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再次涌起寻死的念头,洞口外面才飘下一缕稀微的晨光。也正巧在此时,他的肚子突然疼痛起来。这是吃了半生不熟的兽肉和喝了大量凉水必然会出现的腹痛。他急慌慌又扑向洞口。尽管他身后马上尾随了几个手持木棍的"土匪",他仍然奔命似的窜到洞外。
他还来不及呼吸一口清新如甜泉的空气,便迫不及待地寻了个隐蔽处。那几个土匪仍然寸步不离地站在他的身边,好象他是一只随时可以张开翅膀飞走的小鸟。虽然他几次恶狠狠地冲他们瞪了几眼,仍没有挫动他们俯视着他狼狈不堪的意志。
他紧张地思索了片刻,在提好裤子后的一刹那,猛地夺过一个"土匪"的木棍,他原想先击倒一个,但马上发现根本不需要他动手,那四个土匪竟齐压压地环绕着他跪了下来。这倒使他不知所措。他试探性快速走了几步,那几个"土匪"马上站起向他走来,他再次举起木棍,土匪们又齐齐地面对他跪下。
他长叹一声,想到自己断然摆不脱他们的纠缠,只好又踅身回走。临近洞口的时候,他仰头向天空望了一眼。天碧蓝碧蓝,蓝得让人疑为那是一片浩广无比的大海。他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他发现那几个"土匪"并没有危害的意思,便停了下来,席地而坐。他顺着山坡向下望去,洞口下一片平缓的土坡,远处是茂密的树木,身后便是他昨夜困居的山洞。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他琢磨不清楚,从他感觉到的湿热的气温看,这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记得离开沙漠地带时,那里还是冰寒彻骨的冬天。自己是怎么一下子从寒冷彻骨的冬天步入这湿煦的春天呢。他想得很累,也很痛苦。
太阳出来了。硕大的太阳仿佛是从远处森林深处一下弹跳起来,强烈的光芒刺得他好久睁不开眼睛。直到听到一阵古怪的喧噪的怪叫,他才慢慢睁开眼,发现从树林里一下涌出来许多"土匪"。这些"土匪"肩上都扛着半死不活的牛、野鹿,还有几个壮汉抬着一只汩汩淌血的金钱豹。他不禁吓得站了起来。
在一阵欢呼声后,他感觉到身后站满了人,回头一看,是昨晚那个身材略为纤细的"匪首"走了出来,"匪首"飞快地走下山坡,在秦兆丰面前跪下,正当他猝然惊呆的时候,那些肩扛手抬的"土匪"一下齐压压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他顿时惊慌失措,脸胀得通红。他急忙向跪着的人群摆了摆手,看见"匪首"慢慢站起,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匪首"向那些仍然跪伏的人大声地喊了一句什么,跪伏的匪徒们这才霍然站起。"匪首"又说了句什么,那些人就把猎获的野兽依次抬进山洞。
秦兆丰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匪首,他马上肯定地判断这"匪首"是个女人。身材纤细,但腰部丰满,臀部肥大,眉弯目细,鼻子小巧,如果不是面孔乌黑,要算一个美女了。一想到昨晚在****时发出的不知廉耻的快活叫声,秦兆丰不由地脸红心跳,没有勇气再盯视她了。
"女匪首"又谦卑地向他躬了下腰,左手向他扬了扬,他便明白这是示意他回山洞,不由自主地转身向洞口走去。
洞内依然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燎毛味和肉香味,数不清的"土匪"们在洞里匆匆忙碌着,尽管洞内空气沉闷,仍不时传来快乐的低语和欢笑。
秦兆丰想马上回到昨晚就卧的小洞,但"女匪首"不容置疑的手势指引着他又回到昨晚坐着高石阶上。秦兆丰发现,这个石阶上有两块高大的石块,这个石块形若一把太师椅,上面铺垫着一张黄斑虎皮。
又是一次就餐前的集体跪拜。这次跪拜终于使秦兆丰明白了,这次"土匪"们是把他看作了"神",心里不由得苦笑了几声,脸上却仍然是麻木的僵硬。他觉得世界上没比这更滑稽更荒诞的事了。
在这不知名的地方,只有他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人,只有他清楚自己心里是多么悲哀,即使这些人对他顶礼膜拜,也激活不起他求生的欲望,死亡仍紧紧地纠缠着他。
他决定绝食。幸好他对这半生不熟的烤肉没有一丝的食欲。他不顾"女匪首"和那一壮汉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遗憾和惘然,毅然从王位上下来,大步回到他蹲居的小洞内。
这个小洞其实还是宽敞的,高约两米,宽有三米,睡七八个人也绰绰有余。这大概是他们特意为他准备的"皇宫"了。他躺在铺有皮垫的石凳上,又一次疑为是在梦境,为到了传说中的地狱而百思不得其解。
小洞外不时响起一阵喧叫和类似高歌的繁闹。大概那些"土匪"又在自寻其乐,他没有兴趣去听,也没有心情去看。他在费尽心机地考虑一种逃跑的最佳方式。即使这些"土匪"把他拥为首领,他也没有欲望过这种茹毛饮血的生活。
那些"土匪"也不过来惊动他,直到似乎又没有尽头的白天即将过去的时候,一个身材清瘦满头近似棕色发毛的汉子走了进来,秦兆丰惊得坐了起来。他这时已感到饥饿,几乎有了喝令来人为自己去取兽肉的愿望。
但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而且不由自主地惊出一身冷汗。这个人蹑手蹑脚,走进洞便跪在他脚下,仍显出谦卑的样子,但这个人的目光却探寻似地先在秦兆丰身上晃了几晃。秦兆丰马上料定这个人是他从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