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个时候,失踪了将近一个月的达奇突然捧着一块生铁兴冲冲地回到了扎谷。他把这块象黑石头的东西奉献在秦兆丰面前,不无自豪地说:"这就是我造的铁。"
秦兆丰吃力地举起这块铁石看了半天,点点头,"你用它去造长刀、锄头去吧。"
达奇霎时呆立在哪里,他还以为造出块铁来就一切完事大吉。秦兆丰很费力地给他比划了刀剑、锄头的形状和功用。达奇半疑半解地走了出去。
后来的事实表明,达奇无疑是个天才的发明家。仅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和十几个蛮人举着大刀,扛着锄头班师而归。
达奇在什么地方发现了铁矿,又用什么办法无师自通的锻造出锄头大刀,秦兆丰一概没问。他明白,即使自己亲临指导,也不会比他们自己做得更好。
大刀很不成形状,刀刃也不锋利,铁锄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锄头,不过是一块弯形的铁块而已。但秦兆丰已经很满意了。
铁刀很快派上了用场,蛮人在狩猎时,远比用尖锐的石块更具有杀伤力,被毒蛇猛兽伤害的概率也大大降低了。而且,他们每一次出猎,都收获颇丰。锄头在那个时期还没有马上派上用场,也难以使用。
玛雅女王那时已经怀孕、挺着凸圆的肚子。从时间上计算,秦兆丰认定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愈加对她宠爱。但玛雅女王却显得闷闷不乐,虽然她每天晚上还是准时睡在秦兆丰的身边,但秦兆丰不无伤感地发现,她的心其实并不在他的身上。她的大眼睛经常茫然若失地盯着什么地方。
玛雅女王至死也没有搞懂秦兆丰来自"天国"的语言。他们相处了很长日子,仍然难以进行任何的交流。秦兆丰也切身地感受到她对他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抵御,只是她出于一种盲目的崇拜不得不顺从于他。
有时,他感觉他们之间的现状很尴尬,也很无奈。他觉得和她在一起有如与一个木偶和哑巴生活在一起。
玛雅女王的容貌在经历了初孕时期短暂的满面红光之后,很快变得憔悴不堪。她的年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秦兆丰发现,她在不长的时间里,衰老的程度已很快接近一个五十岁的女人。尽管如此,玛雅仍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她既是扎谷事无巨细的大管家,又是近千数人的首领。在秦兆丰每天在洞外没有目的游走的许多时候,玛雅女王却在筹谋着这个氏族大家庭的生计。生儿育女,调解龌龉,分配兽物,指挥出猎,几乎忙得不可开交。
更多的时候,她不是一个首领,更象一个母亲,以一个善良热情的女人处理着繁杂琐碎的家族事务。扎谷的男男女女对她表现得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几乎看不到违拗的言行举止。这也正是秦兆丰回到扎谷之后一直不敢随意造次的原因。
对办学校,玛雅没有表示反对,对达奇放弃狩猎,一心去寻矿造铁,她也似乎无异议。只是他借达摩之口,要在洞外垒石造房,玛雅女王坚决地顶住了。她还不愿意走出山洞去。
秦兆丰没有违逆她这种坚定的意志,尽管他一天也不想住在这既阴暗又潮湿的山洞里,他准备用自己的耐心和足够的来自文明社会的经验慢慢感化她。
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他所做的有实际意义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从猎获回来的山羊身上扯羊毛。这件工作既琐碎又熬人,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从血淋胡拉的死羊身上一片片地往下揪,他想用羊毛为玛雅做一件衣衫。
后来,他注意到了一个名叫玛莉的女人。他计划着让这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帮助他完成这项工作。玛莉是玛雅最小的妹妹,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这个女孩和玛雅长得一点也不一样,显然不是来自同一个父亲。
玛莉身材细长,鹅脸宽额,皮肤虽然象所有的女蛮人一样乌黑,但鼻子和嘴唇却十分小巧,下额上有一颗十分显眼的红痣。她性格很活泼,经常可以听到她清朗的笑声。秦兆丰第一次注意到她,是那天天刚黑,他刚脱掉自己不成样子的衣服要去拥抱已是裸体的玛雅,玛莉突然闯了进来。
秦兆丰急忙拉扯过一片虎皮搭在身上,但她似乎并没有感到尴尬而羞愧,两只乌黑的眼睛率直地看着好象有几分羞涩的玛雅,她咿哩呜噜的说了几句什么,用手指点着自己的下身。
