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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忏悔与救赎(2)

送走柳絮和关云山,我的心情始终处在一种近乎崩溃的状态里。我不仅无法直接面对关云山和柳絮的突然离去,而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我难以承受,痛苦万状,让我永远都无法从灰暗痛苦的噩梦中走出来。从殡仪馆回来的当天下午,黄明亮趁着无人之时,悄悄交给我一封信,说是柳絮亲笔所写,由柳絮的母亲转交给他,叫他亲手交给我的。我接过信封,觉得那个信封就像是一根火炭,烧得我的手心灼灼发烫。我又觉得心激跳起来:柳絮还是没有忘记给我写信哪!她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信里边都说些什么?她为什么不直接寄到镇政府,而是由她母亲转交呢?回到住室,关上房门,我迫不及待地掏出柳絮写给我的那封信。这是一个邮局常用的白色的信封。信封明显有些陈旧、褶皱的痕迹,最起码寄有半年以上了吧!这是一封挂号信,是柳絮直接寄给她母亲的,寄信人的地址是广东深圳。信封已经拆开,里边是一个小信封,上面的收信人是我的名字。想必里边原来还有一封信,那是写给她母亲的。现在给她母亲的那封信,已经不在了,肯定被她母亲抽走了,里边只剩下她给我的这封信。我不由佩服起柳絮的聪明来:到底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啊!她没有将她给我的这封信寄到镇政府,是为了避人耳目,减少不必要的闲言碎语;同时她又将给我的这封信用小信封装着,以示和给她母亲的信有区别,更不想让她母亲随意看,不想让她母亲知道自己和我之间的情感秘密啊!由此看来,柳絮的母亲也是一个坚强和知情晓义的女性,肯定理解和尊重女儿所做的一切,居然将这封信原封不动地保存了几个月,而且在遭遇泥石流袭击紧张逃离的危急时刻,仍然不忘将这封信藏在身上,并托付黄明亮转交给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义胆情怀啊?我禁不住对柳絮的母亲由衷敬重起来!我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小心地撕开小信封的封口。几页手写的白色稿纸展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禁不住地跳荡起来:这是我熟悉的柳絮的笔迹!但是,稿纸上的字里行间怎么点点滴滴,点缀着许许多多的凹凸的斑痕——这些凹凸的斑痕是什么呢?肯定是柳絮一边写信一边忍不住内心的感伤,从而滴下的斑斑泪痕吧?我也忍不住心颤起来,迫不及待地顺着柳絮的文字看下去……

看着看着,我的心碎了,胆裂了,眼泪抑制不住地溢满双眸,滚出眼帘,顺着两颊汹涌而下……

柳絮写给我的信如下:

剑平兄,萧哥哥:你这阵子还好吗?你一定还在恨我吧?恨我不辞而别,恨我薄情寡义,恨我无影无踪,恨我不告诉你我为什么突然离去的原因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请恕小妹我的无礼吧!我当时真是不能告诉你,也不好意思告诉你啊!转眼之间,我来到南方已经两月有余了。该安顿的都已经安顿下来了,你那里也该冷却下来了吧!今夜难得闲暇,几个姐妹一起小酌,回来久久难以成眠,不由想起半年多来的你情我意温润相爱,而如今却远隔千里遥思苦对,再不能像以往那样鱼水相偕了,想至此禁不住遥望北方潸然泪下,忍不住捉笔铺纸,给你写这封鸿雁之书,在信里把一切都告诉你吧!给哥哥实话实说,我这次匆忙辞职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躲避侯清元的不依不饶,消解你和他之间的情敌之恨。你还记得咱们那天一起吃饭时他让我替酒的情景吧?那只不过是一次故意向你示威的表现而已。其实在背地里,他已经几次在电话里向我问过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了。不知道侯清元是从哪儿听到的风声,一直说我跟你怎么样了!我当然是坚决矢口否认。

