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弹完了,林葱儿笑着说:“好听极了,林少爷,告诉我,哪里还可见到比她们更漂亮的女子?能听到比她们弹得更好听的曲子?带我去开开眼界。”
林少爷大喜,一拍双手说:“好,葱儿小姐一言九鼎,在下岂敢不从?我告诉你……”他附耳过来,正要说出一个地方。
门被猛地用脚踹开了,进来一个人大喝道:“子焕,你在这里干什么?店里都闹翻天了,你倒在这里听小曲。”
林少爷转头一看来人,一下煞白了脸,连忙陪笑道:“不是的,爹,这位小姐身体不好,我请人给她弹小曲解解闷。”
“哼,不学好的东西,就知道和这些不上流的东西鬼混。还不滚出去?”那人骂着林少爷,转头对那两个弹小曲的女人喝道。
那两个女人二话不说抱着琵琶就跑。林少爷陪着笑脸诺诺:“爹,你别生气,我这就去店里,你老坐下歇歇气。”说着又回头使眼色示意葱儿他们快跟他出去。
葱儿笑着,懒洋洋地把腿移下沙发去穿鞋,心里鄙夷:真是满世界的伪君子,陈若玉倒也罢了,连这吃喝嫖赌了一辈子的林老爷——林洪轩也这么虚伪,正应了“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古话,同时也好笑这世界真的不大,又碰上了他。
刚穿上鞋,还没等她站起来,林老爷一下盯着李涛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那位小哥呢?难道……”他吃惊地盯着林葱儿的脸,喃喃道:“你是女的?怪不得子京……”他说不下去了,只不眨眼地盯着林葱儿,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林子焕有些不安,连忙上前问道:“爹,她是谁?你们早就认识?为什么提到大哥……”
林洪轩没好气地说:“是谁?她是你大哥一直护着的人。哼!”
他瞪了葱儿一眼,却见葱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微笑道:“天下真是不大啊,闹来闹去总闹不出你们林家,这可不好玩了。林老爷,你忙啊,我告辞了。”说着笑着摇摇头向门外走去。
林子焕一把拉住她,脸色铁青:“你真的是大哥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事情总和他脱不了干系?”
林葱儿耸耸肩:“林少爷,放手。不要忘了,我们认识还不到半天,我可不是自愿来到这儿的。”
看林少爷不放手,她不由皱皱眉,“林少爷,你这样子会惹你爹生气的。”
林子焕依旧不放手,看看林老爷,又看看林葱儿,满脸绝望。他和林子京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是现在的大太太所生,今年二十三岁了,中学毕业后没再深造,在家里帮着父亲打理生意。由于不“勤学上进”,林老爷一直不看好他,使林子焕对老大林子京一直怀有妒忌又自卑的心理。
前段时间林子京成婚时,他被陈若玉的天人之姿惊呆了,暗暗羡慕林子京有艳福。现在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绝色女子葱儿,正暗自得意和陈若玉有一比,没想到又是林子京的女人,他气得都不想活了,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林老爷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一沉:这个可恶的女人,该不会让我的两个儿子都……他不愿想下去了,转头对门外喊道:“五子,带走少爷。”
外面一声答应,就进来一个护从模样的人。刚一进门,他抬头寻找林子焕,却对上李涛的眼光,立马吓得尖叫一声:“老爷,他……他……怎么在这里?”又看着林葱儿,更是吓得脸如死灰。
林老爷心里猜出个八八九九,低声喝道:“慌什么?还不出去?”
五子低头答应着,想拉林子焕出去。
林子焕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愤愤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拉我?”又拉住他的衣领喝问道:“说,你怎么也认识他们?你们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林洪轩厉声喝道:“子焕,不得放肆。还不松手?”
“放肆?”林子焕凄然一笑:“难道我堂堂的林家二少爷连一个打手都不敢动么?爹,在你的心目中,我到底还是你的儿子吗?除了大哥,你看不起我们兄妹中的任何人,是不是?”