秦兆丰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了过去,发现她裸着的大腿上有一道明亮的血迹,这个女孩显然是第一次来潮,她脸上充满女孩子对这突如其来的鲜血的惊恐,玛雅笑了,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挥挥手让她出去。
玛莉并没有马上离开,她好奇地又打量了他们一番。对他们这种亲密而暧昧的举止,显出一种无邪的惊异。
"你可以找自己的男人了。"这是秦兆丰从玛雅的嘴形和表情隐隐约约听出的意思。
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玛莉经常进入玛雅的山洞。玛雅的妊娠反应很强烈,经常呕吐,吐起来惊天动地,象喷泉似地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秦兆丰对此不知所措,只有喊玛莉来清扫。玛莉是个干活很利索的姑娘。她收拾得很快又卫生,还知道拿了松油来点燃,用来驱散洞内腐臭的空气。
秦兆丰将一大堆羊毛抱了过来,对玛莉示意如何捻成一条长线,怎样用长线织成一件可以穿在身上的衣服。玛莉"格格"的笑着,笨拙地先捻了一根,然后突然用他的语言大声道:"还是很容易的。"秦兆丰吓了一跳,后来才想起,可能她已从达摩那儿学会了几句来自"天国"的语言。
玛莉对这项新奇的工作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短短几天,便将满洞的羊毛全部捻成可绕山洞几圈的线团。只是在如何织成一件羊毛衫的时候,她变得不知所措。秦兆丰自己对此也一窍不通,除了勉强为她比划几下,找不出更为恰当的解释。
玛莉拖着一堆线团走了。秦兆丰对她并没有抱多大期望。但是几天之后,玛莉突然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秦兆丰眼睛不由地一亮。当然,这只草草织就的羊毛衫很不成样子,左右也不成比例,袖子也没有,但毕竟是一件可以套在身上取暖的衣服。
"你再去把袖子织好。"秦兆丰对她说。
玛莉有几分为难地皱着眉头,但还是又抱了一堆线团走了。袖子后来也编织好了。当然,很粗糙,两只袖子也长短不一。但玛雅穿上以后,还是惊喜地笑出了声。
"你为洞里的人每人织一件。"秦兆丰以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对她说。
"我们还要出洞去狩猎。"玛莉迟疑地说。
"让男人去狩猎,女人全部留在洞里织毛衣。"秦兆丰这样说的时候把脸扭过来看了看玛雅,玛雅也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男人干男人的活,女人干女人的活。"秦兆丰想改变洞内人的劳动习惯。
好在自从使用了达奇制造的大刀、长矛之后,猎获的兽物已经越来越多。再加上采撷天然生成的各种果类,食物已无后顾之虞。女人便聚在洞里过一种毫无惊险又舒适温馨的家务生活。
但随之而来的女人间龃龌和争执也多了起来。那时,玛雅已近临产,行动已经非常吃力,好多时候,不得不委托玛莉去处理愈来愈多又零零狗碎的矛盾。显然,玛莉对此重任难以适应。她不停地跑来向玛雅抱怨和大发牢骚。
秦兆丰也感到洞内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他经常出现在为他特设的天神座椅那里,俯瞰和监视着这群在他看来愚昧无知的蛮民,给他们以强烈的威慑,但是玛雅必须处理的各种烦恼仍然层出不穷。
在男人们将自己分配到的羊毛衫慷慨地施舍给了他们的性伴侣之后,女人们也将自己新织的羊毛衫赠送给与他们交欢的男人。这些不知远在什么地方的男人,又把这种珍贵的天宝似的衣物无私地转赠给了他们的母亲和姐妹。而他们的母亲和姐妹又不加吝惜的送给了与她们交欢的男人。
玛雅氏族的女人从此便陷入了无有穷尽的生产之中。过度的劳累使他们怨声不断,情绪也变得越来越躁。让人担心的是来找玛雅氏族女人的男人越来越多。他们不是冲着这里的女人漂亮多情,仅仅是为获得一件可以在寒冷的冬天保暖的衣服。
那段日子,几个男人为一个玛雅女人发生争斗的事情已经发生。开始,还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恪守规则。最后便忍无可忍 ,大打出手。在大雪纷飞的一个早晨,洞口终于发现了一具已冻得发硬的男人尸首。
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凶杀,玛雅惊得半天坐不起来。在她的记忆中,这种男人残杀的事情还从没有发生过。这里一直是个礼义之邦。人们可以与凶猛的野兽决一雌雄。但还从没有见人伤害自己的同类。处理完死者的尸首之后,玛雅一下变得愁肠百结,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