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发烧
“哥，能不能教我两招，怎么才能让陈欣竹回心转意。”
岳凡：“滚。”
我：“我这次是很认真的，你帮帮我，不然我会死的。”
岳凡：“那这样吧，上到六楼去，打开窗子，直接来个自由落体，还痛快点。”
我用力朝他的凳子脚踹了一下，然后爬上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吴宇豪回来了，不搭理我；楚宏志也回来了，把我当成是失恋的人，充满同情心的在我床边开解我。他不开解我还好，这么一来，我反倒特别想抽他。在被子里，不知不觉的，我竟然又一次回想起了那间橘红色的光线很暗的屋子，充满潮味儿的床，黑色蕾丝文胸和她的断掌……
我又开始了老鼠一般的生活，躲在黑暗的老鼠洞里，不敢出去见人，甚至连明知道老师要点名的课，都堂而皇之的不去上了。我不知道陈欣竹有没有发现我什么课都没有去上，我只知道我的手机里没有一条她的短信，邮箱里没有一封她的邮件。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周。
一周后，校内篮球比赛开始了，我本来以为自己的状态不可能去参加了，但当我听到对手是工程学院时，我振奋了。那个令我恨之入骨的贺之洋就是工程学院的，而且他那一矬子竟然也会上场！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去参加比赛了，贺之洋，你等着瞧吧，我要打你个落花流水！
比赛那天，陈欣竹竟然也到场了。她做我女朋友时，也没见她来看过我打球，现在有贺之洋参加比赛，她竟然来了！我越想越气，将所有的悲愤化为赛场上的杀气。
随着裁判员口哨声响起，比赛开始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一周躺得太久了，才跑了一会儿就感觉腿脚发软，控球时肢体也没那么灵活了。而且我发现，我确实低估了贺之洋，他虽然才不过一米七的个头儿，但运球动作灵活敏捷，弹跳力也极好。我本想在三分线上投出漂亮的一球，谁想这天老天爷都不帮我，只见那球不听话的在篮框处转啊转，到底从外面落了下来，贺之洋冲到篮板下，奋力一跳，扬起右手一把把球扣在手中。我院后卫上去拦截，都被他甩开了。我去围堵他，被他一个箭步绕开，轻巧的越过我将篮球灌进篮框。工程学院的女生都在为她尖叫，我看向陈欣竹，她没有像那些女生一样，为贺之洋漂亮的灌篮振奋，她就在那站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还好她是这样，她要是敢表现出高兴，我一定号召我们全院的人攻击她！
中场休息时，讨厌的顾一凡又过来对我问这问那，给我送矿泉水，还要给我擦汗，我刚要逃开她，却见贺之洋站在陈欣竹身边，从她手里拿过毛巾。我心里升起一股火，这个贺之洋，你们院里那么多女生拿着毛巾和水你不去找，非到我们班上来挖墙脚，这人真太可恶了。我对顾一凡说：“你快过来，替我擦汗吧。”然后我微弯下身，极不情愿的让她用毛巾在我额头上擦来擦去。我偷偷看向陈欣竹，和她有大约半秒钟的对视，她又立刻将目光移开了。
比赛又开始了，我有了更明确的目标。我们院输就输，我不得分就不得分，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对付贺之洋，最好把他打个半残废，贺之洋你走着瞧，爷要出马了。我一直跟在他左右，球来了我也不抢，但是他更别想抢！贺之洋似乎被我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好几次用不解和愤怒的眼神看我。吴宇豪气急败坏的问我到底是在干嘛，说我再不好好打就换人了（吴宇豪是院篮球队队长），我说你敢。人群中也有人向我传来嘘声，我才不管，我仍旧跟在贺之洋身旁，不时扫一下陈欣竹。陈欣竹，你等着，我会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踹他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让你看看你的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是多么废物。我正这么想着，突然，只觉眼前一黑，随后感到鼻子下面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等我的感觉神经将信号传输到大脑，我才发觉鼻子生疼。原来，不知是谁的胳膊肘狠狠的撞击到我脸上了。我此刻是坐在地上，身旁围了一群人，把我围得严严实实，这天太阳很强，由于逆着太阳光，我都看不清他们谁是谁，有人拿着卫生纸按住我的鼻子，把我捂得快要透不过气了。就这样，比赛还没结束，我就被迫下场了……
