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寒冷刺骨的阴影中,旭日徐徐拉开帘幕,乌黑的门泛起耀眼的金黄,不知名的花在脚边摆动,摇曳生姿。
这里便是冥界。
阴冷,黑暗。
门口站着俩小鬼,我挥了挥手,“秋末在哪儿?”
右门边上的小鬼,一脸阴白,眼皮翻了出来,红红的,刚一开口,舌头就跟着掉出来,长长的。“这秋末呀,在里头。”说话倒是意料之中的不清楚,说话时,那长舌头一晃一晃的,我勉强地对他露出了感激的一笑。
病春倒从未见过这种长舌鬼,扯了扯我衣袖,“殿下,我们还是走吧,怪吓人的。”
“走哪儿去啊?我是来找你相公的,人还没见呢。”说罢,我拉着病春,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左边的小鬼,长戈一横,喝道:“慢!”
病春从我背后露出一双眼,怯生生地问:“你干嘛?”
左边的小鬼眼睛有些问题,看着他自己的前面,对我们说:“冥界可是你们想进就进的?是个神仙也得先容我们禀报。”
我笑得不太自在,问:“你可知雀东凝?”
左边的小鬼双眼依旧盯着前方,长舌鬼动了动舌头,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得,放行。”
病春不可思议地拍了拍我的肩,问:“怎么殿下你一问,他们就肯放行了?”
“大概是我的名声响彻六界。”我暗自得意,像个恶霸似地横着进去,对眼鬼放下了长戈,忽地解释道:“冥王说了,若是在门口遇见一个,相貌平平,身姿高挑,询问雀东凝的人,便可放她进来。”
李舟烨还真是为我着想,我有些感动,霎时热泪盈眶,病春与我并肩走,看着我这副模样,有些想笑,背后又响起长舌鬼的声音,“对眼,冥王说得可真准,询问的人肯定浑身泛着傻气。”
我听见身体里有一处骨头咯吱咯吱地响。
李舟烨,我们不共戴天。
“秋末,你怎么在这儿?”
此刻的秋末,盔甲在身,一副凛然的样子,乍一看是个模样,细一看竟是个守门的。
秋末站得笔直,不同我说话,我轻轻捏了捏拳,秋末吃痛地紧蹙着眉,我捏的越紧,他便越痛,“不是你的风格啊,平时这么对你,早就冷着脸了,今儿个脾气倒是好得出奇啊。”
“殿下,停手吧,二秋殿下毕竟是在站岗。”病春忙拉起我的手,想让我停住。
我咬牙一松,叹了口气,“这孩子,挡着我路了,病春你好生在一旁待着。”
“李舟烨,你给我出来。”真是倒了大霉,触了眉头,我怎么就一股傻劲,别以为是我叔辈就可以这么涮我。
李舟烨埋头批文案,看了我一眼,又埋头苦做,淡淡地说道:“你怎么有空来见我这个叔叔了?”
“我这是顺从了内心的想法。”
“哦?听说,你就快嫁人了。”
“我父君告诉你的?他净瞎说,只是有了一门亲事。”
“看来双隺是真对你嫁人这事儿上心了。”
我揉了揉眼,“是啊,可是我觉得我会不大喜欢他,我不大喜欢陌生人。”
“第一次见面,谁都是陌生人,相处久了就好了。”李舟烨抬起头,烛光映在他阴白的脸上,柔和了一圈一圈的光晕。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嫁……”我苦恼地抱着头,蹲在地上,神色凄凉。
李舟烨放下了玉制的笔,带着微凉的气息,俯身,摸了摸我的头,“还是因为离泱?”
“不是不是,我是怕自己配不上他。”我连忙解释,李舟烨会心地笑了,我有些懊恼。
其实我是很自卑,一个没有内丹的仙人,一个朱雀后裔,真是自卑得从头到脚。
我可以活得很骄傲,因为我是双隺帝君的长女。现在手握重权,理应活得骄傲,可是越长大,心智就会越成熟,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配不上离泱,曾经的幻想可以说是年少无知,那现在的向往便是痴人说梦。
而现在,换做另一个人,我可能还是配不上他,但是我心里想得却是不嫁。没办法忘了离泱,也没办法嫁给另一个人。
不是说非离泱不嫁,只是觉得不能辜负人家。
“那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捂着脸,说不出是好是坏,雀东凝一事无成,那也确实,这么简单的事情,处理得也不利索。
李舟烨安慰我,抱着我轻声笑了笑:“作为叔辈,我觉得对你,我起码好事做尽,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你去找找你父君给你订好的亲事,看看是否满意,再作决定。”
我听了他的话,也乐和了,“和我想的一样,”我偏头看着问外两道人影,话锋一转,问,“秋末在冥界给你当看卫?”
李舟烨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是,他说要从基层做起,秋末很有魄力。”
我点头,觉得李舟烨说得对极了。
李舟烨原本和我娘亲是旧识,我还是婴孩大小时就见过我一次,后来就没了印象,他一直叫我阿清,显得我们关系挺亲。
尔后那一次,我准备偷偷去紫阴山上拜师学艺,女扮男装和他来了个不打不相识,不过我一泛泛鸟辈,自然被打得落花流水,我对他吹鼻子瞪眼好一阵,才知道原来是认识的,于是,娘亲的旧友变成了我的好友。
这个好友还是冥王殿下,我脸上倍有光。
“舟烨啊,你说,我给病春和秋末牵个红线怎么样?”
“那得看他们两个是否两情相悦。”
我点了点头,“恩,有理。”
“秋末,你也不小了,”我边推门边说,“也该娶媳妇了。”
秋末冷冷道:“也就四万岁,你尚未成亲,我怎么能做不仁不义之事?”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介意,你看啊,病春这孩子不错,老实可爱,小时候咱们在一起不也挺开心的吗?”我厚着脸皮打着哈哈。
“殿下,你……你说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病春脸皮薄,经不得我说,我连忙求饶:“得得得,我闭嘴。”
李舟烨站在门口好笑地看着我,秋末的神色依旧淡淡的,眉目如画,像是一笔一划细心勾勒出的绝世佳作,他淡道,“我当病春是朋友,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永远永远。”
“一辈子的。”
气氛忽地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