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温暖的刚好。
尚言坐在凉亭饮茶，清悦懒懒的趴在尚言怀里。
尚言跟它讲人间的趣事，小狐狸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附和几句。
有小鬼来禀告尚言，有只狐妖不小心误入结界，询问尚言怎么处理。尚言随口道：“杀了。”
清悦一怔，她忘记了，尚言是只厉鬼，骨子里不在乎他人生死。
突然清悦觉得很可悲，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当他没兴趣的时候，随口一句话，就会决定自己的生死？
似乎是感觉到小狐狸的不安，尚言目光微凝，叫住了正欲去处理的小鬼，最后道：“把它带来吧，给小家伙做个伴。”说罢安慰似的摸摸清悦的头。
清悦揪了揪耳朵，委屈道：“尚言，是不是你以后也会不要我？”
尚言抱起清悦：“怎么会呢，别乱想，你跟它不一样。”
你跟它不一样……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清悦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下。
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约定。尚言记不起来前世的自己，但是隐隐觉得自己与清悦前世必定是有渊源的。
“清悦，你可曾记得上一世的记忆？”尚言不由得问道。
“上一世？”清悦眨眨眼，很奇怪的回答：“我倒是想记得，可惜记不得。莫非你记得？”
尚言拍拍小狐狸的脑袋。摇摇头。
他自然是记不得。
小狐狸不依不饶：“尚言，你为什么会沦为厉鬼啊？难道你前世有什么血债未报？”
“我记不起前世的事。对我来说前世就像一张白纸。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不能入轮回。我不知道自己的执念究竟是什么。”尚言的垂着眼眸，清悦清楚的看到了他的眼睛中有一种叫做迷茫的神情。
因为不知道，所以迷茫。
前路迷茫，过往迷茫，从来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存在，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样的尚言是脆弱的，是无助的。
清悦莫名的心痛。
转眼已经三个月。尚言都陪在清悦身边，没有离开过。清悦也是没有认真的修炼过，但是在尚言身边的这三个月，竟然比平时努力修炼三个月的法术更为纯粹。这让清悦欣喜若狂。更是腻着尚言。
尚言抱着清悦在花园里散步，一只小白狐狸突然跑出来，两人看到小白狐一怔，小白狐狸的反应亦是如此。
尚言这才想起，那日收留了一只小白狸。
小白狐狸盯着清悦瞧了好一阵，然后将目光转向尚言，尚言嘴角依旧挂着微笑，不过是冲着怀中的清悦。
诡异的气氛随着尚言的摆手而结束。
“你过来。”尚言抬眸瞥了一眼远处的小白狸，小白狸像是着了魔似的，乖乖来到尚言身前。尚言放下清悦，抱起小白狸，右手抚了抚它的毛，小白狸的伤瞬间恢复了不少。小白狸甚至有种错觉，尚言是宠爱自己的。
可是下一瞬――“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清悦，贴身保护她吧。”
语毕，抱着清悦悠闲的继续踱步。
甚至，他都没有问及小白狐的名字。
它就是繁姬。
白狐一族高傲的天才，繁姬。
清悦看着小白狐还在路上不知所措，小声问道：“尚言，这样扔下她，你都没问她叫什么唉！”
尚言顺了顺清悦的毛：“我只是怕你无趣，给你找个伴，她叫什么都无所谓，你高兴便好。”
而这句话，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全数落进了繁姬的耳中。
第一次，繁姬有一种强烈的嫉妒。第一次，繁姬是那么的希望自己是清悦。第一次，繁姬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先遇见了尚言。
果然，第二日清悦的书房，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懒洋洋的打盹。
“喂，你叫什么？”清悦跳到桌子上，顺手用小爪子沾了些墨汁，在宣纸上画小梅花。
白狐高深莫测的一笑，“我们见过的，我是繁姬。”
清悦默念了好几遍，终于想起来，曾经见过繁姬。清悦对繁姬本就没什么好感，现在繁姬竟然跟踪她找到这里，她对繁姬更是没有什么好感。
繁姬，眼神闪烁了一会，“清悦，我为那天我的出言不逊跟你道歉。你别在意，如果那时我知道，你是在这样环境下修炼的，我一定不会怀疑。”
罢了罢了。清悦原谅了繁姬。清悦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善。
直至很久以后，清悦才明白，自己会为这个原谅付出多大的代价。
“清悦，你能不能带我逛逛？”繁姬尽量将声音放轻，做出已经知错的模样，可怜兮兮的请求清悦。
善良如清悦，她走在前面，繁姬走在她身后，走马观花的把尚言的府邸逛了一圈。
府中居住的小鬼，无疑不对清悦礼让三分，这更是让繁姬心中燃烧起一抹无名的妒火。
一整天，尚言都未曾露面，清悦无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假寐，繁姬轻问：“清悦，你不去找尚言么？”
清悦瞥了繁姬一眼，淡淡的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他一会自然会来。”