我永远也不记得这天我是怎么去了校医室，又是怎么从校医室回到寝室的，当我开始有能力思考问题，我已经又做回老鼠了，像个孬种一样缩在被子里。我本想借着这次比赛痛快的报仇，一血之前的耻辱，结果却使这些耻辱越描越黑。我们院输了，吴宇豪不停的指责我；岳凡说他怎么还懒得跟我这样的人浪费唇舌，说我已经无可救药了。这下我再也不敢出去见人了，有一种“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恐惧感……还有陈欣竹，上周在体育馆我就被她当众骂了一通，现在更当着她的面中彩，脸面都丢尽了，她一定很看不起我，我想我是再没有勇气去找她了，我彻底输掉了。随后，就像每次一样，高一时期的那件事又找上了我，她的消失，漫画屋里的暴力，英雄时代的终结，现在再加上陈欣竹的离开，篮球场上的出糗等等这些新伤旧伤同一时间发作了，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我蒙着头，偷偷在被子里哭，却不敢哭出声，怕被寝室的家伙笑话。将来有可能，我也要办一家发泄俱乐部，那是专供发泄的机构，你想哭了，就去哭，没有人问你为什么哭，没有人觉得你怪异，因为一大屋子人都是去那里尽情哭的；如果你不想哭想笑了，那么就尽情的笑，或者你想摔东西还是什么的，在那里都不是怪现象，那是可以接受各种各样发泄行为的机构。
班长开始张罗着组织班上同学这个周末一起去崂山玩，我听到岳凡说班上就四个女生，还都是歪瓜裂枣，这样的集体活动太没趣了。我还听到楚宏志在我耳边说陈欣竹一定会去的，可这些事情都已经和我无关了，我现在什么都不关心了。躺了一天一夜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使我好受一些的办法，那就是去“跳海”。
下午，我走出学校南大门，向南穿过两个十字路口来到海边。这里不是热闹的海水浴场，只是一片野海。现在已经是九月末，早已过了洗海澡的时间，何况这里又隐蔽得一片寂静清冷，水里已经看不到人的踪影，只在岸边零星的站着一些游人，或者是谈恋爱的情侣，或者是来散步的老者。我正喜欢这样的环境，可以尽情的发泄，不会有人来干涉你。我所谓的“跳海”，并不是真的去跳海，我的内心虽然脆弱，但还没有不堪一击到去寻死的地步。我只是想让冷冷的海水浸泡我的身体，最好能感到刺骨的寒冷，可能就像我长跑一样吧，自虐总是很刺激。
我脱下鞋子和外套，穿着袜子牛仔裤向水里走。哇塞，现在这季节的海水果真很冷，可越是冷，我越想往里走。渐渐的，海水没过了我的膝盖。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林冰然！”
天呐，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尽情的发泄一下啊！
我回过头，看到站在岸上喊我名字的人竟然是陈欣竹！她怎么会在这儿！
“林冰然，你在做什么？”她大声冲我说。
我刚想说话，却看到那个令人看一眼就想吐的贺之洋也走过来了。我晕，他们两个竟然到海边幽会！看到他，失恋，失败，出糗等等一系列的事儿一股脑的全找上我，让我无地自容，我狠狠的白了他们一眼，转回身，继续朝海里走。
“林冰然，你快停下，一会儿就要涨潮了！”陈欣竹在岸上喊。
我不理会她。
她仍旧在那里喊我回去，越喊声音越大，越喊越声嘶力竭。我不知道我当时是哪根神经不对了，她越是喊，我越是继续想往深海里走，而且我明明只是想来发泄一下的，我只要回头稍微对她做个解释，就像她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跑步到精疲力竭一样，她也一定会理解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可是我没有解释，反倒加快速度向海里走。水已经没过我的腰，我听到身后有人踩着水哗哗的向我这里跑，我还是不回头。
“林冰然你给我站住！”这次的声音是贺之洋的。
什么时候连他这个浑蛋也可以命令我了？我停下脚步，有了想要和他痛快的打一架的念头。这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我的腰，还有人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原来他们两个都下到海里来了！我听到陈欣竹在说我怎么这么傻，竟然想到要做傻事；贺之洋说让我立刻停止胡闹。我奋力想要挣脱他们，谁想我用力一缩手臂，陈欣竹仍旧不放手，整个人被我拽得趴在水里，没了头顶。我立刻钻到水下，把她扶起来，她露出头，头发全湿了，靠在我胸前不停的咳嗽。贺之洋把她拉到一边，然后狠狠的对我擂了一拳。我靠，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只是一直没出手，现在就凭你一个矬子，竟敢打老子！我于是也回了他一拳，就这样，我们两个你一拳，我一脚，开始在海里打架，海面让我们激起了极为壮观的水花，这种爽快的感觉，真是久违的了。他虽然身高才一米七左右，但还真不可小视，加之我这两天都躲在宿舍里，不见天日，又没有吃饭，竟然有点招架不住他了，最后干脆来了个狗吃屎。他拽着我的衣领，厉声对我喝道：“林冰然，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有点担当，投河上吊这类事，连女人都不会去做！”
我也歇斯底里的冲他吼：“你以为你就很男人吗？你算老几，让女人给你借钱，打工帮你还钱，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贺之洋：“没错，我是借了你的钱，可我当初要知道那是陈欣竹问你借的，我就算赔上性命也不会拿！”