于是那天,他就借机故意让咱们坐在一起,强行让我替酒,借此向你示威了!那天我实在是不愿意替他喝酒啊!可是侯清元他……

我实在不想让他太难堪了!因为那天在场的人,都知道我跟侯清元曾经的关系,唯独你一个人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给侯清元替酒,侯清元也看出你不想让我给他替。问题是我要不给他替酒,不是就暴露咱们之间的关系了吗?我实在是……

不想在大庭广众尤其是侯清元面前,暴露咱们之间的关系啊!当然,我也不想让你发现我跟侯清元曾经的关系!因为一旦让他发现咱们的关系,或者让你发现我跟侯清元曾经的关系,都会造成对你的伤害啊!然而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这一切怎能逃过哥哥的眼睛啊?我也实在是不老练透顶了。你仍然从我的蹩脚表现中看出了端倪。

于是你勃然动怒了,情仇爱恨将你燃烧起来了。你开始不顾上下级关系和长幼之序,发狂似的向侯清元邀枚挑战……

你虽然把侯清元打败了,但是你并没有原谅他和我!因为在你的心中,侯清元是你的情敌,而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情场骗子吧?所以你从此对我恨之入骨,就此对我冷若冰霜了……

现在想起来,你当时的心胸也真够狭隘的,你的气量还不如我一个弱女子啊!尽管说爱情都是自私的,爱人的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掺杂的沙子,但是,你就没有仔细想一想我当时的所想所思和感受吗?其实面对哥哥的冷淡,当时我也心如刀绞啊!我想向哥哥解释,解释我跟侯清元之间的恩恩怨怨,解释为什么没有告诉你的原因。我想告诉你我的第一次恋爱,那是一场青春期莽撞的过眼烟云;我想告诉你我跟侯清元的关系,完全是一种为境所困的迫不得已;我想告诉你咱们两个之间的爱情,才是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情感啊!除此之外,我还想告诉你经过酒战之败,侯清元对你更加恨之入骨了。那场酒实际上是一柄双刃剑,不仅仅把我和侯清元曾经的关系公开了,同时也将你跟我的关系暴露了啊!我之所以想告诉你这一切,是想提醒你注意和提防侯清元可能背后对你的陷害……

可是你却始终不给我机会啊!此情此景之下,我真想赌气马上一走了之。我之所以想马上一走了之,是实在不想看到你跟侯清元的关系因我而激化,进而影响到你在清溪镇的处境和将来的前程啊!也许我一走,没有了当事人,你跟侯清元眼不见心为静,可能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慢慢缓和了呢!我虽然想到了这里,但并没有马上走。我没有马上走的原因,是因为我实在不甘心哪!不甘心什么?不甘心真心实意跟你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就这样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地走了啊!我的情感经历,记得给哥哥你简略说过。我大学毕业跟一帮子同学来到南方,曾经真心爱过一个男孩子,我们两个倾心相爱了几年,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却狠心地背叛了我,跟一个大老板的女儿结婚了。绝望,痛苦,心灰意冷,从此我不再相信爱情,加上母亲不想让我在南方继续闯荡,我不得不回到家乡。为了找工作,我四处奔波,花掉了在南方打拼的所有积蓄,却仍然竹篮子打水一场虚空。最后母亲央求王大成、崔志海从中斡旋,侯清元将我安排到了镇文化站,但是他却……

此时我的爱情已死,对社会已经绝望,心情跌落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谷底,为了工作我一切都不在乎了。人常说哀莫大于心死,这时候虽然我的生命还在延续,其实我的灵魂已经死了啊!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对社会人生彻底绝望,视生活味同嚼蜡,为了母亲和奶奶活一天算一天的时候,哥哥你竟然来清溪挂职了!你的出现,犹如雨过天晴之后升起的一轮朗朗旭日,仿佛漆黑长夜之中悄然挂上天空的一轮皎皎明月。你的言谈举止,你的处世为人,当时真是让我眼前一亮,我仿佛看见了外星人那般为你着迷,为你倾心,为你神魂颠倒……