尚言每天都会来陪着清悦，有时白天没有时间，晚上也一定会带着可口的点心来“赔罪”。这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了。
繁姬眯了眯眼睛，道：“身为尚言的宠物，你不去找他，真的无碍？”
宠物？
尚言的宠物？
清悦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于尚言究竟算是什么。
或许真的如繁姬所说，是……宠物？
莫名的，清悦心里一抽，自己甚至不能化形，自然不能算作尚言的友人，尚言又对自己过分的宠溺，府中众鬼皆都毕恭毕敬，这一切是不是都在宣示着，清悦是尚言的宠物呢？
从来没有思索过的问题。现在让清悦心神不宁。已经有多久没有这般焦虑过了呢？
繁姬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阴谋得逞的笑意。
没错，繁姬就是嫉妒，所以才小小的为难清悦一下，这只是开始，今后的日子里，又怎能让清悦还像现在这般自在？
繁姬看上的，纵使得不到，别人也休想拥有。
清悦还在纠结自己和尚言的关系，却不知尚言已经悄然来到了屋中。
还是繁姬率先发现站在门口的尚言。尚言示意繁姬噤声，繁姬只好装作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若无其事的继续打哈欠，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尚言的动向。
繁姬的小动作尚言看在眼气，皱了皱眉，回视繁姬一眼，繁姬便被这充满杀意的眼神吓到了。
明明他对清悦的每个眼神都是宠溺至极，却从未正眼看过繁姬。
尚言猛地从清悦身后一把抱起清悦，清悦尖叫一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在感受到尚言的气息后，小爪子有模有样的抚了抚胸口。
“尚言，你吓死我了。”小狐狸任由尚言抱着自己做到桌前。那里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
尚言拿起一块糕点移到小狐狸嘴边“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甚是可爱，逗逗你。”
清悦张开嘴，咬下糕点，苦着脸把糕点咽下去。
“不喜欢吃就别吃这块，换一块就好了，何必勉强。”亲手为清悦到了一杯水。
清悦委屈道：“我只是你的宠物，我要是不吃，你以后该不要我了。”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孩子气，清悦说的眼圈都微微有些红了。小脸一耷拉，活生生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清悦善良，别人说什么就会顺着别人的想法接着往下想，并不是她不聪明，只是阅历太少，怎么能敌得过一直在人界历练的繁姬！
尚言只是听着清悦说完，便猜出了大概。
他的眼睛看向繁姬，杀意更是毫无保留。繁姬胆战心惊。
清悦也似是察觉到尚言的气息不对，但是当清悦的和尚言四目相对时，尚言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是温柔，宠溺。
尚言一手抱着清悦，一手顺着清悦的毛，似是有意似又漫不经心的开口：“小家伙别瞎想，你怎会是我的宠物？你一直都不是，也不会是。”
说道最后，轻笑一声。繁姬却是知道，这笑声是在轻笑自己的无知，以为这样就能让清悦伤心，太幼稚的做法了。倒让清悦和尚言的关系更是亲密。
“真的吗？”清悦不依不饶的追问，“那，我于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尚言打开折扇，掩嘴一笑。
“没关系我就不理你了。”清悦头一撇，作势不理尚言了，只是那一摇一摇的大尾巴出卖了她，仿佛无声的告诉尚言：快来哄我！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尚言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从第一眼见到清悦，不由自主的想带她回来，清悦对她耍小性子，他也竟然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清悦想要的，不由自主就会想方设法的帮她得到，清悦不喜欢的，竟然自己也会慢慢厌恶。
和清悦的点点滴滴，很开心很快乐。然而这并不是一只千年厉鬼应该拥有的。
没遇见清悦之前，尚言不过是生活在黑暗之中，众鬼敬畏他，他的生活单调的如同一张白纸。直到遇见清悦。
清悦仿佛五颜六色的颜料，渲染了整张白纸，让尚言的世界终于不再单调，乏味。
仿佛命里交错，冥冥中两人就注定会相遇。
所以，于尚言来说，清悦是很重要的人。
我不是宠物么？我是最重要的人。清悦默默的想着。我在你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不同的，是不是？
可是，我究竟是什么呢？
繁姬被尚言的话堵的哑口无言。本来她只是想要清悦难堪，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尚言自然的揪揪小狐狸的耳朵，说道：“清悦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有些人，莫要忘了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