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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

许多年之后,王小易回想起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觉得自己真是怂如狗。

无论是学渣还是学霸,高考结束都意味着一段时间的轻松悠闲,可王小易的女神却偏偏不想让他轻松似得,高考结束的那天,他前脚刚出校门,就收到了凌梦婷发的短信:明晚八点,南江滨,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看短信之前王小易跟几个同学边走边聊晚上去哪庆祝的事,看到短信他楞了一秒,然后觉得有颗核武在脑子里炸开了,苦苦喜欢一个人六年之后收到这么一条短信,就像一个学渣在家苦等成绩希望自己够得着二本线,却听得门外锣鼓喧天,校长和班主任破门而入抱着学渣喜极而泣的说,xx同学恭喜你成为本届省状元。

他确认了好几遍手机号码,以防有人恶作剧,可那确实是凌梦婷的号码,他那个渣手机里除了凌梦婷、大锤、孙阿姨和少数几个同学之外,再无别的联系人。

王小易如在梦中,那一年他十七岁,透明到无以复加,十七年来从不知父母为何物,直到十岁的时候被孙阿姨收养,才算有了个半个亲人,从小到大老师们看到他就像看到恶鬼一样,总是恨不能把这个平均分杀手塞到隔壁班里去,小易也乐得老师无视自己,他实在对课本没什么兴趣,盯着窗外神游,脑子里冒出来各种古怪有趣的东西,才是他的爱好,有时候碰到脾气急一点的老师,一个粉笔砸过来,小易也只是撇一撇脸上粉笔灰,假装认真上课,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本小漫画…

当然小易其实也不算笨,自己学了点编程就能破解老师的邮箱盗模考题目,也经常在网吧父子局把隔壁班同学打爆到超鬼,还很喜欢历史,靠假期里帮楼下小食店打工的收入攒了一书架的历史书。

不过无论如何,要他穿着正装手捧鲜花,当着众人面正儿八经对他的女神凌梦婷说我喜欢你,还不如拿把刀杀了他算了。

“我擦小易你怎么流鼻血了,昨晚发你那种片子是让你降火的,你小子不是看了整宿吧…”,说话的是大锤,小易的邻居兼死党,本名杨锤山,每一个听过大锤名字的人都觉得他爹一定是煤老板,不是一门心思想着挖矿的人怎么会给自己儿子取名叫锤山,大锤从小食欲比天高,混食堂的时候没少了抢小易馒头,茁壮得像座小山,所以被称为大锤。

这会儿他看见小易神情一变,然后大晴日里突然流出两管鼻血来,顿觉是他昨晚发的片子害了自家兄弟。

小易完全不理会大锤,他急忙扭头,凌梦婷和他同一考场,刚才他隐约看到她停在一辆卡宴前面和一个男生说话。可他目光所及,车门正好关上,他隐约看到一缕白色在车门内一闪而过。

凌梦婷今天穿了白裙,那会是凌梦婷吗,他心想,可他看不到,车门玻璃上一层黑色的车膜,他只能看到漆黑的一片。小易觉得又一颗核武在脑子里炸开了,因为他知道那是李天及的车。

“一边不见不散,一边又上了土豪的车,唉唉女神的心思好难猜啊。”杨大锤幸灾乐祸的说,他趁着小易发愣看了他手里的手机,又顺着小易的目光看去,瞬间一切了然。

连小易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我擦姐姐你这几个意思啊,难道是跟李天及私定了终生,再跟我这个小透明撇清关系,对李表明心迹?可是我只是喜欢你又没有骚扰你,你跟谁在一起我为毛要躺枪啊。当然万分之一的几率是凌梦婷要对他表白,可她明明上了土豪的车啊,难道她家里欠了李家几个亿必须肉偿,完事之后女神冷脸对土豪说,抱歉你得到的只是我的身体,我的心属于小易……小易心乱如麻,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却感觉被兜头泼了一盆狗血。

不过不管心里多焦虑,他习惯了对外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猜你妹。”小易目送卡宴离去,缓过神来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刚才说什么来着,噢对对,ktv,凯门ktv不错啊,我还有贵宾卡能打九折呢。”

大锤在一旁一脸佩服的看着他:“我服你,装得真淡定,不过昨晚李天及老爸和凌梦婷的老爸又一起上了市里的新闻哟。”

小易白了大锤一眼,继续和同学们叽叽喳喳晚上的活动,大锤说得不错,他只是在装,他心里那池枯水被凌梦婷一条短信惊起万丈波澜,无数碎片从记忆的角落里跑出来,像是过去的时光要对他来一场彻底的倾诉,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大包东西。

