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的说书人也说了,皇后娘娘是个顶好的人儿。”云芙并未察觉虞芊对那位皇后娘娘的冷意,因着小女孩对成功人士的敬佩,就顺着虞芊的话又称赞道。
“那可是你们这朝地位最尊崇的女人了,若有什么话也该是向着她的。”虞芊嘴角挑了挑,淡淡道。虞芊与人谈话时不大爱表露对旁人的喜恶,这话难得的是有些讽刺了,云芙有些觉得不似她一贯作风,便抬眼瞧她,只见虞芊脸上全然写着“不屑”二字,原本清冷的面容似乎染上了几分戾气,心中正思量着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姑奶奶许是与南都那边的皇后娘娘不对头,可一想到这位皇后能有胆量与虞芊交恶,这中间兴许有许多故事,脑子又开始胡天海地乱想,一时竟有些转不过来。
正当云芙这边在发挥想象力之时,那边虞芊又道:“那汐嫔也只是一个宫嫔,哪里就有皇后能耐大了。横竖不过四个字,以势欺人。”言语间神情凝重,似是极为厌恶那位皇后娘娘。
云芙方才正是发挥想象力乱想了一通,自然是脑补了一通两个女子之间的恩怨情仇情感大戏,此时听得虞芊这番颇为具有针对性的话,因着虞芊救过她的性命,一路以来又对她多加照拂,现下便也觉得那皇后娘娘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小脸立即变得严肃起来,道:“说得也是,皇后的权势也不是常人能比的,那说书人也许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就你油嘴滑舌。”虞芊原本绷着的脸倒是松了些,柔荑轻点云芙额间,倒是不再提那位皇后了,“我大约还需将养些日子,你烦闷了就多些去玩,只别惹祸便好了。”云芙急急点头,好不容易绕过了那话茬,便找点寻常事情说与虞芊听,虞芊只是微笑听着,也看不出她眼底的喜怒。
原本云芙以为,虞芊那日的伤势,怕是要多养上月余才能好了,谁知就两三日的功夫,虞芊又能行动自如同从前一般了。
虞芊把伤养好后,决定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去茶馆。
云芙心里明白,近来茶馆说书人最爱讲的便是“皇后智斗奸嫔”系列故事了,虞芊听着难免又如上次那般不喜,只是最终劝阻无果,还得跟着虞芊到茶馆里,如她说的那般,“开开眼界”。
那头茶馆里的掌柜和小二正愁着今日生意太少了些,偌大一座茶馆里便只有几桌客人,盘算着要出去揽客之时,店里来了两位年轻女子。年长些的衣着平凡,但容貌却不俗,气质出众,年纪小些的活泼灵动,只是面上有些无奈。掌柜的从商多年看人极准,当下便认为这二人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子,连忙迎上前去,笑道:“两位姑娘可是来喝茶的?这边请。”二人并无二话,便由着掌柜的为她们引路,坐在茶馆里说书人台子不远处的桌子,不过那台子空荡荡的,开来是今天并无人说书。年长些的女子抬眼望了望,轻声道:“怎的今天没人说书?我倒是听别人说他讲得极为有趣,才特地来的。”
掌柜的面露难色,赔笑道:“着实是今日客人少了些……”
话音未落,那问话的女子便拿出一锭雪花银放在桌上,道:“茶馆倒是有说书人才叫热闹。”
掌柜的瞧见桌上那锭雪花银,心中大喜,忙道:“那是,这就叫人请来!”便把那锭银子收进袖里,转身去派人请来那说书先生了,自个儿张罗着给两位贵客上店里最好的茶和糕点。
看那掌柜的离去,年纪小些的女子便向年长些的那位问道:“姐姐,那锭银子就这样给他了?不过是为了个说书先生,那样一大锭银子够我家中用好些年了。”
那姐姐含笑答道:“横竖不过一锭银子,给他便罢了,能听听那说书人说的故事也是好的。”只是那笑容有些冷意。
那二位贵客正是虞芊与云芙。
虞芊饶有兴味地小口喝茶,似是对即将到来的说书人很有兴趣,而云芙则是有些不安,一是心疼银子,二是生怕虞芊听到不喜之时把茶馆给掀了。
约莫半柱香时间,两名中年男子走进茶馆,虞芊估摸着其中一位拿着折扇的便是请来的说书先生了,走在他身旁的,却是一个穿着一身锦缎道袍的道士。虞芊蹙了蹙眉,这道士真是她见过最贵气的道士,连道袍都是流光溢彩的,莫非凡界的道士在这几十年间都变成此种富贵模样了?