“子焕,你住口。”
林洪轩一个巴掌打过来,林子焕白皙的脸上立马出现五个红印子。他愤恨地看了林洪轩一眼,拉着林葱儿的手就向外跑。
林葱儿笑着说:“林少爷,放手,我有话问你爹呢。”看林子焕不松手,她叫了一声:“李涛。”
李涛立马跨前一步,一个擒拿疼得林子焕立马松了手。又听林葱儿命令:“擒住五子,制住林老爷。”
李涛一个反肘,接着一个劈掌打得五子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拉着五子的领口靠近林老爷,掏出手枪抵在他的脑袋上,低声命令:“别动。”
这一系列的动作在一瞬间完成,惊得屋子里的林家父子、五子和走进院子的几个护从目瞪口呆。
林老爷沉声问:“你就不怕我儿毙了你?”
李涛面无表情,只是手枪更紧地抵住他的脑袋,使林老爷的脸也白起来。
林葱儿笑吟吟地说:“你别动不动地提你的儿子好不好?他可比你讲理得多。我让李涛制住你并不是想杀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怕什么?”
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微笑着说:“我想当年叱咤风云的林洪轩林老爷一定是敢作敢为的人,不会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谎话、表胆怯吧?我问你,你派五子曾经做过什么?为什么他认识我和李涛?而且很恐慌的样子?俗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为什么见了我们惊慌?”
她一使眼色,李涛立马用膝盖一顶五子的后背,五子惨叫一声低下头。
林子焕也一个箭步跨上前,揪着五子的后领命令:“说。”
五子又惊又怕,看林老爷并不出面救他,少爷又逼着他,于是拉着哭腔说:“少爷、好汉,高抬贵手,我在去重庆的船上见过他们。”
林子焕不明白:“什么?怀旬市船上?说明白点。”
林葱儿和李涛却明白了。李涛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林葱儿却笑了:“看来,林老爷确实爱自己的大儿子,为了阻挡我嫁给他,派手下人在半路上追杀我以绝后患。不过我不明白,怎么后来不见你们的热情关照了,难道你们同意我嫁给他了?”她盯着林洪轩。
林洪轩冷冷地说:“我们看你带着陈家三小姐回来了,就看你怎么办。后来见她嫁给了子京,觉得这也是不错的姻缘,就放过你了。”
“哦,是这样。”林葱儿恍然大悟,眼珠一转又问道:“那你现在的态度呢?如果你的儿子继续纠缠我,你怎么办?”
“无所谓,他已经有了妻室,男子汉有个妾室也无不可。”
“妾室。”林葱儿喃喃自语,微微冷笑,然后又恢复到她一贯的懒洋洋:“林老爷的算盘打得不错,什么事情都谋划得很周到。不过有一个问题是:你的大儿子对你的这种关照是否感激?不要忘了,他可是已经年过三十的中将军长了,是掌握着这一方圆千里生民存亡的将领,你是否把他当成孩子看待了?你的这些把戏他知道吗?从你二儿子的反应看,你这个父亲当得很失败,他似乎嫌你管得太宽了。好了,我没兴趣跟你磨牙了,这就告辞。最后我留一句话——”
她凑近林洪轩,声音虽小,但却让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林老爷,我连日本鬼子都不怕,还能怕你吗?记住:你欠我两条人命:一条你的,一条我的。告辞。”
她嘲笑地瞟了他一眼,和李涛大摇大摆地向院子走去。无意中看到那天林老爷遇刺时陪着的他中年胖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看着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竭力使自己不要大叫出来。
林葱儿不禁莞尔,回头对林老爷笑道:“林老爷,你的手下是不是都有见了陌生人尖叫的毛病?还是你背地里对我林葱儿做了大量的亏心事,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光?好在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想对你们这些小人追究了。李涛,我们走。”
走到大门口,她却呆住了:只见大门外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实枪核弹的士兵,林子京站在大门外,面对着门内,双眼紧闭,一手抱胸,一手揉着鼻梁,满脸疲惫。她心里一惊:怪不得屋子里闹翻天了,院子里却这么安静。
她轻轻地走到林子京跟前,不安地叫了一声:“大哥……”
林子京缓缓睁开眼睛,疲惫地说:“我下部队,知道你在这里,顺便带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