我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陈欣竹，她已经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海水还是眼泪。
贺之洋：“不要以为你有两个钱就了不起，男人首先要有的是责任心！”
我：“那么你很了不起么？你只会乘虚而入，你就赢在和她从小就认识！”
贺之洋又给了我一拳：“林冰然我真是鄙视你！你只会把错推在别人身上，从来不反省自己。你知不知道陈欣竹因为你流过多少眼泪！你现在给我理智的听清楚，我从来没想过乘虚而入。没错，我是喜欢她，那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事，可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因为我知道，她心里只有你！”
听了这话，我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又看向陈欣竹，见她已经冻得唇色发紫了。
贺之洋继续说：“你要是也喜欢她，就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责任来！别整天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处处留情，总让自己的女朋友因为你难过！”
他说完后，转身扶着陈欣竹向岸上走。我站着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陈欣竹回头看我，贺之洋就说犯不着担心他，他不是真的想死。岸上聚集着一小搓看热闹的人，看到他们上岸，纷纷退开。
他们走了，只剩下我，我把自己从头到脚浸泡在海水里，憋到快要窒息，再将头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再沉入水下，然后反复，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回到岸上，开始向回走。我全身湿湿的，一路上，很多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我，还有人的眼神分明是在鉴定我是不是就是那传说中的犀利哥。校园里的人也都当我是外星人来到地球，一个个躲我远远的。我还看到了苏瑾琳，她是这一路上唯一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林冰然，你真的去跳海啦！这一年你到底怎么混成这么惨的！唉，长得这么帅竟然能混成这样子，人品得差到什么地步……”
她这天身边没跟着男朋友，而是两个女伴儿，她们又发出刺耳的笑声了。这群人真他妈冷血！
我一进寝室的门，包括岳凡在内的三个家伙都同时看向我，他们对我问这问那，我不理会，不去洗澡，也不擦干，直接哆哆嗦嗦的躺到床上去了。我听到岳凡说真是奇迹，他竟然生还了。我还听到楚宏志问岳凡明天去不去崂山，岳凡说他才没那个兴致大周末的和一班子男生还有四个没品位的女生混在一起，楚宏志又问吴宇豪，吴宇豪说他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楚宏志在那里对吴宇豪说七点半就集合，快点起来，别晚了。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我翻了下身，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身上冷得厉害，大概是昨天冻得发热了。我突然又想到，昨天陈欣竹也跟着下水了，她一定也冻得要命，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究竟是怎么一路走回去的！我这样的身体都已经发烧了，何况是她。想到这里，我一骨碌从床上起来，顺着梯子滑下床，打开柜子，翻出开学时妈妈给我装在包里的药。她是医生，我家里永远不会缺药。我把药拿给楚宏志，对他说：“帮我个忙，你看到陈欣竹，如果她感冒了还是怎么样，就把这药给她，如果她没事，你就自己留着——还有，别说是我给的。”
楚宏志：“呃，好吧，如果她病了，我就拿给她，如果她没事，我就再给你拿回来。不过小冰，你怎么样了？”
我：“你看我像有问题吗！”
吴宇豪：“唉，本以为小冰是个花花肠子，谁想却这么痴情。”
我想拿起椅子抡他，却一点力气没有。我又回到床上，似醒非醒的听到他们两人离开。我的脑子里，全部都是昨天在海里的打斗，还有陈欣竹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贺之洋说他从来没有和陈欣竹在一起，怎么可能，那么多人看到他们亲密的走在一起，就在昨天，他们还一起在海边，如果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谁会一起去那地方啊；还有，我以前和陈欣竹交往时，我打球她一次也没来看过，结果有贺之洋比赛，她竟然去了。那个家伙，还自称喜欢她很久了，真是想想就气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