真就像是心有灵犀前世有缘,哥哥你竟然对我也有了好感,我们真就鬼使神差命中注定似的走到了一起……

在那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我们真情相处,倾心交谈,热烈相爱……

我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又回到了天真烂漫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

我好想那段快乐的日子能够永远地持续下去啊!谁想到会出现后来的不快呢?谁想到侯清元会听说了我们的事情,搅得我们之间出现了那么大的裂痕呢?那段时间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知道我和你一样伤感、痛苦吗?伤心和痛苦之中,为了表白自己,更是为了你的将来,我真想立马一走了之。可是我又真是不甘心哪!思之再三,我拿定主意,一定要得到你和我的爱情结晶之后再走。今生今世,我已经别无他求,能够跟我相亲相爱的人生有一个孩子,让我的后半生不再孤独,不再凄苦,不再孤苦伶仃,不再遭受爱情的摧伤,让我有一个像你一样英气峻拔睿智聪颖的儿子或者女儿伴我终生,让我看见了他或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你一样,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你还记得咱们冷战之后,是我主动跟你联系的吗?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在你的住室里,咱俩那场非同寻常缠绵恒久的疯狂之爱吗?小哥哥,我现在坦白告诉你,那实际上是我蓄谋已久的一个计谋,是我为得到咱俩的爱情结晶而策划的奋不顾身的伟大行动啊!……

半个月之后,我的月经没来。我知道事情成功了,并到县医院做了确认。功成心静之后,我才突然辞职离开清溪,义无反顾地去了南方——我同学的那个歌舞团发展壮大了,需要乐师,已经跟我联系好几次了。可是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谁想到你跟侯清元会成为“情敌”呢?这个变故让我别无选择,只能再次离开母亲和奶奶,只身南下二次创业了。现在,咱们的“爱情结晶”已经生长三个多月了。我能够经常感到小生命在我肚子里的轻轻悸动。这段时间我在夜里常常做梦,总会梦见咱们的孩子已经出生,一会儿是个男孩儿,就像你一般英气峻拔;一会儿又是个女孩儿,就像我一样调皮可爱……

我现在有同学和小姐妹们帮我打理,除了弹弹琴筝,我基本上什么都不干,只是静静地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专心专意地孕育好咱们的孩子……

相信十月怀胎期满,我生下来的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是一个胖胖的可爱而又聪明健康的乖宝贝儿!而且将来长大之后,也肯定是一个聪颖能干的非同寻常之辈!因为他(或她)综合了咱们两个的优点,而咱们两个本来就是鸡群之鹤的英才啊!对于此点,我始终坚信不疑。果能如此,我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请在遥远的北方祝福我吧!我也在遥远的南方祝福你:祝福你能够尽快消解和侯清元的裂痕,祝福你的盘古山旅游风景区的创意能够如愿以偿得以实施!祝福你能够功告垂成顺利离开清溪镇!祝福你能够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再见吧,我的萧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已经变成永远的无比美好的回忆。我会永远记住你给我的温馨、你给我的情意、你给我的震撼、你给我的甜蜜,你的影子将永远驻进我的心底!也许我们今生今世还会见面,再见面时我们都可能已经变得面貌全非,但是我坚信我们再见面时,互相看到的对方都还是咱们炽热相爱时的青春勃发的影子!千万遍地祝福你,我的永远的哥哥!你曾经的情侣、现在的小妹柳絮××年十一月六日看完柳絮写给我的信,我禁不住涕泪横流:事情怎么会这样?可亲可爱可怜可疼的柳絮呀,都是我错怪了你,都是我对不起你啊!柳絮在信上说:也许我们今生今世还会见面。我们是再见面了,可是我们再见面时,互相看到的对方已经不是“咱们炽热相爱时的青春勃发的影子”,而是疲惫不堪,匆忙慌乱,物是人非,形同路人,甚至连说句问候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瞬间变成了永诀啊!那天晚上,我攥着柳絮写给我的那封信涕泪长流,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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