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小优
踯躅色的蔷薇绽放在这座城市的店头，街角，和女孩们的手中，二月像个骄傲又温柔的女子，眼眶温润，脸颊绯红，娴熟地踩着水晶鞋。
圣瓦伦丁的忌日，在青山的SaintGrace大圣堂读一篇诗经，诗经上写到，人不可为自己声讨求诉，要交付于主，任凭主怒。想起一些往事，仍有心怯，但当务之急是毫不停留，只能合上诗经，清点自己。
往花店走，想着也要去买一支带刺的花朵来应景，而带它回家时，才发现家里的花瓶里已经换上了一捧新鲜的玫瑰。赤紫，红绯，樱色，薄梅色，还有我最喜欢的纯白。幸福像头毛发柔软的温顺的兽，毫无声息地爬上肩，暖掉冰冷整夜的脖颈。
幸福也好，苦难也罢，这些日子张口的欲望越来越少，和外界的交流也越来越稀薄。好几次张口却发现，想说的那么多，能说的却那么少，况且这世界也已经够吵。
今年的雪来得太早，像我刚来日本的那个冬天。圣诞夜，烛光弥撒之后，几个朋友聚在附近的料理店，围着一碗热腾腾的关东煮。喝了几口清酒，女友J拉我去门外。我和她蹲在夜色里，陪她点完一支香烟。是酒精的缘故吗，她的眼睛变成了令人伤心的红梅色，“最后一支。”她对我承诺，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点燃了。雪越下越大，目送一对撑伞的情侣经过，J终于把头埋进膝盖了。微微颤抖的双肩，世界在她眼角一触即发的温热液体里瓦解。我站在一边，却找不出一句可以搭上的言语，只能选择沉默。一阵之后，她抬起头来，扬扬嘴角说，进去吧，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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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一天，她和恋人的交往之事被人揭穿。原本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选择了私下持续这段历经颠簸，不被看好的恋情，后来却被朋友中的一人抖开散播，在两个家族间闹出轩然大波。恋人最终选择了和她结束，而她除了答应也别无选择。
我是在J有了新的恋人那天，才知道了这桩往事。才后知后觉那个下雪的夜晚，在我身旁抽泣的她心里的苦衷与难过。
后来J坦言，那个夜晚，多希望我能在她身旁对她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或者骂她别再停滞不前了。然而，一言不发的我显得有些冷漠。
我暗自对自己的不善言辞懊悔，内心却对挑起此事的她的友人充满了疑惑。
在一段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关系里，甘于破釜沉舟担任恶角，不知道背后的她是否为此幸福了。
再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女孩道出始末。她眼神躲闪地思考了一阵，说，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正义感。所谓正义感，来自周围对J的议论。周围的朋友都不喜欢J。
正义感让她无法容忍两个不该在一起的人相爱。正义感让她想去将他们的幸福摧毁，正义感让她希望他们分离。
这样的“正义感”，我似乎也在哪里听过看过。
在一些有名人微博下铺天盖地谩骂的评论里，在某则新闻报道的议论声里，在学校某个爱打小报告的同学那里，在午后闲话邻居家常的妇女们嘴里。
这样的“正义感”期间限定，限定出现在“发挥了也不会对自己不利”的情况里。最简单的方法是去附和声大者，因为这世上往往是，声大无理者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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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发现，那个当初挑拨离间的女孩是J的大学同学。某一年奖学金排名仅次于J。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校园歌手的主持人选拔大赛，J取代了她成为了主持人。
听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
嫉妒说得再好听，也只能叫做嫉妒。
在他人的存在危及自己利益时，人会想去摧毁。弱者喜欢选择这种类似于校园欺凌的方式，因为有了“正义感”做幌子，所以需要的仅仅是旁人提供一个契机，然后便能聚集到一起，对另一个人进行声讨，成为正义使者。无能向当事人宣战，便选择利用群聚的力量，也是懦弱的一种。
面对这样的正义感，我无法苟同，且无言以对。
看着炉子上煮着的热红酒，我望着空中，水蒸气弥出的粒粒乳白色的小水珠出了神。想起也曾有个蓝颜知己，因为放弃了爱慕过的女生，找到了新的恋人，而被第三个人告诉了他常年单恋的女生。本是和道德无关的恋爱，第三者的“正义感”，却让三人都伤透了心。一人哭诉他的见异思迁，一人悲伤于这厚重前嫌，最难堪的是我那位蓝颜。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对，但便是有种氛围，像极了我手里这杯加过朗姆酒，肉桂粉，和香橙的热红酒。酒精被热气带走，你没有错，但你已经不再算酒了。
而那位“正义的使者”，最终并没有得到什么。
多年后的聚会上，我无意知道了她暗恋过那男生的秘密，才得知，当初的一切并非来自正义，而是来自玉石俱焚的嫉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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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早已猜到背后所为者是谁，并未对那个女生进行任何报复或追究。冤冤相报，当事人永远不会快乐。快乐的，大概只有那些在一旁忙着声张“正义”要看热闹的人罢了。不屑为观众演这出蠢戏，只好摁下自己的冲动和脾气。蓝颜知己也从未抱怨过那位在三人间周旋女生，只是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看她一眼。
对于厌恶和恶意，最好的姿态并不是双倍复还，而是沉默着远离。
喜爱的同龄日本女作家，在她的随笔里说，“我看到一些让我不悦的言论，或是经历让我难过的事情时，我首先会判断这件事是否真是我的过错。如果只是他人的恶意，那么我不会让这件事在我心中停留超过五秒。”
我叹服于她的哲理，也深觉得同感。
将一切迅速消化掉，然后将眼睛投放在美好的事物上：喜欢的甜点，好看的男生，晴天的富士山，窗外的夜景。这么算来，人生中最多的时间都用在了喜欢的事物上。哪怕旁人说这不过是逞强罢了。但装的和真的，究竟有多大的区别呢？在‘逞强’的途中，真的一天比一天坚强起来了。生活的样子或许就像你所见所闻，生活是生活的本身。他们真的过得很好，世界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沉默并非等于默认。沉默仅仅是因为，他人的爱恨情仇与己身无关，该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张口去谈反而不堪。女人就算恨，也该如绵里藏针。看上去温婉动人，哪怕疼痛生生不息，相伴一生。任何时候都不该失去美丽的姿态，无论是在爱里还是恨。
后来，我的友人J有了新的恋人，和过去告了别，生活并没有被吵闹打乱。沿途的苦难总会有的，但很快便成为过去。而我的蓝颜知己也结婚生子，有了幸福的家庭，周围的朋友没有为此对他改变看法，温柔的成年人们都知道，一切来之不易，人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和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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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瓦伦丁的忌日，我独自在表参道散步。独处大概是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送给自己的礼物。思念的人放在心底，温暖的情事锁在门后的家里，没有什么值得去再谈和多谈，我和自己的世界有着等量的默契。
这世界如此美好
你怎么可以如此暴躁
这样不好
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