这时桌底下有只小手伸过来覆上虞芊的手,还隐隐有些颤抖,虞芊抬头,只见云芙眸中满是惊恐,虽已抿着嘴极力忍耐,却也止不住颤动。虞芊眼神一凝,也握住了云芙伸过来的手,这二人倒是有些古怪了。
不等虞芊多想,那二位中年男子就由掌柜的领着走到她跟前,拿折扇的男子对她作了个揖,道:“听说姑娘今日是为了听在下说书而来,承蒙姑娘看得起,不知姑娘想听何种故事?”
虞芊抬头,目光与那说书人对上,笑道:“我听我这妹妹说,先生讲的皇后的故事倒是不错。皇后向来最是贤良,可说是我们女子的典范了。”
说书人心中大喜,掌柜的方才与他说,若是把这位贵客哄得开心了,银子可是少不了的,便下定决心要投这姑娘所好,将皇后品行说得更好些,最容易的便是,将那汐嫔说得更凶残些。于是走上台子,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摆出架势,中气十足道:“话说这汐嫔哪,那是圣上最宠幸的妃嫔呀,虽说位份不高,但恃宠而骄起来,就连皇后娘娘也要避其锋芒,隐忍不发。偏偏她爱挑衅生事,致使后宫里就没几天安生日子可过。”
说到此处,说书人顿了顿,只见虞芊脸色如常,倒是像在听家常闲话似的,又想到掌柜说与他的好处,便咽了咽口水,道:“原本帝后刚大婚时也是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的,倒是那汐嫔善媚,离间了帝后的情意,又下药落了皇后娘娘的胎,圣上一怒之下欲要将汐嫔打入冷宫,只是皇后娘娘仁慈才作罢了,自此,汐嫔失了恩宠。后来曾有一云游道人入宫,为身子不爽利的皇后娘娘把脉,不料却发现皇后娘娘并非得病,而是浑身被妖气缠绕,再迟些时日发现的话便要不好了,那道长在宫中各处细细搜寻,竟发现汐嫔殿中也有妖气!不过,妖气倒是从汐嫔身上散出的……”
“哦?汐嫔莫非是妖物?”未待说书人将话说完,虞芊放下茶杯,用帕子抹了抹唇边的水渍,问道。
“姑娘聪慧。”说书人点了点头,需指向随他同来的道士处,道,“这位道长恰是当年进宫为皇后除秽的道长之徒。”
虞芊倒是柔柔地笑着,向着说书人所指方向,与道士点头致意。那道士也笑,脸上笑起了褶子,倒是像市侩商人多些。
心中却有些鄙夷,这道士怕是因着身上那层袍子,才能当得旁人口中的道长了。
虞芊手中握着的小手越发止不住颤抖,回头看去,云芙已是泫然欲泣。她便拉着云芙起了身,脸上尽是无奈之色,苦笑道:“前些天许了我妹妹,要到城东珍宝阁中给她寻些稀奇玩意儿,今日只顾着听书也就忘了,她倒是起性子来了,现下倒是不大方便再留了。”
掌柜的虽惋惜也不好再留,虞芊便牵着云芙离去。
出了茶馆将将走了百余步远,云芙才带着哭腔道:“方才茶馆里的道士分明就是那日曾来拜访过我爷爷的那个。”
虞芊心中一沉,皱眉道:“你可有瞧错?”
云芙点头:“我曾偷偷瞧过的……他们来了庄里后才出那样的事,我想,与他们必定脱不了干系。小芙不会记错的。”