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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作家与教师

眼前放着的这份《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手稿,其实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罗琳在面对这份手稿的时候,心情真的无比复杂。经常写作的人也许会更能理解罗琳的心情,那些经过大脑深思熟虑之后才呈现在纸张上的文字,每一个都好像是自己的孩子。就算不是搞写作的人,哪怕是一个园丁,一位教师,甚至是一位制作手工艺的工匠,经由自己的双手所栽培出来的花朵,教育出来的学生,制作出来的手工艺品,也都是心血的凝结,那并不仅仅代表着时间的消耗,更多的是一种爱与责任的付出。

对于《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手稿,罗琳的心情更是如此。这份手稿就像是一个经过十月怀胎的婴儿,多数人并不关心这个婴儿的降生,只有婴儿的母亲对他不离不弃,一直辛辛苦苦用尽心血培育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这份手稿见证了罗琳一段最黑暗、最痛苦的人生经历,罗琳在这一段时间里希望过,也绝望过,在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里她甚至感到厌世,想要放弃手中的一切,但是她最终还是挺了过来。这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她获得了多方支持,而这些支持当中,《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这个故事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精神层面在一个人的人生道路上占有很大比重。一个坚强的人,哪怕丢掉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但是只要精神还没有倒下去,他就总是会对生命充满无限渴望,至少他有机会忍耐到曙光出现的那一刻。罗琳对这一点十分认同,当她住在家徒四壁的毛坯房里,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的生活从而在内心中开始升腾起绝望的时候,她总是会把自己的手稿拿出来读一读。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孩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至亲早早离世,他独自忍受亲戚的虐待。他与众不同,但是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这一点。他生活贫穷,甚至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但是他依旧保持着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直到有一天,那只送信的猫头鹰飞到了男孩姨夫的屋子里,带去了魔法学校的一封信。男孩的人生轨迹由此改变,他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个世界中的传奇,他是英雄,是巫师们的救世主,他有许多忠于他的伙伴,他的银行账户里有着多得像小山一样的金子。他也有敌人,也有感情脆弱的时候,但是他会用自身的坚强来化解这一切困难。而这个男孩之所以有机会看到这些令人愉快的事情,是因为他一直都保持着不服输的心态。

罗琳用自己写出的故事鼓励着自己。罗琳曾经偷偷地想过,也许自己就是那个故事中的男孩,而自己目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蓄力时必须经过的蛰伏期。她用这样的说法来为自己打气。虽然仔细想想,这种想法简直荒谬又可笑,这只是一个关于魔法的故事,难道这份手稿还真的可以像魔法一样改变自己的人生?罗琳对此从来没有过任何奢望,她仅仅是希望有朝一日,“哈利·波特”的故事能够出版,哪怕只印几百本,哪怕只有很少的人阅读,她还是期待着能把自己的信念传递给其他人。

其实,罗琳的心中一直忍受着煎熬。她一直在爱好与现实之间徘徊不定,她花费在写作上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但是这些时间却并没有变成能够改变她生活质量的钱,她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太好。每当有其他人问起关于她为什么要坚持写作这件事情的时候,罗琳总是觉得无比尴尬。

每天,罗琳照旧去里斯学院为学生们上法语课。即使现在她不再是一位打字员,她还是习惯性地在工作期间“偷”一些时间来进行文字创作。而作为教师的罗琳,拿着笔在纸上奋笔疾书,这种事情看上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没有人会怀疑她究竟是在修改学生们的作业还是在干其他的事情。罗琳暗暗觉得她的这种行为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烟瘾很大的人,即使一再发誓戒烟,还是会趁着家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到花园黑暗的角落里点上一支,痛痛快快地过把瘾。罗琳曾经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无论做什么事情,好像都不如写作让她来得开心。

只不过这一次,罗琳的小秘密却被她的一个学生发现了。这是罗琳教学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不过却令她一直无法忘怀。某一次的法语课上,一个名叫艾鲁夫的男生竟然没有带笔和笔记本,就那样大大咧咧地走到了课堂里。罗琳的教学方式虽然灵活多变,但是她对于学生们的要求还是十分严格的。她批评了艾鲁夫,可是那个男生却说自己完完全全忘记上课要带纸笔这件事情了。罗琳对这种学生很无奈,不过她想到自己糟糕的大学时代,心里又会觉得有些愧对那些老师。罗琳让艾鲁夫去她的办公桌上拿纸笔,然后再回到座位上继续听课,之后她就去检查其他学生的作业了。

艾鲁夫走到罗琳的办公桌前,那桌子上面乱得有些离谱,上面堆满了各种纸张、学生的作业本,还有一些教学用的相关参考书,罗琳不喜欢整理的生活习惯并不只表现在家庭当中。艾鲁夫只好在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当中寻找纸张和笔的踪迹。在那些杂物中,艾鲁夫翻到了一个很厚的旧笔记本,出于好奇,他朝笔记本里扫了一眼,那上面似乎密密麻麻地写着好多字。一开始,艾鲁夫以为发现了罗琳的什么秘密日记,心中感到一阵兴奋。他先是抬头偷瞄了一下罗琳的背影,看到那位老师此刻正在专心地检查学生的课堂作业,就把头缩在了杂物后面,翻看那旧本子上的文字。

原来,那并不是什么秘密日记,更不是艾鲁夫想象的老师与某位情人柔情蜜意的情书,那上面写的都是一个个的小段子,文字很草,看样子写得十分着急。艾鲁夫读了一篇,渐渐被那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吸引住了,他忘记自己需要缩着脑袋不被老师发现这件事情,渐渐站直了身子,最后干脆立在办公桌前端着罗琳的笔记本看。罗琳检查了几份课堂作业,突然想起那个找纸笔的学生还没有回到座位,就朝身后看了一眼。她立即看到艾鲁夫正站在办公桌前津津有味地读着自己的笔记本,那上面大部分记录的是“哈利·波特”当中会用到的剧情与场景,还有一些是自己临时起意写的小故事。罗琳感到一阵窘迫,脸上有点发烧,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变红,但是罗琳觉得自己就像是做错事情却被人发现的孩子,立即紧张了起来。她走过去,从桌子上翻出纸和笔,递给艾鲁夫,叫他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艾鲁夫的偷看行为被老师逮了个正着,心里也是一阵紧张。不过他还是真心觉得那些小段子很有趣,于是他接过罗琳递过去的纸笔,耷拉着头往自己的座位方向挪着步子。只走出去一步,他就回过头来问罗琳:“你是一个作家?”

罗琳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罗琳一直觉得,所谓作家,至少要有一部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文学作品。此外,这部作品至少要印刷成册,被一部分人阅读并且接受。同时,他的大多数时间都需要贡献给写作,偶尔还得去一些地方为自己的文学作品采风。而自己这样每天都要为生活费拼搏的人,真的也能被称为作家?虽然她现在已经有了一部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文学作品,但是其他那些条件,她还是不符合。于是她冲着艾鲁夫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我不是。这些只是我的一个业余爱好。”

说完这句话的罗琳,心中有一些怅然若失。她希望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因为她也没法给自己一个比较合理的身份定位。

艾鲁夫见老师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偷看而生气,于是也大起胆来说:“那些都是十分有趣的故事,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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