，联防队的工资都半年没发了，他们说不定还监守自盗哩！我看大家提出一大堆问题，心里不由打起小鼓来，正犯难着，一直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马仕龙说话了，大家提的问题都很有道理，但是我们总不能因为问题就不去修桥吧？我看这事儿就交给我管吧！反正我现在停职反省了，不知道大家信不信得过我？马仕龙说罢，大家这才纷纷表态，赞同马仕龙总管施工事宜。
2．置于绝地而后生
清溪桥终于开始施工了。望着清溪河里机器轰隆、人来车往的施工场面，我心里感到一种由衷的快慰。然而还没等到我这口气儿喘上来，另一件更大的事情就朝我压下来。这件事儿是何玉芳强加给我的。何玉芳在电话里说，小萧哇，县里要开一个紧急扩大会，本是通知咱俩去，可是我……
就辛苦你一个人去听听吧，有啥事回来咱们商量着办。我只好遵命前去了。其实县里这次扩大会也没有什么新精神，说的还是开源挖潜发展经济。会议上刘县长首先讲话，主要讲全县上半年的招商引资工作，总结经验，寻找差距，最后表扬了这项工作做得较好的乡镇，同时也对几个至今没有拉来一个项目的乡镇进行了批评。刘县长十分生气地批评道，我真不知道这些乡镇的书记、乡镇长咋当的，你们给我听好了，下半年要是再拉不来项目的话，年底可得给我说个小老鼠儿上灯台……
我被刘县长的一阵批评打蒙了，只觉满面发烧灰头土脸浑身上下不自在。我这才明白何玉芳不来开会的原因了：是不是她事先知道会议内容啊！她叫我这个倒霉蛋替她受过哇！唯一让我些许安慰的是苗书记的讲话。苗书记的讲话在刘县长之后。苗书记讲话还是不要讲话稿，很随便地侃侃而谈。苗书记的讲话虽然也是发展经济，但却把话题放得很开，提出发展经济也可以开阔视野，充分发挥本县的资源优势嘛！其中就讲到了对于旅游文化的开发，还别出心裁地提出了“旅游搭台，经济唱戏”的思路。我觉得苗书记的这个提法好。是呀，清河县有很多名胜景观，为啥不加以充分利用呢？或许旅游开发上去了，还真能带来和催动全县的经济发展呢！散会后来到县医院，我简要对何玉芳说了会议的精神，随后愤愤说，大姐你没有去开会，不知道刘县长那个凶劲儿，训人就跟训孙子一个样儿。何玉芳歉意地安慰我，刘县长就是那个脾气，其实心眼好着哩！苗书记的讲话有道理，看来他也由外行变成内行了。我说，先不说内行外行的话，关键咱们引资拉项目的事儿咋办呢？何玉芳想了一阵道，人家咋办咱咋办，反正别人靠不住，这事儿还得咱俩整。你再跟你省里的同学联系一下，争取再给咱介绍一两个项目来？我过几天病好了，也赶紧催那几个华人商会的消息。你看这样中不中？我心里嘀咕道：葛老板那事儿没整成，我还咋跟人家张口啊？当天下午回到镇里，我实在憋不住，果真又给李昌国打了个电话。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昌国粗暴地打断了，老兄啊，你不提这事儿我还忘了呢！你们咋会把葛老板那件事儿办砸了？如今都在营造发展经济小气候，可你们那里……
现在这事在我们省招商局都传开了，来咱省投资项目的南方老板都知道你们那里的环境了，你叫我咋还给你们介绍呢？说到这儿，李昌国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其实还远远不止这些，我本来不想给你说，就因为葛老板的事儿，我的对立面大造对我不利的舆论，结果弄得我的副厅也没晋上去，让那个外经办主任白白捡了个大便宜。你说你们办的啥事儿嘛？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