他就这样恍惚的回了家,又恍惚的到了活动地点,小易不记得那个晚上喝了多少酒,他其实不善饮,但如果不用酒精麻醉自己,他脑子会一直出现凌梦婷的身影。如果有人知道他的心思,一定会觉得眼前的画面很诡异,老同学们觥筹交错,借着酒意拍打着对方回忆过去三年的一切,相拥着忘情高歌,泪水像祭奠青春般放肆的洒落,小易在人群中毫不突兀,他也在高歌、欢笑和擦拭泪水,但他脑子里却是关于凌梦婷的点点滴滴。

连他自己都惊讶到,自己居然喜欢凌梦婷如此之深。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也许一千万次喜欢,有一千万种滋味,对于小易,“喜欢”有时候是一种眩晕buff,凌梦婷的出现总会让他瞬间智商为零木讷当场,有时候是一种执着,只因为在凌梦婷朋友圈上看到她说喜欢周末在自家后院的秋千上看书,就在周末坐两个小时的公交,到凌梦婷住的那个城郊别墅区的围墙外,想扒在墙上看几眼凌梦婷的身影。

当然,更多时候是一种期待,他总是觉得在某个夏日的午后,他打开一扇门,门外凌梦婷一袭白裙,温柔而有固执的看着他:我喜欢你,小易。

很多年之后王小易两鬓斑白,他的心已经像手里握着的刀剑一样坚硬,却在发黄的书页上读到这样一句话:遇君之时,为之寝食难安,为之疯癫起舞,为之怅然低语,离君之后,万物归于静寂,心若死灰。于是他想起那个夜晚,嘴角划过一丝笑。

那个夜晚他还没有心若死灰,还在为之疯癫起舞,只是包间里的喧闹掩盖了一切。

小易就这样恍惚了一夜,直到他孙阿姨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小易起床啦起床啦,你个臭小子考完试就去疯,睡一天还不够,起床吃饭啦!”孙阿姨边说边揪小易的耳朵。

“别闹,考完了还不让睡啊。”小易迷迷糊糊中还想再睡会,可他突然想起孙阿姨说的话“睡一天”,他隐约记得被大锤扛回来的时候,天边已经翻了鱼肚白,那现在就是晚上了,他猛的坐起来。

“现在几点!?”

“快八点了,你个兔崽子一惊一乍的想吓死我啊…喂喂你饭还没吃呢跑什么啊……”

小易没空理孙阿姨了,风一样抓了条短裤和T恤就往外跑,在楼下拦了辆的士,随手就扔了张毛爷爷:“不用找了,南江滨,求您快点,我有急事!”

“南江滨?”师傅接了票子乐呵呵的,“去约会的吧,南江滨的小情侣不要太多哦,不过年轻人你约会就穿这个哦,我跟你讲哦,现在的社会包装自己是很重要的啦……”

师傅还在没完没了,小易没有心思理他,他看下手机七点五十,还有十分钟,这个点他家到南江滨不堵车,司机往快里开十五分钟就到了,这样他还不算迟到太久。不过师傅说的不错他穿得有点太寒碜了,刚才他从床上飞奔出来,顺手就抓了昨晚穿的T恤,吸了昨天一天的汗水和酒气,现在已经皱得像抹布一样,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

不管结果如何,这也是小易有生以来第一次正经的约会,还是他的女神约的他,他总归得穿得正式点,现在这样算什么。喝个毛酒啊,他在心里骂自己,要不是在车上,他真想抽自己几耳光。

“到了到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过得太快,他还在苦思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师傅已经把车停在南江滨公园门口,他还拍了拍小易的肩膀,“年轻人别担心,按我说的准能成。”

成你妹啊,老子根本没听你在说什么好吗,他边在心里吐槽边怯生生的下车,他实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凌梦婷。

“小易。”有人在不远处叫他,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啊…”,小易顺着声音看去,凌梦婷穿着一袭浅绿色的连衣长裙,手捧一束漫天星在向他招手,虽然有些距离,但他还是能看到凌梦婷化了淡妆,微卷的长发垂在左肩上,大眼睛明丽得像月光下的宝石,在人群中亭亭玉立。

这场景就像梦一样,小易有点晕乎,他觉得自己有点迈不开腿了。凌梦婷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向他小步跑来。

“送给你的。”凌梦婷双手把满天星捧在小易面前,轻轻的说。

“啊…这…那个什么…谢谢哈”,小易接过花,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们走走吧。”李梦婷说。

“好啊好啊…”

两个人一起朝公园里走去。

在公园门口卖水果的大妈目睹了这一切,她叹了口气,对一旁卖糖葫芦的大叔吐槽道:“这小年轻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寒碜成这样居然还有这么水灵的姑娘倒贴,老娘我每天在这个公园见多少寒酸小伙送花还被女神不屑一顾,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有钱人都特低调,指不定这小年轻他爸是个局长或者老总呢。”

大叔正对着凌梦婷远去的身影两眼放光,听大妈这么一说高深的摇了摇头:“嘿嘿,未必要有钱,指不定这小伙子器大活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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